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門外的鎖似乎被蠻力折斷,有人推開門,大步踏入。


    裴墨沉等人循聲望去,幕籬掀起一角,勁瘦腰身若隱若現,須臾間,又被遮的嚴嚴實實。


    恢複靈力的那外門弟子小心翼翼地一探,毫無所獲。


    玄鐵重鎖束縛著,抬手都有些吃力,裴墨沉緊了緊衣物,裹著雪的冷風一吹,唇色更加淺淡。


    “換個地方。”來人語氣低沉。


    天衍宗弟子擔驚受怕地被帶著往前走,裴墨沉辨認出這應當是主殿,便問道:“是魔尊要見我們?”


    許然腳步一頓,並不答話。


    裴墨沉有些疑惑,眼看這人將他們帶到了一處舒適寬敞的院落,周圍共四五個無人的屋子,足夠他們一人一間。


    停步後,許然走到裴墨沉麵前。


    隔著紗簾,裴墨沉不知這魔修的神情,隻是手腕一輕,鎖鏈便鬆了。


    裴墨沉微愣:“這位大人?”


    許然又一抬手,其餘幾位弟子手上的鎖鏈也盡數散開。


    隔著幕籬,他饒有興致地望著裴墨沉,有些好奇,他聲音壓的低,這話聽著更像調侃:“大人?”


    裴墨沉張開嘴,還沒說話,就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許然擰眉:“進屋。”


    這屋子建在那處靈泉上麵,室內暖和舒適,人族修士比魔族要畏寒,他們一進來,臉色都好看很多。


    明明隔著幕籬,但裴墨沉卻似乎仍能感受到對方的目光,他有些不適,努力回憶後方才問道:“我與大人應並無舊怨?”


    許然不耐煩站著,幹脆拖了把椅子坐下。


    撥開紗簾的那隻手修長勻稱,骨節分明,裴墨沉稍看了一眼,垂下眸子。


    坐著的人姿態懶散,語氣也漫不經心:“無。”


    裴墨沉便又問:“那煩請大人指明,魔尊請我等過來所為何事。要怎樣才肯留下他們性命?”


    他這樣問,是半點也不信魔尊會留下他一命了。


    許然狀似納悶:“誰說是魔尊請你們過來的?”


    他雙手抱胸,靠在椅背上:“又是誰要害你們性命了?”


    這些一心練劍的修士哪見過這種人,都以一種一言難盡的目光望著他。


    不然呢,這些魔修抓了他們是請他們喝茶嗎?


    裴墨沉注意到他稱呼的也是“魔尊”,而不是同其他魔修一樣稱呼“尊主”,猜測道:“大人似乎對魔尊有所不滿?”


    許然:“。”


    他倒也不討厭自己。


    或許是麵前這人看著跟其他魔修確實不太一樣,連一句狠話都沒放過,其中一外門弟子大著膽子道:“你們既抓了我們來,總該有個說法,否則天衍宗便隻當落淵宮是要與各大宗門宣戰了!”


    許然輕笑了一下:“我真不信你們宗門會因為這點微末小事大動幹戈。”


    兩族交戰可不是小事,若不是有必勝的把握或者到了不得不戰的地步,三族都不會輕舉妄動。


    那弟子被這話一堵,立刻憤憤不平地看著他。


    許然掌心微抬,暗紅魔氣凝聚,低低道:“還看?”


    那弟子偏過頭,嘴裏嘰裏咕嚕:“擋的嚴嚴實實的有什麽好看的……”


    許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那麽沒有威懾力,分明今日在血池中他還霸氣側漏的,隻能心中歎了口氣:“如今大雪封山,路不好尋,等第一場雪停了再走吧。”


    幾個外門弟子心想,笑話,修仙者怎會怕尋不見路?


    倒是裴墨沉,望著麵前層疊的紗簾,微微皺了皺眉。


    以他的身體狀況,在這樣的天氣下,確實是尚未出山就會力竭。


    但他的情況,即便身邊這些弟子,也不是全然知曉的。


    *


    許然去處理魔域那些爛攤子的功夫,裴墨沉剛解開了第三個外門弟子的靈力。


    連最初被解開靈力的那個弟子也察覺不對勁:“師叔,這裏的靈力……”


    魔族不需要憑靈力修煉,魔域中本就靈氣微薄,但他們這處院子,靈氣要稍濃厚些。


    裴墨沉看著指尖的血,心想:這些靈氣雖比不上天衍宗山上,但若盡力一試,說不定也夠用。


    當然,最重要的條件是,他們不會被魔修關押拘束起來。


    今天那個魔修的一言一行,無不奇怪。


    裴墨沉看向這幾個已經恢複了靈力的弟子,微微吐出一口氣:“天衍宗山下村落中,有我設下的一個傳送陣法。”


    之前不提,是因為手上沒有靈石法器,他根本無法布下這個陣法。


    幾個外門弟子都很震驚,傳送陣法並不簡單,以裴墨沉如今的修為,要完成陣法更是萬分艱難。


    裴墨沉輕輕彎唇,笑意中卻含著淡淡的苦澀:“那陣法我花費不少靈石,也耗時一月才完成,因沒有心力布下第二處陣法,還不曾啟動過。”


    越深想,他越覺得希望渺茫。


    今日那魔修的說法他並不相信,裴墨沉從不寄希望於旁人,更何況是魔修。但要說靠自己,也實在自不量力。


    是來到魔域後沒吃什麽苦頭,讓他生出妄想了。


    “魔域路途遙遠,”他輕歎一句:“罷了,是我癡人說夢。”


    其中一外門弟子卻忙道:“師叔請試試吧,我們每日將靈力渡於陣法中。即便不成……也比空等著強。”


    他此話一出,周身靈力激蕩,竟是頓悟了。


    裴墨沉凝視著他,卻想起了當初的自己,數次頓悟也都是因為想通某件事。


    掌門都說他的天賦是世間罕見,他境界提升得極快,甚至不太明白其他師兄弟修行的艱難。


    登得越高跌得越痛,他跌落那一日,確實是極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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