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頓預想過自己和黑爪氏族接觸的場麵,但他沒想過自己遇到的第一個黑爪成員林德·孔裏奧奈會如此熱情。


    他知道對方想做什麽。


    並不是傲慢,但如實的說,克雷頓·貝略自信自己的身體素質在狼人中也算是絕對的精銳。


    吸收新血,強大團體是一切組織的本能。


    金傑和埃德加可能就死在這些狼人的手裏,而林德卻對克雷頓和顏悅色,這種重複的故事讓他想起了某位貓頭鷹先生,他們最後一次交流的結果很不愉快。


    在碼頭上聊天並不是愉快的事,這裏的汙水氣味十分難聞,林德將事務交給其他人,邀請克雷頓到自己的店裏去商談。


    克雷頓同意了,至於朱利爾斯——他們也是時候分開了,通過水路前往薩沙市的路上不應該有什麽險阻,巫師一個人也能走完返途。


    林德的租船店內裏看著簡陋,但實際資產價值並不低,僅在碼頭停靠的那些船就價值上千鎊,店內一樓的工作場地還有兩艘被吊起來等待修理的中等體量的快艇,剛才躲進來的小夥子們看到他們也進來,就又走出去幹活了。


    一樓沒有可以坐的地方,林德領著克雷頓順著側麵貼牆的鐵皮樓梯往二樓走。


    在上去之前,克雷頓看到在不起眼的店內後門邊上有私人改裝的電弧發生器,它長得像巨大的黑色門軸,貼伏在門板的兩側。


    這種攻擊裝置通常出現於街道上的配電箱邊,用來攻擊企圖熄滅路燈的盜賊以及來歇腳的鳥雀,通過某種克雷頓不能理解的技術,它會自動監測靠近的物體並進行攻擊,隻有帶著特製金屬令牌的工作人員可以避開這種監測。


    配電箱上的電弧發生器功率隻足以將人擊暈,而私人改裝的功率上限就隻看個人意願了。


    這扇門後肯定有林德不願意讓人看的東西。


    克雷頓跟隨林德身後,同時心中回憶自己一路經過的地方,那些建築群之間的空隙被鐵絲網、鐵皮封鎖,連成一片,隔絕內外,他沒有找到明顯的入口。


    而這一片封鎖區域將他們現在身處的建築後院也包圍起來。


    這扇後門就能抵達封鎖區內部。


    將這麽一大片區域封禁,黑爪氏族在嚐試做什麽?


    林德將克雷頓帶到二樓的私人工作室,這裏與克雷頓自己在鏽蝕銀幣的工作室相仿,有許多完備的工具和一些機械構件散放在貼牆的長桌上,那些重要的、未完成的東西都用白色的布料蓋住,隔絕水汽的腐蝕,顯得非常小心。


    當他們坐下,克雷頓沒有立刻提出自己的疑問,林德的舉動已經讓他知道該表現出什麽樣的性格才能引對方主動拋出更多信息。


    一頭對暗裔現狀一知半解、擁有不俗力量但又安於現狀的野狼。


    “承蒙您的邀請,但我們似乎還並不熟悉。”克雷頓調整自己的表情,同時也沒有將手提箱放下,而是搭在腿上,做出隨時要走的姿態。


    “但如果你願意,我們以後可以很熟悉。”


    林德看著眼前警惕著的青年狼人,笑容越發親切:“年輕人,也許你有時候會覺得自己勢單力孤,對一些為難的事力不從心?”


    “並沒有。”克雷頓說:“我一切都好,沒什麽是我不能應付的。”


    “唔或許現在還沒有,但將來未必啊。困難總是一點點浮出水麵的。”看到克雷頓的臉色有些難看,林德忽然抬起手:“可不要以為我是在說空話,現在時代變得很快,在過去,你這樣的離群狼人可是非常少的,但現在也漸漸多起了。”


    “你應該已經感受到了,我們的另一個母親即將衝出星空的帷幕,重新回到我們身邊。”


    “然而她並不隻是我們的母親,她還催生了許多其他的異種生靈。除了人類,我們的這些異類‘兄弟’也對我們抱有敵意,現在,他們的數量與日俱增,又不知收斂,常常愚蠢地暴露在好事的人類麵前,這勢必會影響到我們的正常生活。”


    “為了生存,也為了發展,有什麽比和我們這樣的同族兄弟聯合更可靠呢?”


