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看清楚裴元惜是什麽時候過去的,等裴元君感覺自己壓在一個人身上時,她以為是自己的丫頭。


    情急之下哪還記得自己身上在何處,滿心隻在意自己在表哥麵前出醜。當下羞極惱極,訓斥脫口而出,“沒用的東西。”


    宣平侯冷臉,裴濟和沈長寅驚訝。


    裴元惜被壓在下麵,哀哀呼痛,“二姐姐,你好重。”


    裴元君在丫頭的幫忙下爬起來,粉臉已成大紅臉。她羞惱著不敢去看父親的眼神,更不敢去看自己的心上人。


    春月已將裴元惜扶起,裴元惜揉著腰,“二姐姐,你可真重。”


    裴元君不是那等清瘦體弱的女子,時人說的女子貴氣不外乎體態優雅富貴,氣色紅潤祥和。她比起裴元惜來,自是略顯豐腴。


    無論何時,女子總是忌諱自己的身材,裴元君亦不例外。裴元惜第一次說她重時,她已是惱得緊。誰知這傻子竟然還敢說第一遍,叫她如何不惱羞成怒。


    宣平侯一張老臉實在有些掛不住,他的嫡女在外男麵前失儀是小,暴露蠻橫的性子才是大。到底是自己的嫡女,關乎著侯府的臉麵。元君方才那一聲沒用的東西,像是一個巴掌打在他的臉上。


    真是丟死個人。


    氣氛一度尷尬,沈長寅眸光微閃。


    “二表妹來得正好,方才三表妹正點評我寫的字。”他又對裴元惜作揖,“三表妹所言極是,我日後一定勤加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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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番話,化解難堪。


    裴濟眼眉漸漸恢複笑意,父親對他說過的話,妹妹今日是一字不差地送給沈世兄。父親對他極為嚴苛,時常用沈世兄之才能聰慧來鞭策。


    他並非心無所感之人,有時亦會覺得難受。


    “沈世兄莫要見怪,我妹妹天真單純有一說一。”


    裴元君總算是緩過來,神態已是如常,“三妹妹性子癡傻,她也不知是從哪裏聽來的話。不過是鸚鵡學舌拾人牙慧,長寅哥哥不必當真。”


    宣平侯複雜地看自己的嫡女一眼,嫡妻膝下唯此一女,平日裏是養得比較精貴。世家之中最為看重嫡庶,嫡女嬌養也是常有的事。


    往常他不太關係女兒們的教養,沈氏常跟他說元君明朗大氣如何如何懂事,他也以為是。今日一觀,嫡妻所言著實有失偏頗。


    他以拳抵唇輕咳一聲,道:“我家三娘愛字,對習字一字要求嚴格,希望沈世侄不要放在心上。”


    身為人父,他私下確實常用別人家的孩子來激勵自己的孩子。但在內心深外,還是自家的孩子好。他誇讚沈長寅,固然有對方優秀的緣故,還有謙虛客氣的成分。


    該謙虛的時候謙虛,不該謙虛的時候何必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三娘,你寫幾個字給你沈表哥看看。”


    裴元君變了臉,見父兄及長寅哥哥皆是一臉興致地望著癡傻的三妹妹,她的心如同打翻五味瓶,酸的澀的委委屈屈。


    裴元惜興致勃勃提袖,看上去傻裏傻氣,眼神卻是亮得過分。她謄寫的正是沈長寅剛才寫的詩,同樣的詩不一樣的字,竟顯現出另一種幽長雅韻的意境。


    沈長寅眸底的不以為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吝嗇的欣賞和服氣。


    “三表妹勝我多矣,我心服口服。”


    可見之前是口服,覺得她是個傻子不必同她計較。眼下倒是心服佩服,暗自驚奇著她這過人的天賦。


    宣平侯很滿意,撫著胡須一臉驕傲。


    裴元君心受震動,她萬萬沒想到裴元惜是真的寫得一手好字。縱使她心裏萬般不願意接受,也不得不承認裴元惜比沈長寅的字更為出色。


    一種莫名的恐慌席卷而來,她前所未有的感覺到危機。


    “父親,母親請長寅哥哥過去說話。”


    宣平侯突然覺得這個嫡女根本沒有嫡妻說的那麽好,不僅體統有失,而且還不會察言觀色。他尚且沉浸在為人父的驕傲中,得意於自己的女兒碾壓別人家出色的兒子。元君這話來得突兀,壞了他的好心情。


