小安自給了旭東鑰匙,他們再也沒聯繫過,小安給旭東發了條簡訊,告訴旭東他母親生病,他最近住家裏,如果要找他給他打電話或者來來他父母家。發過簡訊,小安在等旭東回復,但等了一天,旭東也沒回復,小安感覺他漸漸徹底死心了。隻是這"死心"中,小安依然克製不住回味曾經和旭東在一起的那些快樂日子,旭東捏他耳朵的那些小動作,甚至旭東跟他耍賴要小安做他點的菜,要小安陪他喝酒,要小安聽他講彩繪坊……小安在流淚中深深吸口煙……旭東看著小安的簡訊,猜測劉同安又沒錢了所以回家住。旭東的信箱裏經常有小安給他發來,他寫的心情記錄,旭東不看,但也沒有扔到垃圾裏。旭東想得很明白,他不可能給予小安同等的感情,即使曾經有過一些留戀,但最終還是要分開,自己不分,小安也會分,何必再讓兩個人都經歷一次痛苦。旭東想這些時,目光落到辦公桌抽屜裏那把小安留給他的鑰匙。


    旭東情緒也很不好。旭珍昨天晚上找到自己,他們很嚴肅地長談了一次。旭珍告訴旭東他隻有兩條路可以走,如果留在公安局,他必須改變自己,選擇回歸主流的生活,因為她絕不相信同性戀的身份能毫無障礙地做公務員,能在公安局刑警隊立足。如果旭東不準備結婚,而且還和男人一起生活,他就必須選擇其他的職業。


    旭珍含淚說:成年人必須知道自己走的每一步意味著什麽!要讓自己主動,要防患於未然,不能等到在公安局混不下去被人家排擠那天才被動地找退路……旭東沒和姐姐爭辯,因為他認為旭珍說得都正確,但他也沒有對旭珍流露自己真實的迷茫,原因是旭東潛意識裏依然既想選擇自己喜愛的職業,又想過真實又愜意的日子,自己正如旭珍形容的:被動地生活。


    旭東有自己的憧憬:下次提級薛隊肯定會把自己報上去,而且自己還會提升做探長,忙過一個大案,旭東回到家,和男友一起吃飯,聊聊天,看看電視電腦,然後上床做愛睡覺……旭東的憧憬中,"男友"是模糊的,旭東強迫自己感覺這個"男友",不象小安,但絕不是薑海,旭東絕不相信薑海會和自己走到那一步,就象絕不相信自己會喜歡上女人一樣。


    旭東這才發現原來自己和薑海一樣的要求"低",而且"庸俗",旭東的手不自覺摸上小安留下的鑰匙,同時心裏想著終於被安排進單人監室,馬上會被保外就醫的薑海。


    161、


    薑海因為抗拒押解在看守所又被帶上手銬腳鐐,但因為他生病沒有再給他安排工作定額,上訴期也不用服刑勞動,薑海此時倒是體會了他年少時在書中看到關於監獄的不真實的描述:是個可以讀書、靜心思考的地方。


    薑海一直努力迴避去思考庭審時曉雪為什麽會與張宏宇坐一起,為什麽會和他一起來到羈押場所。他隻讓自己記住當時曉雪滿臉急切的表情和說要馬上來探望自己的話語。


    因為決定不上訴,連約見律師的機會都很少。薑海隻能獨自計算日子,看自己最遲哪一天能夠出去。在計算中,薑海突然想到6號是曉雪的生日,去年因為他完全忘記這個生日,曉雪抱怨說她失望,說他心裏根本沒有她,不重視她。


    薑海以寫上訴材料為由,向管教要了紙和筆,薑海現在非常想給曉雪寫點什麽,他覺得自己有千言萬語,但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薑海放下紙筆,他更願意躺下來,閉上眼睛休息,好像節假日躺在家中的床上,先是冬冬爬到自己身上,以後曉雪也湊上來,他們娘倆兒要聯手把他拉起來,拉他陪他們出去……張宏宇在醫院看著父親在嗎啡的作用下,能夠得以片刻的緩解而休息一會兒,他放鬆又疲憊。宏宇感覺最近自己沒有一點好事,他想如果有一天他病到父親這個程度,他一定要一針安樂死,絕不受這個苦。還有娛樂城,最近屢次被工商稅務找麻煩,不知道哪裏沒打點好,簡直不讓人活。


    張宏宇唯一想到薑海那邊,他有自信,有將事情盡在掌控中的成就感。宏宇喜歡看薑海在自己和曉雪麵前的那個熊蛋樣,薑海對自己不敢有絲毫反抗,卻隻敢對曉雪發威……現在宏宇也不怕曉雪依然對薑海舊情難忘,依然不給自己承諾,這征服的遊戲,這追求的過程,宏宇越品味越有意思,也是宏宇減輕壓力的好方法。


    曉雪那天因為冬冬哭鬧不起床,所以上班晚了一點,她一進公司,就看到員工神秘而友好的表情,曉雪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她看見滿屋子鋪天蓋地的玫瑰花,花束中又到處是寫著生日快樂的彩條。還沒到中午,就有人送來香檳和雙層的生日大蛋糕。沈曉雪此時不得不讚嘆張宏宇的公關能力,她別無選擇地與公司員工一起開了香檳分了蛋糕,並且讓大家把玫瑰花帶回家,分別送給他們的男、女朋友,老公老婆。曉雪本以為這應該結束了,但最後是沈燦拿著一支玫瑰走到辦公室,當著眾人的麵交到曉雪手中,又把一個精美的禮品盒遞給曉雪,讓曉雪打開。


    沈燦:昨天放學後我爸帶我去挑的,爸爸說我選什麽樣的都可以,可我不知道哪個好,要是讓我挑遊戲卡,我肯定給阿姨找最酷的……沈阿姨你不喜歡?


