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浩試圖理解:“怕流露感情?就跟你姥姥去世,你不想讓你父母知道你很難受一樣。”


    “對……”


    李天的“對”說得很肯定,這肯定讓張浩聽著很慡,那種他對李天了解,理解,李天也滿意這種理解的慡。


    “流露感情會覺得自己很弱,我不想把自己變成弱者。”李天接著說。


    “我這麽喜歡你,250一樣什麽都順著你,我也沒覺得我弱。”


    “你是內心強大……”李天笑。


    “別給我扯強大,那都是一時的,或者騙別人騙自己的,如果有差別也就是性格不同。”張浩嚴肅回答。


    張浩在一個周末,再次跟劉小燕說起離婚問題。


    “小燕,我真是不想離個婚弄得跟仇人一樣,畢竟也在一起這麽多年。咱們自己協議好,家當就這些,你拿多點我拿少點,再見麵了還是朋友……”張浩說著。


    劉小燕瞪著張浩的目光是仇恨的,但仇恨裏還是有意外和疑慮。


    “我們不算年輕,也還不算太老,從新選擇生活,也許都比現在這樣維持更幸福……”


    “你是不是在外麵搞上別人了……”劉小燕緩慢,咬牙切齒地,低聲問。


    張浩看著小燕的眼中怒火,他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不想否認,可也很難這麽承認,不回答就是默認。


    張浩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走到今天這地步,我們心裏其實都有預感吧。”


    劉小燕沒說話,但她的眼淚已經下來了。


    “你不關心我在做什麽,我也不管你幹什麽,沒有相互的體諒,沒有共同語言,所有觀念,思維方式都完全不同,日子過到這個地步……”


    “那個人是誰?!是誰?!你給我說出來!說出來!!”小燕開始哭著叫喊。


    張浩愣了片刻,他也火了:“我現在說得是他媽你跟我之間,關別人個吊事!”


    “是什麽人?!我不把那賤女人挖出來我誓不為人,你們這些畜生,無恥……”劉小燕說著已經撲向張浩。


    張浩眼見小燕衝著他要撕打,他想躲避,但小燕已經撲上來……扭打中,張浩把小燕推得摔到了地上。小燕看起來摔得很重。


    “我知道你想殺了我,你殺我啊,你拿刀殺了我!你去啊,你不殺我你不算男人……”小燕表情痛苦掙紮,她歇斯底裏地哭叫。


    張浩沒再說什麽,從家裏出來。


    張浩曾經看個電視節目,爭論中國女人更優秀還是男人更偉大的無聊問題。聽那些人說得熱鬧無比,張浩倒是在想中國的男人,哪一個不是自小女人餵養出來的。張浩還記得他小學一年紀時,他考試考了個98,他母親滿臉嚴肅地說人家張三李四都考100,張浩信以為真。後來無意中得知,張三考了95,李四考了92。母親的教育方式從來是成績第一,嚴格要求,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直到張浩已經很大了,他才有了點朦朧的意識,那就是:誠實是美德。盡管後來張浩發現在這錯綜複雜的社會環境中,越想做成一件事,事情做得越大,越不能太誠實,但張浩已經學會以自己的方式誠實,那就是他至少做到對自己誠實,對他身邊那些他用心的人盡量不去欺騙。


    張浩再回家時,他告訴劉小燕,實在不行就法院判吧,他會提出離婚。


    小燕此刻也理智了些,她告訴張浩,她不能把自己這幾年的青春給了張浩,現在張浩想另尋新歡就給他讓路,讓他尋求快樂。


    “我這幾年的青春不是也同樣給你了嘛。”張浩回答。


    “你還給我青春,你是吃軟飯的?”


    “那你是賣yin的?”張浩回答。


    “你真無恥,噁心,萎鎖男人!”劉小燕說得滿臉正義:“在這個社會裏,女人是弱者,卻付出更多,含辛茹苦,任勞任怨,這難道不是實事嘛?你在公司裏當小職員的時候你需要我陪在你身邊,現在你做得稍微有點小成績了,你就想當陳世美了。我為你流產過三次,現在還吃藥想要孩子,忍受了多少身心的痛苦,忍受了多少你給我的痛苦,這些實事拿到法庭上,你以為你就能如願以償嗎……”


