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爾斯沒有掩飾自己的不信任。


    “他可能已經叛變了。”


    但唐娜不這樣想。


    “但芭芭拉阿姨不是為他下命令了嗎?吸血鬼不能反抗自己的創造者,這是他們的天性和法律。”


    朱利爾斯偏過頭:“別傻了,要是法律不能違反,這個世界還要監獄做什麽。”


    他將腦袋轉回去對著窗戶,好像能隔著木板看到外麵一樣專注。


    “布拉科拉似乎沒怎麽教你現實的事啊,吸血鬼的確被他們的創造者用源血限製,但那些具備了力量的超凡生物真的能安心接受有一個主人將自己的意誌永遠控製?不,他們不會的。就算是桎梏血裔的詛咒法則本身也有漏洞。”


    男巫指了指頭頂,芭芭拉在樓上做家務。


    她或許能聽到他們的交流,但朱利爾斯不在乎。


    “芭芭拉是特殊的,她會是自己氏族的第一代始祖。沒有人會教她怎麽運用自己的力量,也沒有一個‘主人’逼迫她去想怎麽擺脫對方,所以她看著還像個正常人。那些綿延至今的氏族裏走出的吸血鬼則會給你不一樣的感覺。”


    “氏族就像一個個小宮廷,在集群社會中生活的吸血鬼們摸索出政治的本質,它們不能明著反抗,就用陰謀詭計來陷害、誘導自己的創造者,或者其他同類,就為了奪取源血,還有抬升自己在氏族內的地位和權力。”


    “他們就是天生的貴族和律師,就是鐵一樣的法條裏也能叫他們找到操作的空間,區區詛咒根本攔不住他們。”


    說到這裏,男巫不禁冷笑:“伊恩·拉撒路或許還是個新生兒,但他還是個偵探,對於法律一定有研究,這份經驗足以幫助他找到繞過詛咒律令的辦法。他這麽久還沒有回來,說不定是已經找到辦法將我們的情報告訴他的舊朋友了。末日追尋者把那顆製皮師的腦袋給了他們,現在不知道他們還想要怎麽對付我們呢。”


    唐娜本不願意相信伊恩背叛了他們,但她還記得伊恩第一次在她麵前出現時對芭芭拉說了什麽。


    “殺了我。”偵探蠕動著沒有血色的雙唇說。


    他對於活在他們之中這件事是極不情願的。


    唐娜不得不開始重視朱利爾斯提出的這種可能,不過她仍對伊恩·拉撒路抱有一絲指望。


    “或許還有別的可能.更好的可能,比如他隻是想和自己的朋友多待一會兒”


    “又或者他沒有叛變,而是直接被那些利欲熏心的老朋友殺了。他們正拖著他的屍體找那個醜鬼領賞。”朱利爾斯補充道。“但總之、無論如何,我們也得先去看看情況,不是嗎?”


    唐娜不覺得朱利爾斯有那麽好心,但他接下來的話卻讓她無法拒絕。


    “我已經委托芭芭拉幫忙了,她也擔心伊恩惹了麻煩,但你的叔父讓她看著伱,要是你不去,她也隻好待在這兒。我知道這件事有些危險,但它用不著你站在最前排,我和芭芭拉會負責所有事,就算碰上最壞的局麵也不要緊。我的骨頭是斷了十幾根,但腦子還好好的,還能放巫術。兩個超凡者在小屋子裏對付三個人並不難,你如果害怕危險,可以提前在屋外等著,隻要別離開太遠,找個能躲藏的地方,老佩羅會陪著你,他也要帶槍過去。”


    “那艾塔小姐呢?”唐娜問。


    “有瑟蘭妮和門口的那位警衛照顧她就夠了,現在沒人再會打她的主意。”


    在不知不覺中,事情似乎已經被男巫安排到位。


    唐娜不再糾結,為叔叔的團隊貢獻自己的力量正是她所渴望的,她拉上兜帽:“那我們現在就出發?”


    朱利爾斯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


    “當然,現在。”


    如果要算時機,那麽光榮之手來的很是時候,但克雷頓並不高興。


    光榮之手隻有兩隻,一隻在朱利爾斯那裏,但綠頭發顯然不會這麽好心,所以隻會是唐娜送來的。


    他始終覺得這隻光榮之手在自己身邊不如在唐娜身邊,至少他會保護好自己,而這孩子卻還不能完全應用自己的能力,她需要這件奇物。


    不過既然東西已經送來,他現在也沒法把這隻人手還回去,隻能先放在大衣內測的口袋裏,然後繼續自己的工作。


    救世軍和熱沃的獵人們的距離已經十分相近,放在克雷頓經曆的那幾場戰場來說,這次衝突的雙方幾乎相當於隔著一層麵紗,撩開麵紗,火與血就會接踵而至。


    救世軍的人占據了地形的優勢,他們可以趴臥在高處的積雪中俯瞰獵人。而獵人則需要觀察手根據克雷頓的指示才能意識到敵對的人大概在哪個方向。


    克雷頓注意到這些叛軍各自分開很遠,他用經驗判斷,這是為了一會兒用階段性的射擊騷擾獵人們,隱藏自己的位置和人數,同時也可以避免被完全包圍。


    他沒有用旗幟,而是伸出手比了個手勢,希望熱沃的觀察手能注意到這點。


    那個藏在隊伍最後的小個子偏頭看了克雷頓一眼,稍前的一個人因為腳步放慢,看到他的動作後也下意識跟隨他看過來,然後是第三個人不知道為什麽也回頭看了一眼,隨後也學著他們的樣子看過來。


