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倆也沒孩子，離婚吧，離吧，好嘛。”張浩再開口時，口氣是嚴肅的，平靜的。
“沒孩子怎麽了？沒孩子是你離婚的理由？女人不是生孩子工具懂嗎，你這種人真齷齪。”劉小燕突然很激動。
張浩知道小燕這方麵很敏感，他不想刺激她，他也不是那個意思，他覺得很難去說明白。
“不是生不生孩子的問題。在你口中我一無是處，沒什麽好的……”
小燕打斷，質問：“在你口中我有什麽好？！你不是說我腦子不夠用就是說我不動腦筋，處處表現出輕視我，你對我這樣，你能指望我對你如何……”
“我知道我做得不好……”
“你知道什麽你……”劉小燕又列舉了張浩的無數條罪狀劣跡。
張浩一直在聽，他想了很多，等劉小燕也沉默，張浩開口：“小燕，我想咱們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兩人之間看對方都是優點時是相愛；能理智認可對方的優點包容缺點時是親情；當隻能看到對方缺點的時候就是該分手了……”
小燕沒說話，她目光困惑地看著張浩。
“我承認我有很多缺點，你也有很多，我們現在隻能看到對方的缺點，已經沒有湊合下去的基礎了，離婚吧，小燕……”張浩覺得他說得很清楚很客觀了，小燕多少能明白些。
“我有什麽缺點？你說出來我有什麽“很多”缺點？！……我沒缺點！……”
劉小燕的反應讓張浩完全出乎意料。他看著小燕盯著自己的目光是那麽的氣憤而委屈，同時坦然，自信，說著她沒缺點。
“我對你，我照顧家，對你們家，所有的一切，我沒有任何做不到的，我為了你犧牲多少，我吃那些藥為了能要孩子……”小燕再次長篇大論。
張浩把劉小燕的聲音當做機器的轟鳴，他鍛鍊自己的毅力和耐力。
“好在你還知道自己有很多缺點。”劉小燕依然沒停止：“知道自己有缺點你就應該改正，而不是逃避！離婚了你的缺點就不存在了嗎？懦弱，就知道逃避，讓我鄙視你……”
張浩看著劉小燕的嘴一張一合，他感受著這個世界真是豐富多采……那一回合張浩完全沒能說服劉小燕離婚，如同他們平時的爭吵差不多，也就是隨便說幾句，但卻讓張浩開始認真，用心思考離婚。張浩說不清這種想法和李天有沒有關係，因為他不是為李天離婚，而李天卻讓他思考應該破釜沉舟地改變自己的生活現狀。
那次爭吵小燕沒提到張浩的性取向問題，張浩以為劉小燕已經不把那事放心上，他想著怎麽再次溝通，讓小燕同意離婚。因為張浩已經諮詢過，小燕這樣的態度，又沒足夠的理由，法院很可能不判他們離婚。
李天回家後給張浩的第一封信裏隻寫了一句話：“我要是能早遇到你就好了。”
他們聊天時張浩說：“現在也不晚。”
李天沒說話。
“為什麽說早些遇到我就好了？”張浩突然間覺得李天這話有些怪異。
“能早跟你在一起，相見恨晚。”李天笑著回答。
張浩笑。
張浩有很多話想跟李天說，比如他們什麽時候再見麵，當然他不會說，因為這也太大傻了。再比如他們的未來，他也不能說，因為他還不知道未來在哪裏。還有就是關於自己準備離婚的打算，張浩感覺到這事情恐怕很麻煩，是萬裏長征，所以他不會連一步都沒邁出去就告訴李天，況且這事跟李天似乎也沒什麽關係。
但張浩還是想說什麽。分享也好，分擔也罷，總之是說點什麽。
張浩告訴李天，他對老婆說了他自己至少是個雙的事實。
李天很驚訝：“她發現了？為什麽？這種事兒你告訴她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李天囑咐張浩把電腦手機什麽的弄好了，別讓老婆查出什麽。
“放心，我不會讓她知道你。”張浩說。
“我不是怕她知道我，我是擔心你，怕你有麻煩。你不是也算隻有頭有臉的小狗熊。”
