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多為難你?她是你公司的一姐,小心她以後不幫你賺錢。”“沒一姐還有二姐呢,再說,咱手裏不還一大堆的哥哥弟弟?現在喬伊也熱起來了呢。”六叔說到這兒,想起什麽,連忙告訴康慶:“喬伊樓上和幾個人喝酒呢。”康慶臉頓時黑下來,語氣不悅:“六叔,你就算怕得罪張文卓,也不用吃裏扒外吧?我難道沒交代過你,我在的時候,不想見到他?”六叔趕緊解釋:“我哪敢呀,是別人帶他過來的,你想想,我也不好說放一個,攔一個。都是場麵上的人。”康慶雖然心裏不高興,但也沒有繼續為難六叔,畢竟他今晚來,是有別的事要打聽。於是給他台階下來:“以後多想法兒吧。他還挺防不勝防的呢!”“哎。好。康哥你就放心吧。”“六叔,我有點事兒想問問你。”康慶朝沙發裏一靠,深深地吸了口咽:“但你把嘴閉嚴實了,別給我到處亂唱去,尤其封悅那裏。否則,我肯定不會輕饒了你。”“這我哪敢呀?再說,我也不是那樣地人!”康慶對他無廉恥地自誇,不置可否,想了想,問他說:“當年封悅的爸爸怎麽突然消失的?都沒有人查過嗎?”“這個……”


    這麽久遠地事。六叔不得不想了又想:“要是他老婆,就肯定有人查。他麽,沒什麽人注意。”“他是什麽時候來波蘭街的?你有印象嗎?”“哦,我記得,好像是桂叔一年辦生日,我第一次見到,送了桂叔一副名畫,桂叔找他鑑賞過,據說他以前是個藝術家什麽的。”依照康慶的記憶,封悅的父親,雖說落魄,卻一直都跟波蘭街的環境格格不入。“以前是做什麽的,你不知道?”“不清楚,桂叔好像派人查過,但也沒跟我說什麽。”桂叔為人多疑,波蘭街突然多出一號人物,身份可疑的,他不可能不調查,“不過,興許是了不得的吧?桂叔對他倒挺客氣的。”


    “他失蹤以後,沒人問過你?”“據說左小姐托人找過,天下這麽大,誰知道他跑去哪裏?覺得丟了女人,沒麵子。”“她找過?”“你大哥跟我說過,還說就算找到了,也不會讓人知道。我看他好像是在桂叔那裏聽過什麽風聲吧?”康慶記得小時候,封悅的爸爸給他們做過一隻小手槍,用的就是幾塊木頭和螺絲而已,跟真的一樣,裝了紙條疊的彈子,還能打鳥兒,讓街上的小孩兒羨慕得眼紅。最近他在一期軍火目錄的裝飾圖裏,看見有人手繪的一隻小手槍,讓他突然就想到小時候封悅爸爸做給他的一隻。看時間還早,康慶不希望太多人知道他扣了六叔在這裏問話,於是讓六叔出去應酬,他上樓找個空閑的包間躺一會兒。他近來手氣好到勇猛,倒也不為了贏錢,主要是這幫人打牌,個個都專注得很,平日裏機靈的腦子,這會兒倒因為分心,比較容易說走嘴,因此經常會聽到意想不到地消息。樓上的西邊兒也沒什麽人出入,阿戰已經派人檢查過,康慶進了其中一間,他不是累得非需要休息不可,隻是想給自己的腦袋留個空閑,把有些事從頭到尾地想一遍,呆會兒牌桌上,才不會錯過精彩的細節和片段。他坐在沙發裏,連著抽了兩隻煙,才覺得身體裏積壓的鬱悶,舒展了些。剛要站起身,突然聽見衛生間裏有聲響,頓時戒備起來。門漸漸開了,是喬伊。“怎麽是你?”康慶問過,才覺得自己語氣不妥。喬伊明顯喝過酒,臉色堪稱紅艷,不像平時裏穩重聽話的模樣,眼神飄飄地,仿佛生不下根的蒲公英。“我本來都想好藉口,”說起話來勉強算是清楚而已,“就說過來借用衛生間,剛巧趕上你也進來了唄!可那樣的話,我會看不起自己……”他明顯糊塗著,說話顛三倒四,“你瞧不起,你們都瞧不起,我也不能看不起自己!”


