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繼續練,我去給你采點果子。”


    風巽說著朝崖下看了一眼,又說:“我記得這下麵有一顆百年香果樹,當年練功的時候去摘過,就是不知還在不在了。”


    如升見風巽說話就往崖邊走,她哪還有心思顧手裏的刀,大喊:“風巽,你別跳!”


    風巽猛地站住,回過頭,說:“你接著練,我一會兒就上來,別偷懶。”


    如升胳膊又抬起來,不情不願,她不知風巽怎麽會心血來cháo要到崖下去摘果子,隻是撂下這句話後他就沒影了。


    隱約有“窸窣”的聲音傳上來,很快就聽不到了,在如升看來跳崖和尋死沒什麽分別,可她心裏也明白風巽不同於普通人,再說他有何理由突然尋死呢。


    焦急,等待……如升覺得自己已經撐到極限了,胳膊酸痛,手腕都在抖,就在她想放棄的時候崖邊突然出來聲音,隻見風巽懷裏兜了很多果子,人已經上來了。


    那一刻如升終於鬆了一口氣,人倒下,刀還在手。


    “夠半個時辰了嗎?”


    “……”


    如升呼呼喘氣,已經沒有精力再答他。


    “給。”


    風巽俯身下來,把一顆果子塞進她嘴裏。


    甜,特別甜,果肉咽下,果核咬在嘴邊,沒等她吐出就被風巽拿了去。


    他向後一扔,果核直接“魂歸”落情崖。


    “說不定明年還能長出新樹來。”


    如升扭過頭,笑笑,“浮萍無根,明月無影,落在石頭上怎麽長?”


    “那你方才吃的是什麽?”


    “……”


    崖下那棵樹如升沒有見過,她也沒那個本事下去一探究竟。


    “忽爺給我那本刀法是溫家刀,你和他都是溫家刀的傳人,如今又教與我。”


    “是。”


    如升一手枕在腦後,看著碧藍的天,說:“那論起輩分來溫淩宜還是你同祖長輩。”


    風巽也坐下來,回道:“你想問什麽?”


    如升被看穿,索性也就不藏著掖著了,她說:“溫淩宜是不是認識我父親?或者忽爺,他認識嗎?”


    “那你應該去問他們。”


    “風巽,你知道很多事,但你就是不告訴我。”


    風巽突然笑了,雙手搭在腿上,看著如升,說:“你自己去發現豈不是更好?”


    如升張張嘴,沒出聲。


    “罵我啊?”,風巽說話掐住如升的臉頰,力道剛剛好。


    如升搖了兩下頭,否認,掐住她臉頰的手“倏”地鬆開了。


    “我打算讓晏屠嘉帶我混進太尉府。”


    “不可能。”,風巽想都沒想就直接否定。


    “為何?”


    “你知道太尉府的戒備有多嚴嗎?所有人,每天出入必須登記在冊,就連晏屠嘉也不例外,你要以何種名義進去?還想像上次一樣趴房頂嗎?老實講,那次是你幸運,但這種幸運不會有第二次。”


    如升眼睛眨眨,思考著風巽的話,“那我去做晏屠嘉的部下呢?”


    “?”


    風巽難以置信地看了如升一眼,為她的天真捏了一把冷汗。


    “你不是和晏屠嘉認識好久了?”


    如升還沒反應過來,點點頭,說:“兩年。”


    “那你不知晏屠嘉辦事從來都是獨來獨往嗎?就算他門下有幫手,也絕不會是女人。”


    如升聽完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她曾自以為很了解晏屠嘉,誰知這一場家變過後晏屠嘉的種種表現均在她了解之外,有時候她也覺得自己麵對的是一個完全的陌生人。


    “這本刀法練完,我帶你下山。”


    “多久?”


    “我當年練了一個月。”


    “那我呢?”


    “這輩子,沒戲。”


    如升猛地坐起身,嚷道:“我隨我爹混軍營的時候你還不知在哪個山頭打兔子呢!”


    “哦?我怎麽不知道我還打過兔子?”


    如升暗自咬牙,委屈又無可爭辯。


    寺廟的梵鍾又適時敲響,兩人同時往山下望,半響,風巽站起來,說:“我們回去吧,下午可能晏屠嘉會來。”


    如升也站起,“他說了嗎?”


    風巽回身,“你在山上他怎麽可能不來。”


    “……”


    事實證明風巽的猜測完全錯了,晏屠嘉不但下午沒來,往後的十天他都沒有出現,偌大的山頂隻有如升和風巽兩個人。


    天氣好的時候風巽會帶她到落情崖練功,下雨呢,就呆在忽爺的木屋裏看書、說話,雖然風巽話依然少。


    這期間如升的刀法進步飛快,她以前覺得不懂的地方經過風巽一點撥完全捋順了,不得不說,風巽在武學方麵造詣獨特,本來如升對他隻有愛戀,誰知經過這些天又多了一份仰慕與崇拜。


    而後在第十一天,晏屠嘉終於來了。


    他到的時候如升剛從落情崖下來,練得渾身是汗,四目相對時雙方都有些恍惚,如升是因為好些日子沒有見到風巽以外的人,而晏屠嘉呢,是因為與如升並肩的風巽。


    “屠嘉!”


    如升喜出望外地朝他跑去,許是真的好久不見,她竟覺得開心。


    “你怎麽才來?有沒有給我帶好吃的?”


    晏屠嘉瞟了風巽一眼,將手中的點心和燻肉遞到如升麵前,說:“都是你最愛吃的。”


    論對如升生活習性的了解,晏屠嘉自認沒人能及。


    “太好了,我都好些日子沒吃肉了,風巽整天就知道給我摘果子。”


    說話間,風巽從後麵走過來,說:“你的這位姑娘,太笨。”


    如升:“?”


    說起來練功這些天風巽一句誇讚都沒有,就連唯一一次她奪了他的刀也沒……


    算了,性情如此,誰能勉強。


    走回屋裏,如升給晏屠嘉沏了一杯茶,轉而坐到他和風巽中間,有話說。


    “屠嘉,你近來在忙什麽?”


    “太尉府的事。”


    晏屠嘉沒有細說,這十天他日夜想來梵淨山看如升,可徐玠那邊的交代了一大堆差遣,無非就是還想要奉廷瑞的命。


    而且據可靠消息,奉廷瑞不日將進西京城麵見丞相栢堰,機會難得,他必須抓住。


    倘若這個差事他辦不好,那接下來調查如家的命案便難上加難,他要給她鋪一條順風順水的路,不能有半分差池。


    “忽爺呢?”


    “下山去了。”


    晏屠嘉轉頭又問風巽,“忽爺呢?”


    風巽:“下山去了。”


    晏屠嘉慡朗一笑,“我還不知道下山去了嘛,他之前去了秭溪,這次又不知雲遊到哪了,唉,倘若有一日我能活得像忽爺那般瀟灑便無愧來人世走一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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