    張浩聽著很泄氣,因為他明白他和劉小燕實在沒溝通的可能性。


    張浩在外麵租了個房子,趁劉小燕不在家,他把自己的生活用品都拿了出來,他想拿個活期存摺,發現家裏所有的存單存摺都找不到了。張浩打電話告訴劉小燕他晚上不回家了。


    張浩有時整晚地跟李天聊天。


    “我最近有點累,不想多說什麽。”張浩沒說離婚的事,但他想說他累。


    “我感覺到了。”李天回答。


    張浩很意外,他發現李天總是這樣,他即便感覺到什麽也不會主動問他。


    沉默。


    張浩在沉默裏明白了。


    “你不會覺得是我開始厭倦了吧?”張浩問。


    “厭倦也正常的。”李天回答。


    張浩心裏簡直是無比的難受,他用語言表達是這樣的:“你他媽個小破野兔兒,就知道你容易灰心,一灰心就冷酷了,所以晚上多累也得跟你聊幾句……我愛你……”張浩最後三個字說得很肯定,動情。


    “……我愛你……”李天的語氣同樣肯定,動情:“我就是怕我讓你覺得累,但又怕你想讓我陪你……咱倆都他媽太給對方想了……”


    張浩笑。


    “如果我離婚了,你來北京吧,咱們也過一過鍋碗瓢盆的小日子,就都不累了,隻有平靜踏實……”張浩突然說。


    李天那邊笑起來:“瞎說什麽呢。”


    張浩沒繼續說下去。


    劉小燕去張浩公司,她平靜地問張浩關於張浩搞同性戀的事是張浩辦公室裏談還是他們回家去談,張浩有點懵,他想了想回答:回家,現在就回去。


    第20章


    劉小燕說她是坐公交車來的,所以坐張浩的車,他們一起回家。


    張浩此刻已經從之前的一時發懵,意外,震驚的狀態中回過神,他就象兒時家中遇到的重大變故時告訴自己天塌下來是假的,自己要麵對是真的,他象對待一件工作中自己給搞砸後必須解決的棘手事情,張浩要現聽劉小燕說什麽。他要判斷劉小燕知道些什麽,知道多少,迅速思考自己是全然否認,還是表現出破釜沉舟讓劉小燕覺得這件事不存在威脅的價值。


    張浩此刻也不得不設想最壞的結果。


    張浩開車,小燕坐在旁邊,他們都沉默。


    “我跟我妹說讓她還錢。她又要借錢,我說錢都放房子基金裏了,也等錢用,我讓她把上次的一萬五,還有以前的六萬還了。我跟我姐說誰掙錢都很辛苦,別老覺得我們就該出錢……”


    張浩聽得莫名其妙,他迅速看看劉小燕,小燕拉著臉,皺著眉。以張浩對小燕的了解,一定是她們姐妹又有什麽矛盾了。小燕對她家人忽而大方無比,恨不得自己家都搬娘家,還覺得張浩是小氣男人,出了問題後又咬牙切齒,翻臉無情,再之後又和好穿起一條褲子。


    張浩隻聽著,沒搭腔。


    回到家,小燕藐視得目光看看張浩,平靜,但絕對是盛氣淩人地問:“快七點了,你餓嗎?”


    “不餓。”


    “你中午吃的什麽?”


    “叫的送餐……”


    “我知道,我是問你吃的什麽?”


    “飯啊……”張浩回答。


    “什麽飯啊?”小燕問。


    張浩腦子完全不在問話上,他正想劉小燕要幹嘛:“什麽飯……米飯,牛肉,我忘了。”


    “你中午吃完的下午就能忘了?”小燕更加藐視,瞪眼,並難以置信地問。


    張浩被這怪異的問題,和更怪異的氣氛搞得再次發懵,連積存的備戰狀態都快找不到了。


    “你晚上想吃什麽?我做個番茄蝦,我昨天買的蝦很新鮮,還有小水蘿蔔……”張小燕依然是皺眉,依然盛氣淩人的語氣。


    張浩再也沉不住氣了,他看著小燕:“……你不是要跟我談什麽嗎?到家了,說吧。”


    劉小燕的表情不再盛氣淩人,她看著張浩變得憤怒,然後誇張地,長長嘆口氣:“我給你留著麵子,你倒是臉都不要,還問我,你裝糊塗嗎?”


    “你要說什麽就說,不說我就走……”


    “你走?去哪裏?去找人刺激你的前列腺嘛?你那玩意兒不找男人給你刺激就不中用了嗎?……”小燕仇恨的目光看著張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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