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得進去了。”


    風巽深吸一口氣,看著賀公公朝他們走過來。


    “風先生,陛下有請你到後殿用膳。”


    如升和風巽一起走,卻被賀公公攔了一下,“塵肆先生這邊請。”


    他手指的方向是東宮門。


    如升和風巽對視了一眼,他使眼色,如升沖賀公公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


    回到晏府的時候,如升看到姬樾和沈燭在自己的房間裏有說有笑,桌上的榛子和點心已經吃沒了一半,那是晏屠嘉昨日買給她的,她沒來得及吃,全進了這二位的肚子。


    如升站在門口,絲毫沒被注意,她“吭”了一聲,這才喚回目光。


    姬樾往嘴裏扔了個榛子,“誒!你回來啦?剛才我倆還說起你了呢。”


    沈燭不像姬樾那樣隨意,而是站起來沖如升笑了笑,說:“你想讓我叫你如升還是塵肆?”


    “塵肆。”


    如升是以防他日在太尉府露餡,沈燭應該能明白。


    “其實……”,沈燭笑了一聲,“塵肆比如升好聽。”


    如升:“我也這麽覺得。”


    說話如升坐下來,從姬樾手心裏抓了一個榛子,嚼出清脆的響聲,姬樾看她一眼,問道:“風巽呢?”


    “被皇上留宮裏用晚飯了。”


    如升說得像普通朋友間宴請一般隨意。


    “可以啊!”


    姬樾和沈燭雙雙感嘆。


    如升和他倆的感覺完全相反,說:“南晉好像要有大事發生。”


    “何事?”


    如升搖頭,雙手疊著放在桌上,眉頭一皺滿腹心事,今日在大殿上,宸帝說遇危急之事時可找壤駟先生,那麽忽爺已然被召入宮,那就說明危急之事已經發生了,而對於一屆帝王來說除了戰爭,還有什麽是危急之事呢?


    “那個……”,沈燭打斷談話,“你倆真的不知道嗎?”


    “不知。”


    “西境蕃國使節前日到了都城,也沒帶貢品,隨從倒是帶了一堆。”


    如升眼神聚集,嚴肅道:“不行邦交之禮,那就是來下戰書了。”


    沈燭點頭,以示確認。


    ☆、第五十三章


    冬日的黃昏總是來得很早,宸光殿內光線陰暗,隻點了寥寥幾盞燈,讓曖昧的氣氛又平添了幾分。


    寬敞空曠的殿內有兩個人,風巽,宸帝。


    他們已經互相不語好半天了,似乎在較著勁,而距離這份沉默不久前,宸帝問了風巽一個問題。


    “你要不要和朕在一起?”


    許是早就有預感,風巽回答得不帶遲疑,“陛下,糙民已經有心上人了。”


    “蒔花閣的蒔花姑娘嗎?還是剛從大牢裏放出來,你的那個手下?”


    宸帝早就查過他,這對一個皇上來說簡直太過容易。


    風巽很清楚。


    “朕要殺了她們簡直易如反掌,你是聰明人,應該明白這天下沒有朕得不到的東西。”


    那人心呢?


    風巽的心,萬千子民的心,還有身為帝王本該有的一顆仁人之心。


    這世道總是對錯易分,取捨難做,風巽知道這一天會來,但沒想到會這麽快,快到他還沒有幫如升做完她的事。


    “你是不是瞧不起朕?”


    “風巽不敢。”


    宸帝冷笑一聲,“從我們第一次見麵到現在你就沒有正眼看過朕,朕是天下的王,你卻不聞不問,嗬!當真如江湖傳言的那般傲氣。”


    “陛下……風巽不敢。”


    雖然風巽並不害怕,可眼前這個男人能輕易左右一個人的生死是不容改變的事實。


    手控天下,翻雲覆雨。


    “我給你時間考慮,反正與你有關的那些人的生死就都掌握在你的手上了。”


    宸帝說話時用纖細的手指小心地撥弄著床榻上的珠簾,優柔的樣子簡直比女人還魅。


    活人裏沒有人見過宸帝此刻的模樣,因為見過的,都已經死了。


    新鮮感不會持續一輩子,當宸帝對一個男人厭倦的時候他的死期也就來了,沒有商量,沒有哀求,手起刀落,死在無名屠刀下,即便走過黃泉路時回望前生,一切也早已經結束,等待他們的隻有下一世,一個與前世毫無相關記憶的人生。


    “過來,到朕身邊來。”


    “……”


    “朕沒有耐心講第二次。”


    風巽咬牙走過去坐下,床榻很軟,瀰漫著一股說不清的香味,宸帝看著風巽英俊的臉深低著,整個人都在抗拒。


    宸帝禁不住抬手撚了撚他薄薄的耳唇,說:“你好像跟朕過去的男人都不一樣,論相貌你排第一,論心性,你也最冷。”


    宸帝手落下來,搭在風巽的腿根兒處,“不知道晉蕃這一役過後朕還有沒有機會在你麵前稱王。”


    談到晉蕃之戰風巽才想回話,說:“我師父一屆江湖中人,會武功,但不會打仗,你把他召進宮來其實沒什麽用。”


    “你是不了解你這位師父還是故意推脫免得他上戰場?”


    “糙民隻是在陳述事實。”


    風巽話落,腿上的手便輕輕捏了一下,力道很輕,但風巽寧可他直接給一拳痛快了事。


    “你放心,我不讓你師父去戰場,我留著他是為了取代丞相栢堰的位置。”


    風巽抬頭望著窗外,黃昏的暖色很快褪去,大地又恢復了荒寒一片,而南晉的朝局就像這遲暮的夜晚,能否看見明日的太陽都是個未知數。


    “聽說你從前在軍營待過。”


    “回陛下,很多年前了。”


    “誰的部下?”


    “如世初將軍。”


    風巽照實相告,依然稱如世初為將軍。


    宸帝聽了恍然一下,好像明白了什麽,“原來你在如世初的事上對朕心生憤怨了對嗎?”


    “糙民不敢,隻是想知道真相。”


    宸帝倏然起身,大嚷一聲:“真相就是他命有反骨,賣國求榮!”


    “皇上。”


    風巽也站起來,鼻尖的香味消散,讓他覺得分外清醒。


    “皇上想賭一把嗎?”


    “沒有人敢跟朕賭,這世上唯一一個忤逆朕的人已經碎屍荒野了。”


    風巽轉頭,這一次的對視正大光明,他的俊顏落在宸帝的眼裏,


    “那我風巽,就當這第一人!”


    此聲高過宸帝之前所講的每一句,也引來了守在殿外的侍衛,“嘩啦啦”湧到風巽麵前,手握刀柄,各個怒發瞪眼,好似每個細節都在彰顯皇家威嚴。


    隻是與風巽的淡定從容相比,那些侍衛反而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退下!”


    宸帝不怒自威,眾侍衛看了風巽一眼,無奈地退回了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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