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頓對這個結論並不意外:


    “裴倫說上個月衛生局的官員和城裏的教士來過這裏,以疾病預防及治療的名義帶走了一批生病的人,我想那些病人恐怕就是收到暗月感召的人了。”


    至於市政府要怎麽處理這些人,中尉對此並不清楚,這件事在整個時代都沒有什麽人有處理的經驗。


    最好的結果就是讓長老會協助處理,沒有別的辦法。


    朱利爾斯承認中尉想到的比自己更早:“是的,但我想,如果厄運珠寶的原主人恰好是轉變者的其中一員,然而在轉變的過程中失控了,那些士兵還會留下他嗎?”


    如果有人真的這麽倒黴,引來厄運迷霧也會是順理成章的事。


    克雷頓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皺起眉頭,隨後又很快舒展開來。


    從熱沃到薩沙市有一天多的路程,要是有一個失控的新生兒,以薩沙市軍方的做法恐怕是就地擊斃掩埋,而不是讓這個新生兒坐上車,留下風險隱患。同時,他們也不會讓其他新生兒知道此事,以免發生暴動,所以隻能在本地就把屍體處理掉。


    鎮上的人不多,要是誰得了怪病,鄰裏一定記得很清楚。


    克雷頓重重一拍法師的肩膀。


    “你立了功了,朱利爾斯。”


    收到了老板的認可,但朱利爾斯沒有感到喜悅,他依舊在思考厄運迷霧的影響是否收到了特殊個體的幹擾。


    他學過這方麵的知識,但淺嚐輒止,如今要回憶起它們就變得十分困難。


    而且,能夠阻撓命運的存在少之又少,即使是他位於思特拉斯的那些強大且傲慢的導師也不認為自己有一天會遇到這種幾乎稱得上是傳說的存在,這就導致朱利爾斯也沒怎麽用心去記。


    如果真的有這樣的生物存在,它的價值一定彌足珍貴。


    “嗷——嗚——”


    一聲悠揚嘹亮的狼嚎突然從鎮中響起。


    朱利爾斯的思考瞬間中斷了,他驚疑不定地轉頭看克雷頓,後者麵色驟變,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法師緊接著也看過去。但聲源離得太遠,他們根本無法準確地鎖定位置,隻能確定狼嚎的源頭就在鎮上,就在那守備空虛的建築群中!


    而在他們身後,聚集在外的鎮民也聽到了這一聲狼嚎,他們立刻一片大亂。


    “是狼人!‘那隻野獸’是狼人!”


    “它知道神父離開,現在要襲擊鎮子了!”


    人們大喊著衝向自己的家園,他們很快超過了克雷頓和朱利爾斯。


    還在鎮中留守的人拉響了警鈴,刺耳的銅鈴聲令人心煩意亂地尖叫著,穿破了林立的矮樓和天空、還有眾人的耳膜,一時間竟完全蓋過了狼嚎。


    狼嚎在這一聲之後就結束了。


    隻有振振做聲的警鈴和麵露惶恐的鎮民們才能作證,克雷頓和朱利爾斯並沒有聽錯。


    法師看了中尉一眼,後者的臉色很是難看。


    “你有嗅到同類的氣味嗎?”


    “如果其他狼人一直保持人形,那我就沒有辦法感知到他們。”所以他其實並不確定鎮民們的結論是否正確。


    克雷頓難得祈禱了一次:“希望這件事別把我們牽扯進去。”


    夜晚很快降臨了,天上的雪花紛紛揚揚地灑下,而此刻克雷頓甚至還沒能和路易斯教士搭上話。


    他們去了教堂,但路易斯教士是鎮上目前唯一的聖職,鎮民們一經恢複冷靜便選拔出幾位格外強壯且值得信賴的男人將他保護起來,不讓外人和他接觸。


    克雷頓和朱利爾斯還在教堂附近等待,很快就被通知返回暫住的地方不要外出,無奈之下隻能再次回到旅館。


    他們在返程的路上看到了不少熟麵孔。


    剛才一同外出去鎮外送神父離開的人群被認定是安全可靠的,他們中的男人組成巡邏隊,幾戶一組,舉著火把草叉、或是獵槍弓箭在街道上來回地搜索著,個個鉚足了勁要將那個該死的狼人揪出來打死。


    盡管知道他們並不是要針對自己,但看到這麽大的陣勢,克雷頓不免有些心虛。


    在認定“野獸”不隻是野獸,而是能夠混跡人群的變形者後,鎮民們做了充足的準備,他們成群結隊,趕在夜晚真正來臨之前於街道和廣場上都立起巨大的十字木樁,淋上油脂點燃,熊熊燃燒的聖徽簡直無處不在,地麵上早期的積雪在火光下閃閃發亮,而飄揚的雪花則隻是靠近就被融化。