張浩聽著笑起來。
“你為什麽要主動告訴她？讓她理解還是不想過了？”
“都不是……怎麽說呢，這個你太小，跟你說你也不懂。”
“靠！”李天笑：“我也要學著長大，教教我。”
“人年輕的時候為了保護自己隨便說個什麽都可能是假的，越老了越自信了就覺得說真話舒服，自己享受，也會判斷在安全的情況下盡量說真話。”
“你跟你老婆說這件事安全嗎？”
“不會有什麽不安全的，也許會有問題，等出了問題再解決。”
“你這時候說話就不象小笨熊了。”
“那象什麽？”
“1。”李天回答。
“1你大爺。”張浩回答。
第19章
李天跟張浩說了一個真實的，兩個gay一起過著平淡平靜，相親想愛日子的故事。故事裏一個是普通的公司白領職員，一個自己開個小店，做了點小生意維持。開小店的幹家務也是好手，能做飯能吃苦，公司打工的對這個心上人非常疼愛和珍惜，總之小日子過了好幾年，現在是過得很不錯。
張浩聽著五味雜陳，說不出什麽。他也喜歡聽相親想愛的故事，跟他現在的心情很吻合，他甚至把那開店的小夥跟李天去比較，他覺得那小子不錯，但他的李天更好。除此之外，張浩對於李天喜歡這對人的生活，對李天告訴他這些，張浩很難受，他現在給不了李天那樣的生活，除非他把婚離成功，而且如果離到淨身出戶，身無分文，也許把工作都丟了，他和李天會是什麽結果，他聽說過有離婚的，結果離完後男友跟別人好上了，跑了……這麽想著，張浩發現自己也有懼怕，也有“嘲笑一切漠視一切不相信一切的”心態，患得患失，隻是他確定他對自己還是有信心。
張浩有時候白天特別累，到了晚上腦子麻木精神倦怠，他就不想跟李天說什麽，有意躲他。但他沒有看電視或者睡覺，他在網上看到一個已婚的和一未婚的寫的博客，那晚他看得入迷，因為他們字裏行間的許多內容和感受，與自己和李天非常相似，看得時候，張浩心裏隻想到李天，他很想告訴李天，他是多喜歡他，他是多在意他的感覺，擔心他的冷淡，害怕他的不滿，盡管此刻他把他糾纏得都累得慌，懶得理他。
張浩把他看到的故事告訴李天，李天很認真花了好幾個夜晚去閱讀，他告訴張浩，這個博客寫到第三年時，那兩個人分開了。當激情過後，一切都平淡了，未婚的對已婚的那種沒前途感無奈感還是起了作用，後來未婚的跟別人好了，很快又分手成單身了，現在原來那兩人已經是兄弟，一言難盡的好兄弟。
張浩知道李天是心無城府地跟他聊故事和結局，但他罵李天：“你看我好不容易享受那麽一篇東西，眼紅了是不是？！”
張浩在很小的時候就象聽大人說“再跟小朋友打架欺負人家把你腿打折”一樣，聽大人說到夫妻兩地分居的話題。在還是純計劃經濟，人完全沒有離職，變換工作自由的時代，夫妻分居十幾年似乎也沒什麽，定期相互探望，還能偶爾生出一兩個孩子。
改革開放了，張浩依然還幼小的心靈聽說人美國人說夫妻分居半年就很沒人權時，他聽周圍的人讚嘆還是美國人偉大。當然這個偉大也有一兩個反例，比如一無任何犯罪記錄，博士精英的哥們要去美國探望留學的老婆，拒簽了10次後老婆在國外暗示離婚的意思，害得這哥們一度一蹶不振，精神差點出了問題。
張浩長大了，他知道就這個問題在中美間的不同理解，其核心差異就是對“身體交流”這件事的認識有所不同。張浩現在完全站在美國人一邊，他覺得作為普通人，越是真摯的強烈的感情，越是要頻繁“身體交流”，不“交流”是會出問題的。
李天從來不提什麽時候可能會再到北京，張浩也配合他繞開這個話題，他不想讓李天把他看成“就想那事兒的噁心男人”。他們電話裏，張浩隻能說些別的：“我老想到你那天走的情景，你轉了身還真就不回頭。”
李天笑了：“好幾個人說過我這點，機場走我從來不回頭，他們說我心狠。”
“是挺狠的，看出來了。”
“不是狠，真的不是。”
“玩酷？”
