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那樣冰涼,被弘曆輕輕握在手心裏。


    “皇上……您居然來了,臣妾實在是……”白蕊姬喃喃低語,很快又咬住了唇,神色哀哀。


    他看著白蕊姬這樣小心,忽然意識到,她真的變了許多。從前,他嫌她不懂尊卑有序,也嫌她衝動鬧事,如今,她變得這樣謹慎緊張,他卻又忍不住懷念起她嬌蠻地向他訴說心中不甘的模樣。


    白蕊姬穿得素雅,隻一襲瓊白衣裙,隱隱繡著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衣裙外再罩了一層薄薄的紗。


    抬眸時,白玉蓮心珠飾之下的流蘇也隨著流動,啪嗒作響。


    “你甚少穿的這樣素淨,清新脫俗,是好看。”弘曆笑著道。白蕊姬的麵容是明媚如春光的美,眼下雖不施妝扮,卻也是別有一番風味的美,就似如今的天中飄蕩的白雲,恬靜淡雅。


    “皇上說臣妾美,別是看臣妾麵容憔悴,有心安慰的吧?”白蕊姬注視著他,眼波流轉間,卻是泛了紅,微微潮濕的眼角,如露水波蕩。


    弘曆低歎了一聲,隻叫她快快坐下。


    “朕本無意怪你,隻是你,總是隱著自己的行蹤。旁人皆都一個個湊上前來,朕眼花繚亂,你卻一聲不吭,暗自站在人後,朕這才一時冷落了你。”他便是這樣解釋著,為她,也是為自己。


    白蕊姬心裏唏噓,其實她了然得很,後宮美女如雲,沒點手段本事根本無法立足,而若要立足,唯有恩寵傍身。而弘曆,是所有女子的中心,有的是人巴巴地上前爭奇鬥豔。他是帝王,亦是男子,如何會不喜歡美人絞盡腦汁,費盡心思去討他的好?有了隻需站著就不費吹灰之力得來的熱情諂媚,怎麽還會記得痛失愛子久居深宮,故而一蹶不振失了爭寵之心的她?


    雖然明知那是他的說辭,如今的蕊姬也依然帶著感念之意的笑容,深深應下,又去牽他的手。


    “臣妾那樣沉默寡淡,皇上還能記著,也算是臣妾的福氣了。”白蕊姬將手中的絹子輕抹過自己的眼角,忍著嗚咽,細聲細語道。


    美人含淚,那樣楚楚動人,換作是誰,都喜歡的不得了,弘曆亦然。


    “不必憂思,朕已來了。”他將放在自己手掌上的纖纖玉手握住,又問道,“朕記得,你是最喜歡那根金簪的,怎的今日送去給了令貴人?”


    白蕊姬卻是笑了,搖搖蕩蕩的,她低下了聲音道:“皇上,您可還記得說過,覺得那簪子在臣妾發中插著十分美麗,臣妾一直記得。可眼下看來是再也不能得您垂憐了,總不能叫它黯然落灰。令貴人姿色天然,百般難描,這樣一個漂亮的簪子,送與她最合適,更何況,那是您喜歡的。”


    弘曆聽她這樣的說辭,言語間是十分低微了,從前她笑的那樣恣意。為了自己,卻也這樣甘願放下自己的驕傲。


    不論是為了何事,這樣的心思,也足夠叫他心底憐愛。


    “雲想衣裳花想容,朕誇讚這簪子美麗,也隻是因為簪在你發間,見著它,便憶起你。”弘曆不禁說她犯傻,不過一個簪子,也能叫她心裏無故生出這樣的想法來。


    白蕊姬一言一語慢慢地引出他心裏的疼惜,便上前,不眨眼地注視著他,輕聲問道:“皇上,今日,就陪陪臣妾吧,好不好?”


    *


    嬿婉踏雪而歸時,琅嬅已起身穿好了衣衫。她看著嬿婉笑意漫漫,倒是歎她。


    “你呀,自己承寵才有些時日,怎的還幫玫貴人哄住了皇上?”


    嬿婉卻是認真地笑了,她將琅嬅遞來的手爐接過,緊緊捧住,回道:“皇後娘娘,玫貴人她……那日看到海貴人有孕,好像特別傷心,我想……我想幫幫她。”


    “你想助她有孕?”


    嬿婉抿一抿唇,朝她點點頭:“皇後娘娘,您這樣心善,是不是也心疼過她?”


    琅嬅輕輕地噓了一聲,她與白蕊姬的恩怨,已算是了結了,事到如今,幫她一把倒也未嚐不可。


    “玫貴人是生產時落下的病根,不易有孕,太醫院的太醫雖然醫術精湛,但到底太過規矩,有時倒是得跳脫出來看看。”琅嬅笑了笑,往事如煙,在她微微揚起的嘴角上,隨風而逝,隻化作一聲唏噓。


    嬿婉愣住,很快又反應了過來,她不再多問,而是乖巧地點一點頭。


    可隨之,她又笑了起來,湊前看向琅嬅,仍然一副單純的樣子問她:“娘娘,您是不是也不喜歡海貴人?”


    琅嬅微驚,又一笑而過:“好端端的,你問這個做什麽?”


    嬿婉哎呀一聲,笑道:“娘娘,我還能看不出來嘛,別人不了解您,可是,我從前一心一意都放在娘娘身上的,怎麽會看不出來?”


    琅嬅輕叩她腦門,大歎一聲:“你這個家夥呀!”


    嬿婉捂著額頭為自己付出的真心連聲叫冤,又悶悶道:“皇後娘娘,我也不喜歡海貴人,她總是敵視我,以前還一心想貶我去花房來著呢,可是我又沒有得罪於她!”


    “後宮裏,要厭惡一個人,是再輕而易舉不過的事,甚至你什麽都沒做,也有可能遭遇飛來橫禍。”琅嬅卻是搖頭,終於吐露了真心話,“嬿婉,她為什麽針對你,就是因為你的美貌。後宮裏的妃嬪,一言一行,大都是在熟知了皇上喜好後,被精心調教出來的。個個美麗乖順,卻無新意。這個時候,出來了一個你,你不僅有著絕世的美貌,又是獨一無二的鮮活靈動。你的出現,讓後宮裏所謂的新鮮都在一瞬變得索然無味,她察覺出來,便覺得危險,自己苦苦經營的位子搖搖欲墜,她怎能就此罷休?”


    嬿婉愈聽,愈是驚心地睜大了眼睛。她回想起來,那日,恰巧是和弘曆的初相逢之日。難不成,海蘭竟撞見了?


    可是,就是因為這樣?為了她的前路,就要毀了自己的前路嗎?


    嬿婉對她更加厭惡起來,恨恨道:“既然如此,於情於私,我都再也無法原諒她了!”


    琅嬅瞧她如此,也並不阻攔。就像這樣,讓海蘭成為二人共同的敵人,沒什麽不好的。


    隻是……


    琅嬅挽住嬿婉的手,歎息道:“話是如此,可是嬿婉,你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容易,記住我從前告訴你的,莫要為了自己憎惡的人,毀了本該屬於自己的光陽的路。”


    嬿婉咬唇,現在倒是皇後娘娘的這一番話,叫她一下認清了後宮背後暗湧的許多汙穢。她本是明白的,隻是頭一次這樣直麵地聞得,的確叫她驚異。


    而就是這一瞬,腦海裏,一個想法驟然閃過,將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嬿婉抿了抿唇,揪緊了手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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