    康慶沒想到喬伊猛然會出現在這裏,還喝得醉醺醺的,心裏不知把六叔罵成什麽樣不準要怎麽亂傳去,竟是不能採取什麽措施,將他趕出去。畢竟他好歹是個明星,若全不顧他的麵子,也不太好,更何況還有他哥的關係在?“你這是幹嘛?撒酒瘋?”康慶聲音不敢太高,怕給外頭的保鏢聽見,琢磨著還是早點兒脫身為妙。他站起身就想往外走,不料這時候喬伊突然一屁股坐地上,眼淚“刷”地就淌了下來,不愧是新晉選手,說哭就哭,都不用準備。康慶卻是慌了,他生平最怕男人女人在他跟前掉眼淚,尤其像喬伊這樣的,本就沒什麽大恩仇的。“為什麽?你們為什麽都瞧不起我?我做錯了?我做錯什麽了?”他抱著自己的膝蓋,哭得旁若無人,我見猶憐,“大家不都一樣?輪到我,你們就另眼相看,雙重標準?你這麽翻臉無情,當初又何必對我好?你幹嘛對我那麽好?”康慶算是給他哭懵了,一時束手無策。“你行了啊!”他開始還隔著幾個身體地距離,好似怕他粘上來,“挺大的男人,我說他媽地哭個屁呀!”喬伊才不吭聲了,隻剩眼淚涓涓而下。“怎麽跟自來水似的?”


    康慶終於忍不住,走過去,遞給他紙巾,“沒完了啊?見好就收吧!”喬伊瞅著遞到跟前地紙巾,一動不動。“跟我較勁,是不是?”康慶隻好伸手,擦了擦他雙眼和臉頰,“沒酒量,就別喝這麽多,你不怕丟人,我還怕……”喬伊低頭,抵在他胸前……六叔剛剛想把牌局張羅起來,外麵的經理電話進來,說:“二少來了。”六叔心裏一咯噔,通常康慶過來應酬,封悅是不太跟過來的,這人不愛熱鬧,也受不了他們聚在一起抽菸的味道。正因為如此,他才敢把秦曉芸找來,甚至樓上那個麻煩精喬伊,他也沒有避諱。這會兒二少突擊檢查,別人都當有好戲看,六叔卻不敢這麽想,康慶肯定以為自己陷害他,保不準就要拿自己當撒氣桶了。“康哥在樓上幹嘛呢?”六叔先心虛了,剛想派人上去通風報信,封悅已經走進來,做什麽都晚了。封悅見康慶不在他們中間,知道準是在樓上哪個包間裏休息,也沒多做停留,直接就上樓了。


    第三十四章


    封悅在兩三個保鏢的簇擁下走進來,六叔想要找人上去跟康慶報個信,也來不及,隻好心虛地迎接而來,裝作熱情地來打招呼:“是什麽風把二少吹來了?”“剛路過,順便過來看看而已,應該提前和六叔說一聲更好,我莽撞了。”“怎麽會?我問過康哥二少是不是能賞光,他說你最近安排滿檔,調不出時間。”“嗯,”封悅麵帶禮貌而淺淡的微笑,問他:“不打擾你們玩樂,康慶人呢?”“康哥在樓上,我找人叫他下來吧!”“不用,”封悅趕忙勸住他:“我自己上去找他就行,六叔忙吧!”站在樓梯上的是阿戰帶的幾個人,見封悅拾階而上,雖然意外,也沒有緊張,點頭跟他問好,指了指康慶休息的包間。“他自己?”“對,”阿戰坦白回答:“說是躺一會兒,待會兒好跟六叔他們打牌。”