    “孔裏奧奈家族是這裏的統治者,我們有能力庇護自己的成員。”


    當他停頓語氣,克雷頓立刻轉動眼珠做出回複:“謝謝您的好意,但抱歉,我更喜歡一個人行動。而且這裏離我的家太遠了,我不能為了還沒有發生的威脅而放棄我的事業。”


    “你的事業?”


    “我為一家保險公司服務,現在的薪水足夠我在三十五歲前積累足夠結婚的資產,我對這項工作非常滿意,暫時沒有改行的想法。”


    “那你可得改主意,我的朋友。因為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由其他異類帶來的意外事故隻會越來越多,而你的業務恐怕會不可避免牽扯這些危險事件,你遲早有一天會栽在裏麵的。”


    “這倒是”克雷頓沉思起來,仿佛他真的有這樣的憂慮。


    “你可能已經從某些渠道了解到了我們這些生靈的生存之道,但外人的言論又怎麽能比的上親身經曆?加入我們,你就不必在月圓之夜來臨前心驚膽戰。氏族的兄弟姐妹會保護你引導你。”林德誠懇地說,他已完全成為了一位忠心的朋友,為克雷頓的安危出謀劃策。


    “而工作,你也不必擔心,當你加入氏族,就會知道我們如何謀生。我們不需要壓抑自己的嗜血本性,它不是罪過,反而還可以助我們生存。”


    孔裏奧奈家族也兼顧殺手業務,克雷頓如此判斷,他的心中不起波瀾,但還是皺起眉頭。


    “嗜血本性並非罪過,您這話真讓我吃驚,您這是瘋了嗎?它正是我們被人們敵視的原因!”


    “這可不是什麽瘋話,就算你認為它是一種詛咒,它也與我們一體,是我們根深蒂固的一部分。如果認為它是一種罪過,那我們豈不是不該存在的?”


    說著,林德令克雷頓意想不到地虔誠合手,做出祈禱的姿勢:“我們皆為天父造物,既然祂將我們塑造成當前的形狀,那我們的存在必然合理。若非如此,以聖主的大能,我們早已不存在於世間。”


    “我們的祖先曾接受大公爵的庇護,受封騎士,之後世代接受洗禮,如今仍追隨著女王的光輝統治著這片土地,若言稱我們是邪惡,那這個國家又算什麽?”


    克雷頓的驚愕溢於言表,這可不是他善於偽裝,他的感情發自內心。


    “聖杯會?”


    “萬物皆聖。”林德說。


    所謂萬物皆聖,就是指造物主創造一切,無所不能,因此所有造物的存在皆出於祂那神聖的旨意,種群之間有分別,無上下。


    這是白教某個分支的理論,比聖杯會要更緩和,聖律正宗也沒有公開排斥這種教義理解,據說許多受詛咒所累的暗裔因此找尋到了屬於自己的安寧。


    薩沙市長老會內也有不少萬物皆聖理論的信徒,這使得他們能和白教相對融洽的協作——即使薩沙市的教會神職多半隸屬蔑視暗裔的三相唯一會,他們中同情暗裔信徒的也大有人在。


    克雷頓也相信造物主的存在,但他不相信另一群凡物能解釋這麽了不起的神明意圖,也不認為神明需要自己做什麽,所以他並沒有因此感動:“也許我們該聊些實際的東西。狼人的身份暫時沒有給我困擾,我也不在乎有沒有一個神愛我。”


    林德看起來依舊和顏悅色,沒有因為被打斷而感到不高興:


    “實際?我們正在說實際的東西。和你一樣,我也有世俗的身份和工作,如你所見,我在這裏修理船隻,出租船隻。但當太陽落下,月亮升起,那就是屬於我這樣存在的時間。我和其他兄弟姐妹依照古老先祖的方式生活,釋放天性,互幫互助。”


    “和我聊聊‘嗜血本性’和‘謀生手段’之間的聯係吧。”克雷頓咬著重音說。


    “我就知道你是個戰士,如果你沒有對我撒謊,或許你曾經參軍?”