“酷個屁……”李天的聲音聽起來沒有高興，也沒不滿：“我不想弄得挺難受。”
“沒孩子怎麽了？沒孩子是你離婚的理由？女人不是生孩子工具懂嗎，你這種人真齷齪。”劉小燕突然很激動。
張浩知道小燕這方麵很敏感，他不想刺激她，他也不是那個意思，他覺得很難去說明白。
“不是生不生孩子的問題。在你口中我一無是處，沒什麽好的……”
小燕打斷，質問：“在你口中我有什麽好？！你不是說我腦子不夠用就是說我不動腦筋，處處表現出輕視我，你對我這樣，你能指望我對你如何……”
“我知道我做得不好……”
“你知道什麽你……”劉小燕又列舉了張浩的無數條罪狀劣跡。
張浩一直在聽，他想了很多，等劉小燕也沉默，張浩開口：“小燕，我想咱們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兩人之間看對方都是優點時是相愛；能理智認可對方的優點包容缺點時是親情；當隻能看到對方缺點的時候就是該分手了……”
小燕沒說話，她目光困惑地看著張浩。
“我承認我有很多缺點，你也有很多，我們現在隻能看到對方的缺點，已經沒有湊合下去的基礎了，離婚吧，小燕……”張浩覺得他說得很清楚很客觀了，小燕多少能明白些。
“我有什麽缺點？你說出來我有什麽“很多”缺點？！……我沒缺點！……”
劉小燕的反應讓張浩完全出乎意料。他看著小燕盯著自己的目光是那麽的氣憤而委屈，同時坦然，自信，說著她沒缺點。
“我對你，我照顧家，對你們家，所有的一切，我沒有任何做不到的，我為了你犧牲多少，我吃那些藥為了能要孩子……”小燕再次長篇大論。
張浩把劉小燕的聲音當做機器的轟鳴，他鍛鍊自己的毅力和耐力。
“好在你還知道自己有很多缺點。”劉小燕依然沒停止：“知道自己有缺點你就應該改正，而不是逃避！離婚了你的缺點就不存在了嗎？懦弱，就知道逃避，讓我鄙視你……”
張浩看著劉小燕的嘴一張一合，他感受著這個世界真是豐富多采……那一回合張浩完全沒能說服劉小燕離婚，如同他們平時的爭吵差不多，也就是隨便說幾句，但卻讓張浩開始認真，用心思考離婚。張浩說不清這種想法和李天有沒有關係，因為他不是為李天離婚，而李天卻讓他思考應該破釜沉舟地改變自己的生活現狀。
那次爭吵小燕沒提到張浩的性取向問題，張浩以為劉小燕已經不把那事放心上，他想著怎麽再次溝通，讓小燕同意離婚。因為張浩已經諮詢過，小燕這樣的態度，又沒足夠的理由，法院很可能不判他們離婚。
李天回家後給張浩的第一封信裏隻寫了一句話：“我要是能早遇到你就好了。”
他們聊天時張浩說：“現在也不晚。”
李天沒說話。
“為什麽說早些遇到我就好了？”張浩突然間覺得李天這話有些怪異。
“能早跟你在一起，相見恨晚。”李天笑著回答。
張浩笑。
張浩有很多話想跟李天說，比如他們什麽時候再見麵，當然他不會說，因為這也太大傻了。再比如他們的未來，他也不能說，因為他還不知道未來在哪裏。還有就是關於自己準備離婚的打算，張浩感覺到這事情恐怕很麻煩，是萬裏長征，所以他不會連一步都沒邁出去就告訴李天，況且這事跟李天似乎也沒什麽關係。
但張浩還是想說什麽。分享也好，分擔也罷，總之是說點什麽。
張浩告訴李天，他對老婆說了他自己至少是個雙的事實。
李天很驚訝：“她發現了？為什麽？這種事兒你告訴她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李天囑咐張浩把電腦手機什麽的弄好了，別讓老婆查出什麽。
“放心，我不會讓她知道你。”張浩說。
“我不是怕她知道我，我是擔心你，怕你有麻煩。你不是也算隻有頭有臉的小狗熊。”
張浩聽著笑起來。
“你為什麽要主動告訴她？讓她理解還是不想過了？”
“都不是……怎麽說呢，這個你太小，跟你說你也不懂。”