    封悅放了心,一個人走過去,象徵性地敲敲門,也不等裏麵回答,就索性推門而入。三個人同時楞住了。喬伊從康慶地懷裏抬起頭,淚眼婆娑,而康慶迅速而刻意地,在他和喬伊麵前拉出一段距離。封悅對這突如其來地一切,是半點準備都沒有。他的心懸在半空中,身體裏是寂靜寂靜地一片。頭腦在短暫地僵硬以後,他幾乎用盡所有地力氣,緊緊地抓住自己身體和心靈裏地每一片,才不至於支離破碎。他等不及康慶說什麽,連忙從屋裏退出來。關緊了門,但沒有轉身,就這般麵壁思過似地,僵了好半天。直到估摸著身後地阿戰他們肯定開始納悶,要過來詢問地時候,這才整理收拾了自己地情緒,轉身走過去,平靜地對阿戰說:“你們先下樓等吧,康慶和我可能要分頭回家。”說完,先朝樓下走去。阿戰心裏感到奇怪,又不敢違背封悅地意思,趕忙把身邊地人都遣走,自己也跟著到了樓下。封悅沒有搭理樓下的人,隻跟送過來地六叔簡單地道別,就整個人閃了。前後不過十幾分鍾而已,在場地人,都有些摸不清頭腦。阿戰沒有直接出門,心想還是回去問問康慶地意思。可他剛走到樓梯轉彎地地方,就看見康慶包間地門開了,裏麵走出來的竟然是喬伊,他頓時吃驚不小。琢磨著,這傢夥是什麽時候混進去地呀?他明顯是偷看了外麵沒有什麽人,才偷偷走出來。經過長而灰暗的走廊,轉彎那裏似乎還有別地包廂,正有隱約的歌聲傳過來。隨後康慶走了出來,阿戰連忙後退了兩步,才又走上去,裝出剛上來,什麽都沒看見地樣子,問他:“康哥,車都準備好了,二少說你要回家。”“知道了。”


    康慶臉黑得要好像要殺人,嚇得阿戰半個字都不敢多說,趕忙跟在後麵。六叔早就看出不對,已經單獨跟過來,心裏已經能估計出二少在樓上八成是撞見什麽不該看的了。這人清高得很,這種丟人的事,寧可自己吃虧,也不會讓人看出來。“媽的,不是喬伊那個賤貨吧?”不禁暗罵,畢竟是他的場子,沒有照顧周全,讓康慶丟了臉,以後要想再找他出來,可就不容易了。康慶的車行駛進燈火通明的大門,透過枝葉地空隙,能看見遠處的大宅,在夜色裏如同閃耀地城堡。他的手掌,在焦躁情緒地趨勢下,幾乎下意識地反覆摩擦。車子停在房門口,阿戰給他開了門,他卻楞楞地坐了兩秒鍾,這才躬身下了車。夜深以後,雖然外麵的燈紛紛亮著,屋子裏除了客廳和走廊給他們留著照明,其他地房間都湮滅在黯淡裏,就像康慶此刻的心,烏漆抹黑地一大片。進了臥室,他一步一步地朝裏探索,更衣室的燈還亮著,封悅剛剛穿的那套衣服,已經扔在洗衣籃裏,這會兒難道在洗澡嗎?他豎起耳朵,仔細地聽了聽,衛生間裏沒什麽動靜。換過衣服走到跟前兒,門關著,靠近地麵那裏,漏出細長一道燈光。“封悅……”康慶敲了敲門,還不等他繼續說,門從裏麵拉開了,封悅臉上還帶著沒有幹透的水痕,臉上沒什麽特別的表情,似乎很正常地說:“我好了,你用吧!”其實倆人都清楚,若康慶隻是為了用洗手間,家裏有的是空閑的,但封悅這麽說,也無非給他個台階下而已。康慶也是堵得很,不知如何緩解兩人之間的尷尬,隻好順著他的話,走進去假裝洗臉刷牙。看著鏡子裏倒黴的臉,康慶心裏塞滿沒有頭緒雜糙亂蕪,想牽出個頭緒,要人命一般的艱難。他雙手拄在大理石的洗手台上,懊惱地連自己想幹什麽都忘了。衛生間的鏡子後麵,是個醫藥箱,這會兒門稍微露了個fèng兒,他忍不住拉開,裏麵藥箱裏的瓶子擺放的順序變了,估計是封悅剛剛吃過藥。封悅有時候愛逞強,身體不舒服,偷偷吃藥,問他就打馬虎眼,搪塞過關。因此,康慶會把他的藥瓶位置都做特別詳細和隱秘的標記,隻要封悅動過,他就看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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