    到處是光明照耀,這種形式能讓怪物在夜晚也無法遁形。


    一些傳統的應對方式被潛藏在迷信和習俗中,此刻都被激活,人們恐慌,但又興奮地看待這一次的危機。


    除了被甄選出的保衛者,其他所有人都被勒令停止外出上街,即使在工作的人也一樣,必須待在家中等待長老或教士的下一步指令。


    克雷頓和旅店的其他客人不得不留在室內,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除了楚德主仆的其他客人。


    那兩名客人坐在一桌邊上,都戴著圓氈帽,衣物是以輕便為主的薄毛衣,沒有外套,薄毛衣上還染了不少顏色。他們之前似乎正在做什麽需要聚精會神的事,都因為被突然的通知打擾而激怒,抱怨幾句後就在旅店裏百無聊賴地切盤子裏的香腸吃。


    克雷頓走過去打了聲招呼,語氣輕鬆。


    “晚上好,兩位,看樣子你們也是畫家?就和隔壁的奧斯馬爾先生一樣?”


    他本來想找伊恩了解調查結果,但對方聽到狼嚎之後就同其他鎮民一起散去了,讓他很是無奈。


    兩個陌生的客人對視一眼,都看著他點了點頭,坐在左邊的那個又反問回去。


    “伱是怎麽知道的?”


    中尉笑了笑:“我也學過一點繪畫,所以知道怎樣的繪畫形式會把衣服弄髒。”


    除了衣服上的顏料外,他們手指和手腕都粗而有力,眼睛有神,脖子和肩膀的肌肉卻很僵硬,除了畫家,他想不出來還有那些職業會造就這樣的身體。


    兩名畫家也都笑了。


    “你的眼力不錯,我們是應了神父的邀請來熱沃工作的。”


    “為了修複小教堂的壁畫?”克雷頓問。


    這種事很常見——教堂早先的繪畫因為水分和空氣的侵蝕褪色,聖人和神子們模糊了容顏,不再使信徒敬畏,本地教區的聖職不得不請人來重新上色,挽回聲譽。


    在這種鄉下地方,教堂就是這片土地的門麵,而熱沃的門麵看起來略顯奢華,不像是這個小鎮子該有的規格。


    畫師們不避諱地點點頭:“小鎮子也就隻有這種活兒了,報酬雖然一般,但這份工作令人尊敬。”


    克雷頓露出一個會意的表情。


    “這確實不錯,奧斯馬爾先生和你們是一起的嗎?”


    “他不是。”回答他的畫家否定後又補充道:“他之前確實是來這裏找工作的,比我們來得還早一點。不過他的仆人過於肥胖,也不會繪畫,難以勝任壁畫修複助手的工作,所以神父最終把這份工作交給了我們。”


    “原來是這樣。”


    克雷頓做出一副潛心受教的姿態,不著聲色地讚歎了幾次對方的技術,然後趁勢和這兩個畫家聊了起來。


    古董商的業務非常寬廣,事實上中尉更願意稱自己為珍奇物品商人,稍微值錢點的行當他都能插一腳,與這些畫家們交談不僅能了解不同繪畫流派的受歡迎程度,還能學習一點甄別贗品的經驗。


    朱利爾斯在旁邊等得不耐煩,他希望克雷頓能夠對解除厄運迷霧的事更上心,而不是在這裏和陌生人閑聊。不過他也知道,眼下他們能做的事實在不多。


    旅店的年輕老板裴倫坐在櫃台後麵憂心忡忡,他少了一個夥計,廚子則被關在家裏,今天的晚飯是他給客人做的,好在今晚的客人不多,整個旅店的一樓就隻有五個人,冷清極了。


    他憂慮了半天,終於下定決心,把自己祖傳的雙手劍取出來,然後抱著劍也坐到客桌邊。


    後院倒還有一些羊,但那種低等動物沒法給他安全感。


    克雷頓餘光瞥見他的動作,不禁也伸手到腰間檢查了一番槍套裏插著的老夥計。


    但說實在的,中尉在進行思考後,認為在熱沃肆虐的‘野獸’並不是狼人。


    今天又不是滿月,狼人完全可以閉嘴吃飯,通過狼嚎暴露自己的身份隻會是多此一舉,除非他是在炫耀自己的力量——以這種愚蠢的方式。


    鎮民以為那個喊叫屬於狼人,這純粹是因為他們自認為巡邏隊完全包裹住了小鎮的外圍,不會有外來的野獸闖入,因此歸咎於可以偽裝成人類的變形者。


    但所有人都忽視了一種可能,那就是貫徹熱沃上空的狼嚎可能是人發出的,和‘野獸’根本無關。


    這當然也隻是中尉的一個猜測,他還沒學過戰吼,因此不能從語言學的角度批判狼嚎的含義,但他看過幾次歌劇,那些當紅歌手的本領讓他歎為觀止,也正是因此,他知道那樣嘹亮的聲音是人類在經過訓練後可以做到的。


    最好的結果是那聲狼嚎出於某人無聊的惡作劇,戒嚴很快結束。


    這並非不可能,曾經就有一個蠢貨為了青史留名而焚燒了整個時代最偉大的圖書館。


    克雷頓衷心希望鎮民們能快點查出真相,他急著要去見路易斯教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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