    ‘保險公司的取證調查員’立刻變了臉色,他猛地站起,散發出相當的敵意:“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如果沒有殺過人,你不會像現在這樣強壯。看你的樣子,或許你在覺醒前殺的人更比我多。”林德說話的聲音毫不顧忌樓下的那些工人,就像他們在樓上可以聽到底下人的吆喝聲,底下的人也絕對能聽到他的談話聲,但沒有人來打擾他們,或者發表不安的感想。


    什麽都沒有變化,但克雷頓感到空氣在收緊。


    “這有什麽聯係?”他微微收斂了敵意,又緩緩坐下,讓一份好奇爬上臉龐。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這舉動果然讓林德滿意:“狼人的本性就是種子,而沒有血,我們是長不好的。你知道權能嗎?”


    “我聽說過。”


    “隻是聽說不足以讓你明白權能對於我們部族的重要性。權能是溝通的力量,我們越是拚盡全力去戰鬥,勝利後所獲得的權能也就越多。而當它與我們本身的咒血結合,就能與其他分享過血液的氏族同伴發生共鳴,‘律令’就由此誕生。經曆過愈多艱苦的戰鬥,我們掌握的權能也就越多,所能發揮的律令力量也越強。我們可以利用律令對弱小的同氏族成員施加影響,讓它們聽從我們的大部分命令。”


    這種力量運作的性質就像是狼人可以命令狼與狗一樣。


    熟悉感讓克雷頓不愉快,他皺著眉問:“你們完全遵循強者為尊的法則?”


    林德搖頭:“並不完全是這樣,在氏族中,力量並不代表所有。我們也有屬於自己的道德。”


    “即使力量不夠強大,或者身上受了無法愈合的傷勢而終日垂危,但隻要身上的律令強大,也能說明這個狼人曾多次誓死奮戰,所有狼人都會承認並尊重這份意誌與戰鬥榮譽,不會強行用律令控製對方。隻有族長才有資格命令所有狼人。”


    “你身上具備的權能力量就很強,隻要加入我們,立刻就能成為氏族的‘牙’,那是僅次於族長和長老們的地位。”


    “我還想要再考慮一下。”克雷頓表現得猶豫不決,他看起來已經快要被打動了。


    “如果你願意加入我們,我們可以教導你如何說狼人的語言,在近年覺醒的狼人同胞都不會這個,就像是淳樸的嬰兒。”林德接著對克雷頓解釋:“我可以提前告訴你,這還是需要律令的力量。而更進一步,將律令的力量融入吼聲,既可以傳遞訊息,也能夠加強戰吼,讓律令對其他的物種起效,足夠強大的律令可以讓其他生物對我們言聽計從,乃至自願奉上性命。”


    聖人用權能與自然、眾生溝通,而狼人則將其運用於殺戮。


    但若是采用了“萬物皆聖”的理念來評判,這兩種做法並沒有高低之分。


    克雷頓這才知道自己為什麽沒法掌握狼人的語言,因為他既沒有同血脈的狼人可以溝通,也不知道將權能融入咒血的辦法。


    這種技能的技巧或許不算難,但在沒有頭緒的情況下,想要邁出第一步的難度並不輕鬆。


    克雷頓原本是指望通過再次舉行咒縛儀式來閱讀其他先祖的記憶來學習戰吼,但眼下就有一條新的途徑,他有心讓林德把這個基本的知識吐出來交換自己的“信任”,但現在不能急於一時。


    他假裝自己對這個還不感興趣,將話題回歸到上一個。


    “你還沒有解釋我們怎麽利用殺戮手段謀生。”


    稱謂的變化讓林德更相信自己即將為氏族占攬來一位精銳戰士,他不作隱瞞,了當地說:“一些朋友會因為我們的名聲找上我們,訴說自己遭遇的不幸,希望我們能解決他們和某個頑固不化的人的紛爭,為此願意奉上豐厚的禮物,這時候就輪到我們出麵了。”


    “如果你們的行為被凡人看到了該怎麽辦?”


    “他們最好期待自己沒看到。”林德意味深長地說。他用等待的目光看著克雷頓,眼神的意思很簡單,他不打算再透露更多信息了,包括掌握狼人語言的技藝,除非克雷頓願意加入。


    而這結果是早已決定好的。


    既然如此,克雷頓決定適時詢問最後一件事,也就是了解金傑和埃德加的下場,不過詢問這點可能會引起對方的疑心,他得開個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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