    沈燦說著,察言觀色地,窘迫地看著曉雪毫無笑容的表情。


    曉雪看看款式複雜,鑲嵌著寶石的價值不菲的項鍊,又無奈、安慰地看著沈燦:喜歡,沈燦選得真漂亮……你今天不上學啊?


    沈燦如釋重負,笑了:我馬上回學校,我爸在樓下等我呢。


    曉雪看著沈燦離開公司,又看看員工的各色表情,拿著項鍊回自己的辦公室。曉雪不想讓天真的沈燦失望、窘迫,她也不想親自把項鍊還給張宏宇,曉雪給張宏宇打了電話,說她把項鍊給他用快遞送過去。


    宏宇回答:曉雪,你不該是那麽小家子氣吧,不過是一件幾萬塊的小禮物,你要是我老婆,我會告訴你不喜歡就隨便送個誰……這是我對你的一片心意,如果心意可以用特快轉遞發回來,我自己去取,然後我把項鍊砸給你看!


    曉雪發現自己的伶牙利齒隻在薑海那裏有用,麵對張宏宇語氣中的霸氣,她隻能選擇沉默。


    宏宇:我是有意沒去你們公司裏露麵,我說過我不會逼你。


    曉雪還是沉默。


    宏宇:薑海那個人配不配你的感情,你現在應該看得很清楚……如果你認為我是個危險的人,薑海現在也一樣,但我絕不會為了自己掙黑錢,算計老爸,連老婆被人追求都不敢吭聲……曉雪,我喜歡你是因為你是個聰明,自尊,有主見的人……曉雪那天下班後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看著放在桌上的項鍊,依然可以聞到滿屋子的花香。曉雪不由自主地去回想張宏宇說的那些話,曉雪自問,她不可能對他們正做的事情真的不聞不問,她一定要阻止薑海販毒,無論是他為了幫助薑葦達還是真為了以後的退路,他們可以避開所有的一切,離開春南,遠走高飛……就算薑海也變得和張宏宇一樣危險,曉雪可以完全體諒他,隻要他不越陷越深……沈曉雪想在可以探視的第一時間見到薑海,她著急對薑海解釋法院的事,著急告訴薑海應該做正確的選擇。


    薑海最終也沒能給曉雪寫出隻言片語,他覺得說什麽都肉麻假惺惺,和隱隱的不實在,不安全感。但薑海突然來了興致,他帶著手銬,用原子筆在複印紙上圖圖畫畫,薑海第一次這麽遺憾自己是個沒有絲毫藝術天賦的人,無論是音樂還是繪畫方麵,他過去就曾感嘆安憶會彈琴,拿起任何樂器都可以玩幾下,拿起筆隨便就能畫出個貓狗。


    薑海很想把自己給曉雪做的生日禮物在她生日的時候送給她,他瞬間想過通過王管教把這頁紙帶給旭東,然後轉交曉雪,但薑海立刻否定了這個設想。薑海聯想到出去後麵對旭東的問題,他已經想好處理的方式,雖然不一定是最好的方法,但薑海自認為是最正確的。


    旭東最後一次利用關係參與提審見後,告訴薑海他現在和張宏宇套得很近乎。當時薑海沒說什麽,因為他沒能立刻想清楚這意味著他們更掌握主動還是又多一重隱患。薑海現在依然想不清楚。對於薑海,工作中最困難的情況不是資金周轉不靈,不是開房率低或者產品滯銷虧損,而是看不出前景無法做正確的判斷決策。


    薑海喜歡用"任何決策都有利有弊,都要不斷調整"的理論鼓勵自己,比如他放棄高考參軍,比如他放棄在部隊發展回都麗,比如他選擇冒認薑葦達……薑海願意就事論事,作純利害關係的思考,或者說不讓自己在決策中參雜任何情感成分,為此曉雪不止一次念叨薑海鐵石心腸。其實薑海自己知道他是害怕參雜感情,想得多了,他就肯定要出錯。


    與張宏宇的較量如今這麽被動,薑海自我反思就是這裏有太多複雜的關係,他對薑葦達的,對曉雪和張宏宇的,現在甚至旭東對自己的……薑海低頭,看著手裏的紙張,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二次做這樣可笑的事,還都是為了同一個人……薑海堅信曉雪不會背叛自己,他可以原諒她一時混亂,原諒她處理不當,每個人都會犯類似的錯誤……薑海在天台放風時跟良哥聊過一次,呂誌良告訴薑海他馬上就出去了,他悄悄給薑海出主意餓幾天,就說病得吃不進去飯,然後讓律師給保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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