“靠！”李天笑：“我也要學著長大，教教我。”
“人年輕的時候為了保護自己隨便說個什麽都可能是假的，越老了越自信了就覺得說真話舒服，自己享受，也會判斷在安全的情況下盡量說真話。”
“你跟你老婆說這件事安全嗎？”
“不會有什麽不安全的，也許會有問題，等出了問題再解決。”
“你這時候說話就不象小笨熊了。”
“那象什麽？”
“1。”李天回答。
“1你大爺。”張浩回答。
第19章
李天跟張浩說了一個真實的，兩個gay一起過著平淡平靜，相親想愛日子的故事。故事裏一個是普通的公司白領職員，一個自己開個小店，做了點小生意維持。開小店的幹家務也是好手，能做飯能吃苦，公司打工的對這個心上人非常疼愛和珍惜，總之小日子過了好幾年，現在是過得很不錯。
張浩聽著五味雜陳，說不出什麽。他也喜歡聽相親想愛的故事，跟他現在的心情很吻合，他甚至把那開店的小夥跟李天去比較，他覺得那小子不錯，但他的李天更好。除此之外，張浩對於李天喜歡這對人的生活，對李天告訴他這些，張浩很難受，他現在給不了李天那樣的生活，除非他把婚離成功，而且如果離到淨身出戶，身無分文，也許把工作都丟了，他和李天會是什麽結果，他聽說過有離婚的，結果離完後男友跟別人好上了，跑了……這麽想著，張浩發現自己也有懼怕，也有“嘲笑一切漠視一切不相信一切的”心態，患得患失，隻是他確定他對自己還是有信心。
張浩有時候白天特別累，到了晚上腦子麻木精神倦怠，他就不想跟李天說什麽，有意躲他。但他沒有看電視或者睡覺，他在網上看到一個已婚的和一未婚的寫的博客，那晚他看得入迷，因為他們字裏行間的許多內容和感受，與自己和李天非常相似，看得時候，張浩心裏隻想到李天，他很想告訴李天，他是多喜歡他，他是多在意他的感覺，擔心他的冷淡，害怕他的不滿，盡管此刻他把他糾纏得都累得慌，懶得理他。
張浩把他看到的故事告訴李天，李天很認真花了好幾個夜晚去閱讀，他告訴張浩，這個博客寫到第三年時，那兩個人分開了。當激情過後，一切都平淡了，未婚的對已婚的那種沒前途感無奈感還是起了作用，後來未婚的跟別人好了，很快又分手成單身了，現在原來那兩人已經是兄弟，一言難盡的好兄弟。
張浩知道李天是心無城府地跟他聊故事和結局，但他罵李天：“你看我好不容易享受那麽一篇東西，眼紅了是不是？！”
張浩在很小的時候就象聽大人說“再跟小朋友打架欺負人家把你腿打折”一樣，聽大人說到夫妻兩地分居的話題。在還是純計劃經濟，人完全沒有離職，變換工作自由的時代，夫妻分居十幾年似乎也沒什麽，定期相互探望，還能偶爾生出一兩個孩子。
改革開放了，張浩依然還幼小的心靈聽說人美國人說夫妻分居半年就很沒人權時，他聽周圍的人讚嘆還是美國人偉大。當然這個偉大也有一兩個反例，比如一無任何犯罪記錄，博士精英的哥們要去美國探望留學的老婆，拒簽了10次後老婆在國外暗示離婚的意思，害得這哥們一度一蹶不振，精神差點出了問題。
張浩長大了，他知道就這個問題在中美間的不同理解，其核心差異就是對“身體交流”這件事的認識有所不同。張浩現在完全站在美國人一邊，他覺得作為普通人，越是真摯的強烈的感情，越是要頻繁“身體交流”，不“交流”是會出問題的。
李天從來不提什麽時候可能會再到北京，張浩也配合他繞開這個話題，他不想讓李天把他看成“就想那事兒的噁心男人”。他們電話裏，張浩隻能說些別的：“我老想到你那天走的情景，你轉了身還真就不回頭。”
李天笑了：“好幾個人說過我這點，機場走我從來不回頭，他們說我心狠。”
“是挺狠的，看出來了。”
“不是狠，真的不是。”
“玩酷？”
“酷個屁……”李天的聲音聽起來沒有高興，也沒不滿：“我不想弄得挺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