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得意,李正清悠哉遊哉地喝著茶,欣賞對方的表情,雖說表麵上看不出來,但是他堅信桑鈺心裏一定是羞愧又窘迫的。


    林月野在人群裏道:“瞧他那副小人得誌的樣兒,活像隻鬥勝的公雞。”


    向庭蕪忍笑道:“精闢。”


    目光又轉回台上,隱忍片刻,桑鈺抬起了眼,他緩緩道:“按照先生方才所言,我擅自總結了一下,編成兩句話,不知先生可願一聽?”


    李正清道:“哦?說來聽聽?”


    桑鈺道:“花開花落,花落花開,先開者先落,先落者先開。先生先死,先死先生,先生者先死,先死者,”他低眉看了一眼地上的陰影,聲音淡然,“先生。”


    “……”


    林月野:“漂亮。”


    人群也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後大聲鬧笑。


    李正清臉色鐵青:“你竟敢罵我?!”


    桑鈺道:“我隻是就事論事。”


    李正清哪裏咽得下這口氣,瞪起眉毛將要發作,這時,林水寒適時地走上台來,站在兩人中間,不給他絲毫反駁的機會,高聲宣布此局是揚州樂正書院勝了。雖然是險勝。但是桑鈺也覺得沒什麽所謂,尤其是當他下台看到林月野驚喜的目光時。


    講學大會為期七天,桑鈺講完之後,第二天是江語霖跟櫟陽的一個書院對局,也不管是勝了還是敗了,隻等他講完林月野就覺得任務完成了,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拉著桑鈺就想回去。


    徐子霖勸他:“我還要幫著林水寒他們主持完這個講學大會,子路水土不服沒什麽精神,我也不讓他上去講了,你們再等我幾天,我也好久沒回揚州了,等這些事都完了,咱們一起回去。”


    林月野卻道:“誰要等你。你愛什麽時候回去就什麽時候回去,反正我現在是歸心似箭,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徐子霖看了一眼桑鈺,見他也沒有什麽反應,像是默認了,不由嘆道:“當真就這麽急?”


    林月野道:“是的。”


    徐子霖道:“好吧。那這樣,你帶著語霖他們三個孩子先回去,我這邊還有個五六天才算完,到時候咱們書院見吧。”


    林月野道:“行,就等你這句話了。”


    於是他們收拾行裝,雇好馬車,即刻啟程回揚州。


    與向庭蕪告別時,眾人約定什麽時候有時間了,再專門挑個日子出來聚一聚,反正現下是沒什麽興致了。


    一路上毫無阻礙,很快就要到揚州了。


    在入城之前,桑鈺突然對他說道:“我先不回去了。”


    林月野道:“啊?那你去哪兒?”


    桑鈺道:“許久沒回來,我想先去看看孩子們。”


    林月野這才想起,□□們的大雜院恰好就在城外,待會兒入城一定會經過那裏,他也好長時間沒見穆渠那小姑娘了,這樣一想,也就理解桑鈺的心情了。他說:“那行吧,你先去大雜院,我把語霖他們送回書院就來找你。”


    桑鈺道:“嗯。”


    於是林月野快馬加鞭趕回了樂正書院,學生們早聽說他們要回來,都等在門口準備迎接,林月野甫一落地就被一群興奮的少年圍住了。


    林月野無奈,江語霖他們三個與眾位同窗許久未見,倒是感動,他們是中午到的,又被拉去齋堂吃飯,席間聽他們東拉西扯,一直鬧到傍晚才散。


    學生們去上晚修,林月野和山長報了個到,便獨自出來,出城去找桑鈺。


    結果到了大雜院,見到了孩子們,孩子們都很熱情,一問桑鈺,卻說他已經走了。


    林月野懵了。桑鈺是中午來的,不會隻在這待一會兒就走了,就算要回書院,都已經一下午也應該到了……


    可是他一直都沒有見到桑鈺的身影。


    媽個蛋的,怎麽老有人想害他?!


    林月野氣沖沖地往外走,被一個怯生生的小手拉住了胳膊,回頭一看,正是穆渠。她睜著一雙清亮的大眼睛盯著他。


    林月野道:“怎麽了?”


    穆渠道:“你還會回來嗎?”


    林月野:“……”


    穆渠道:“我們好久沒見你和譚鈺哥哥了,為什麽你們來了都要走?”


    林月野伸手在她的小腦袋上揉了揉:“我答應你,等我找到你們譚鈺哥哥,就和他一起來看你們,想讓我們待多久我們就待多久,好不好?”


    穆渠睜著大眼睛看著他,然後鄭重點頭:“好。”


    林月野放了心,火速趕回書院,見到晚英又確認了一遍:“你公子回來了嗎?有沒有看到他?”


    晚英搖頭:“沒有啊。出什麽事了嗎?”


    林月野的一顆心又高高吊了起來,他凝重道:“桑鈺不見了,我懷疑他是被人擄去了。”


    晚英大驚:“怎麽會這樣,那我們怎麽辦?”


    林月野道:“別擔心,我去找他,”他危險地眯起了眼睛,“我想我知道是誰幹的。”


    出了書院,要到城門口會經過彤雲樓,林月野低頭想快步走過,偏偏被一聲嬌柔的“公子請留步”叫住了腳步,他哀嘆一聲,回過頭去,穆雨沖他露出一抹風情萬種的笑容。


    林月野心道你和穆渠可真是姐妹倆,麵上卻心平氣和道:“是穆雨姑娘啊,怎麽姑娘今日肯紆尊降貴站在門口攬客了?”


    穆雨笑道:“我若一直鎖在房裏,隻怕今日還見不到公子你了呢。”她無聲無息向前走了一步,“公子這些時日都做什麽去了,久也不來我這裏坐坐,怕是把我給望了?”


    林月野道:“哪能呢。隻是事情太多,一時抽不出空來。”


    穆雨斜眼睨他:“當真?”


    林月野幹笑道:“不敢瞞姑娘,等我閑下來了,一定帶著酒來和姑娘暢談一夜,決不食言。”


    穆雨微微笑著看他:“那我等著。”


    林月野好不容易鬆一口氣,他帶著自己的一把劍,隻身又踏上了去連江的路程,晝夜不歇,總算在兩天之內趕到了連江碼頭。


    天色在傍晚時分便陰了下來,河麵吹著微涼的風,林月野站在渡口往江邊望,由此入城需包一條船,但是他這段時間因為各種原因租馬車馬匹租得太過頻繁了些,腰包裏銀兩早已所剩無幾,他日夜兼程腹中空空,本想買些幹糧填一下肚子,又怕晚到一會兒,桑鈺就要多受一刻的苦,抉擇一會兒,還是包了一條最快的烏篷船,出了港口,駛向連江書院。


    江麵上起了濃濃的霧,愈加顯得煙波浩渺,林月野無心觀賞美景,在距離江邊還有一段距離時,便看到了為講學大會搭建的那個高台,巾蕃隨風飄飛,此刻暮色四合,一天的講學已經結束,台上台下寂寥無人。


    林月野跳下了船,一路氣勢洶洶殺到了連江書院,見到徐子霖劈頭蓋臉道:“李正清那個瘋老頭走了沒有,他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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