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又重新恢復寧靜,宸帝站到風巽麵前,問:“你要和朕賭什麽?”


    “賭如家命案真相。”


    已經蓋棺定論的罪案,真相與否都是蓋棺人說了算,宸帝盯著風巽看了片刻後竟然笑出聲兒來,“你還是擔心自己吧。”


    “糙民自小一人闖蕩江湖,去鬼門關的次數多了,來去也就有了方便,縱使一天我命數該盡,即使皇上不殺我,我也留不下來。”


    在從前司馬宸聽得最多的就是“寬恕”二字,像風巽這種坦然受死的鐵血漢子真不多見。


    “賀朝恩!”


    “老奴在!”


    人未到,音已傳來,隨後風巽看到賀公公小跑著進來,帽上的綾帶纏到了脖頸也顧不得取下。


    “皇上有何吩咐?”


    “去,通知刑部蕭石南把如世初罪案的卷宗拿來,私下裏辦,不能讓別人知道。”


    賀公公看了風巽一眼,說:“老奴遵旨。”


    “去辦吧。”


    刑部的卷宗偷是偷不來的,要看就得正大光明地看,而唯一能下得了這命令的必是宸帝,所以風巽一直在和他打交道的過程中尋找機會,當周遭一切都對宸帝遵從時他反而需要一點刺激才能激起好勝欲。


    “給你三日期限,如果你能找出破綻就算朕輸,到時候重審命案和從朕這裏抽身,你可以任選一個。”


    不用選了,答案已在心中。


    “糙民風巽謝皇上開恩。”


    他真心實意,謝也真心,恨也真心。


    “他日朕要為你動情這天下便也能給你,倘若朕還是躲不過煩膩的復始,你就必死無疑。”


    ……


    當卷宗打開那一霎那,塵封的浮灰似被關押已久的囚徒渴望自由一般,在空氣裏離亂飄零著。


    如升顫巍巍地拿起那個讓她和如家人陰陽兩隔的書信,必須努力壓製著情緒的頂撞才能不讓眼淚流出,手是抖的,汗亦是涼的。


    燈下,信紙鋪展開來。


    “西境蕃王親啟,當今南晉朝兵力已連續兩年呈隻減不增的趨勢,此時攻打最為適宜,還煩請蕃王早做籌謀,殺回南晉,一逞我蕃國國威。”


    書信雖短但已明意,而且落款處“如世初”三個字醒目地躺在那裏,讓如升身旁的姬樾和晏屠嘉都緊張地提著一口氣。


    “這不是我父親的筆跡。”


    如升手拿信紙,手指指著信件末端的落款,說:“這個人模仿得很像,可以說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隻是有一點他大概忽略了,我父親寫自己名字時,“初”的最後一筆會很短,就隻點一個墨點而已,次次寫無一例外,再看這封信,“刀”裏麵的“撇”很長,甚至超過了整個字身。”


    這一點風巽是認同的,當年在軍營他看過如世初的筆跡,確實同如升所說。


    晏屠嘉拿過信紙看了兩遍,說:“如升,你確認嗎?”


    “你不信我?”


    “不是……我隻是覺得謹慎為好。”


    如升冷臉將信紙抽過去對著風巽,問道:“你呢?信我嗎?”


    “你是他女兒,你最了解。”


    “那就好。”


    隻要風巽相信,如升不介意其他人的看法。


    “收拾收拾東西,要連夜趕往慕容江那裏,弘遠和甄寧已將他暫時軟禁,咱們要做的就是要他開口。”


    話落,晏屠嘉和姬樾要去準備,誰知風巽說了一句話,把兩人都弄愣了。


    “你們不必去了。”


    兩位麵麵相覷,風巽答疑道:“屠嘉有公務在身,如升這還需要你在徐玠麵前打掩護,姬樾就留西京吧,那邊人手夠,多了反而不便。”


    姬樾自當明白風巽的意思,可晏屠嘉著實有點不高興,要論和如升的關係他自當是為她首當其衝的一個,可現在莫名其妙就換成了風巽,而且這一現狀已然不是今天才有的……


    晏屠嘉覺得自己沒有必要聽從風巽的安排,想再爭取一下,說:“還是我去吧,西京周邊我很熟悉,徐玠這兩天要是召見我可以叫府裏人尋個理由便是。”


    “何種理由能讓你和如升同時不在?徐玠這幾日沒安排你什麽差事吧。”


    晏屠嘉詞窮,一時找不到說辭,正當他還要開口時風巽叫了聲“姬樾”的名字。


    “你跟沈燭打聽好徐玠的行蹤,辦了什麽事,見了什麽人都要一一落實,我和如升三日內一定回來,如升,我們走。”


    如升“嗯”了一聲,把信揣進懷裏,摸了一把腰間的短刀,確認妥當後跟著風巽走了出去,事出緊急,她連告別的話都沒有說。


    今夜是入冬來最寒冷的一晚,趕路怕是要辛苦了。


    ☆、第五十四章


    馬車使出西京城門,車軲轆壓在積雪上,發出“咯吱”的聲響,如升聽著這聲音一路都心事重重,越逼近真相她就越忐忑,總感覺空落落的,不安穩。


    “想什麽呢?”


    風巽側頭,手掌撫在如升臉頰上,輕輕捏了捏。


    “你離開青樓好久了。”


    “不久。”


    “你不在就不擔心嗎?”


    “擔心?”


    “主子不在,他們做事自然隨心所欲一些。”


    不可聞地一笑,聲音低到了積雪裏,如升轉頭,與風巽的眼神對上,顛簸的馬車讓她坐不穩,一下靠近,一下遠離,而猝不及防地人就被風巽拉到了懷裏。


    “我這兒暖和。”,風巽說。


    如升被哄得“咯咯”一笑,像吃到糖的小孩子。


    “你很少笑。”


    “你也是。”


    風巽把如升摟緊一些,說:“我天生不怎麽愛笑,習慣了,你不一樣。”


    這話確實,如升性格開朗活潑,自小就招人喜歡,誰能想到一朝家變,她的性子收斂了許多。


    甚至變了一個人。


    “猜猜這是何物?”


    風巽抓起如升的手摸向他的胸口,越過衣襟,手指插了進去,如升捏了捏,感覺像張紙,但又有點硬,應該是信封一類。


    她抬頭,向風巽索要答案。


    “你讓周晚交代的事,都在這呢。”


    “可信度多少?”


    “還需要查,給我點兒時間。”


    “不急。”


    如升把手從風巽懷裏拿出來,環上他的腰,仰頭看過去,說:“風巽,接下來的路是不是越來越難走?”


    “不怕,有我呢。”


    如升抿嘴,“你怎麽總是這句?”


    “那……”,風巽頭低下來,“這樣吧。”


    嘴唇輕輕碰了一下,隨即就挪開了,但如升還是感覺到了那唇上的溫度,火熱……


    “你喜歡哪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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