    他眼略沉,看來該找個時機同沈氏好好說說,元君的教養還得再約束一些。


    裴元君感覺父親有些不悅,心下更是委屈。


    沈長寅行禮告辭。


    宣平侯看向自己的另一雙兒女,沉下心開始授課。兒子穩重有擔當,他是放心的。有他和濟哥兒,他相信他的三娘以後不用看別人臉色,更不用討好別人。


    他的視線落在女兒身上,心知元君會說出那樣的話,定是沈氏透露過什麽。除了元君的教養問題,三娘的事也該和沈氏提一提。


    酉時三刻,結束授課。


    裴元惜嬌憨的臉上有些落寞,她看看宣平侯又看看裴濟,歪著頭想了想似乎有什麽話要說。宣平侯一向關注她,瞟見她這副表情當即發問。


    “三娘是不是還有什麽事?”


    “爹,我有事。”裴元惜低聲,“我答應過姨娘要去看她的,可是我又怕對她不好。”


    這幾日來李姨娘都在吃齋念佛,沒有宣平侯的命令她不敢出來。除了一日兩餐有人送飯過去,幾乎沒有人去看過她。


    宣平侯厭惡極了她,在侯府已不是秘密。


    她是裴元惜的生母,宣平侯不能攔著裴元惜去見她。聽到女兒說怕對她不好,他的心裏很是惱怒。


    那樣的婦人,為何偏偏是三娘的生母。


    他沉思一會,讓裴濟陪裴元惜一起去。再三叮囑裴濟一旦發現李姨娘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趕緊帶三娘走。


    裴濟表情鄭重,自覺肩負起責任。


    兄妹二人來到李姨娘的院子,在外麵都能聞到濃鬱的香火氣。李姨娘就跪在蒲團上,幾日不見清瘦許多。


    “姨娘,我來看你了。”裴元惜站得有點遠。


    李姨娘眼皮子不抬,“三姑娘作甚來看我,你不是喜歡夫人嗎?你不是說我是壞姨娘嗎?你還來看我幹什麽?”


    “姨娘,我答應過你要來看你。”


    李姨娘聞言慢慢睜開眼,眼神死寂得有些可怕。在看到裴濟也在時,瞳孔一縮慢慢生出一些憐愛。但裴濟卻覺得那目光令人發冷,那死寂之中的憐愛讓人窒息。


    那真的是一個生母看女兒的眼神嗎?那憐愛真的是疼愛嗎?


    “李姨娘,妹妹為了來看你,還求了父親。無論你對她如何,她心中始終把你當成自己的姨娘。”


    李姨娘眸光如晦。“感謝大公子能陪我家三姑娘來看我,我這裏亂糟糟的真是對不住。不如大公子到外麵等著,我同三姑娘說會話。”


    “父親交待過,我不能離開。”


    李姨娘雙肩一垮,捂著臉哭起來,“為什麽?我一生都在為你,為什麽你不能理解姨娘的苦心?三姑娘,你到底要姨娘怎麽做,你才能相信姨娘是為你好?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傷姨娘的心?”


    裴元惜木木茫茫,根本不理解她的意思,“姨娘,你別哭了,我在母親那裏好好的。母親那裏有很多好吃的,睡的地方香香的被子軟軟的還特別涼快,可舒服了。還有二姐姐,她對我也很好,她還說以後讓我跟著她,她會保我什麽富貴,還讓我過好日子。”


    屋子裏香燭濃烈,案台上供奉著一尊小小的佛像。桌上還有抄寫的經書。香火嫋嫋的室內,連一個冰盆都沒有。悶悶熱熱之中充斥著香灰,嗆得人煩躁又難受。


    不多時的功夫,裴濟和裴元惜都是一頭的汗。


    李姨娘略顯臘黃的臉沉鬱陰冷,在聽到裴元惜說的話後呼吸急促幾分,“你二姐姐真的這麽說?”


    “是啊。”


    “她何時說的?”李姨娘眼中閃過一抹怪異,像是暗藏怨恨又夾雜著難以言喻的狂喜。“三姑娘,你仔細和姨娘說說。”


    “就今天說的。她讓我給她摘花,說要我聽她的話。隻要我聽她的話,她就能讓我過上好日子。”


    李姨娘口裏念著阿彌陀佛菩薩保佑,伏著身對著供奉的佛像磕頭。她神情虔誠又肅穆,拜了又拜。


    望著慈悲的神佛,她拚命壓抑著內心的顫抖。


    自己等了這麽久的願望,難道真的要實現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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