    這個明顯的動作讓克雷頓呼吸一滯,他猛地轉動望遠鏡,果然看到一個救世軍的士兵正指著自己這裏。


    太多人做同一個動作,救世軍的觀察手也發現他了!


    克雷頓沒有猶豫,翻身跳下樹梢。


    沉重的身體剛砸進雪地,後麵的樹木便震了一下,樹幹上多了一個彈孔,周圍形成一片雪霧,而枝幹上覆蓋的雪則被震下,接二連三地砸在克雷頓身上。


    “好極了。”他嘟囔著爬起來。


    剛才的槍聲好像觸發了某個開關,槍聲稀稀落落地響了起來,回聲在雪地裏激蕩。


    克雷頓再次找到一棵樹上去,他看見已經有一個獵人倒下了,而獵人的同伴則留下一個將他往後拖,其餘地都順著子彈來的地方猛衝。


    長槍在雪地裏換彈不太方便,而僵硬的手指更使得士兵沒那麽容易操作槍械。


    獵人們正要抓住他們裝彈的間隙將遠程戰扭轉為近身戰。


    一旦用不了槍,這些吹了好幾天寒風的家夥就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而救世軍的人也提防了這一點,他們一旦開槍,隨後就立刻後撤,轉移到新的陣地去。其他方位的同伴會射擊跟來的獵人為他們爭取時間。


    林地間響起了熟悉的尖銳哨聲。


    不同方位的哨聲在回蕩,叛軍們就像螞蟻一樣分工協作,互相配合著進退。


    軍哨是軍隊中的暗號體係,其種類繁多,在和平地帶駐守的士兵通常隻會記住幾個最基本的哨聲,更複雜的平時也用不到,而這些救世軍卻運用自如。


    在薩沙市的這批救世軍都是從殖民地調回的軍人,他們也曾參與過王國的對外戰爭,


    在雪地中匍匐的弗朗西斯自豪地吹響軍哨,每當他那尖銳的哨聲響起,後麵的回應哨聲也隨之而來。聲音的信息在他的腦海中轉化成畫麵,連綿不斷的聲音在他的腦海中被自動按照節奏分開成一段一段,他似乎能看到一張視角鳥瞰的巨大地圖,所有的士兵都如同兵棋一般,按照他的命令在地圖上緩緩移動。


    盡管他手下隻有十個人,但指揮的藝術仍能完全發揮。


    熱沃的槍手們對於這種戰法毫無辦法。


    他們或許在與叛軍單打獨鬥的時候能占優勢,但一到集團作戰,他們每個人心底都不知道該幹什麽。


    隻有真正的獵人因為過去對彼此的熟悉知道聯合在一起,那些從鎮民中臨時選拔的槍手連後麵的旗語都不知道看。有些人聽到那連成一片的哨音後甚至呆在原地,不知道是該開槍還是朝哪個地方走。


    隻一會兒,不知道哪裏射來的子彈就已經打倒了兩個人。


    一些本來要摸到凶手身邊的人聽到後麵的慘叫,居然又折返回去,試圖在空地上救助傷員,才爬上樹的克雷頓看得胸口發悶,氣得差點再次掉下去。


    他回顧往昔,腦海裏隻浮現出一個念頭:“在軍隊裏搞同鄉會果然沒有好下場。”


    長達十年的軍伍生涯讓他已經將一些戰術視作常識,以至於熱沃人這麽拙劣的戰鬥操作對他來說是一種折磨。


    他因為他們的士氣高昂而高估了他們,然而這隻是一群烏合之眾。


    不過熱沃人也不全是一無是處,獵人中有機敏的正側耳傾聽,試圖找到吹哨人的位置,但哨聲此起彼伏,在這片山坡上激起無數回音,似乎連身後都有哨聲傳來,靠他們的耳朵短期內根本沒法判斷出具體的位置。


    克雷頓正要給他們發信號,卻再次看到一個叛軍的士兵正在瞄準自己。


    “草!”


    又是一槍將克雷頓從觀察位逼了下去。


    救世軍中專門分了一個觀察手給他,比熱沃給的那個優秀多了,克雷頓才爬上樹幾秒就被發現了,不過他可一點感激的心思也沒有。


    “廢物!都是廢物!”他忍不住破口大罵。


    他知道熱沃的人不專業,但沒想到他們能在占據了絕對人數優勢後還唯唯諾諾。


    他們就是喊上兩聲也比現在這樣什麽都不做強,至少叫喊能讓救世軍多花一點時間分辨哨聲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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