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轉了個大彎,他想找個便利店買包香菸,因此避開了快行道。開出了十幾分鍾,路邊連著停了四五輛清一色昂貴的黑色房車,金如川連忙讓司機放慢速度。他們的車一靠近,加上放慢速度,立刻引起了美國保鏢的注意,回身戒備地注視著他的車,金如川卻沒有介意,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路邊幾個身影上,擁簇在中間的,是封悅。好象是吐了,旁人又是水又是毛巾地伺候著,康慶緊緊靠著他,這回也不避嫌,一邊摸索著他的後背,溫柔給他順著氣,一邊在他耳邊低低地詢問安慰……“先生,要停車嗎?”司機的話,把金如川的神智拉回車裏。


    “哦,不用,走吧!”車子緩緩開過,他朝後望去,康慶幾乎已經將封悅摟進懷裏了。才剛到家裏,田鳳宇的電話就追來了,看來他們兩個之間還算有點合作的默契,金如川讓他打到座機的號碼,信號穩定些。他詳細把活動上的所見所聞和老闆匯報了,重點自然放在封悅和康慶的身上,還有那個詭異陰沉的張文卓。“康慶和誰接觸呢?”“誰他都接觸了,到底有多少人是他買通,現在幹脆看不出來。保守估計,三分之一席,是差不多,聽說連陳萬秋都給他效命呢!”“這不稀奇,自然有人給他們牽線兒。”“老闆,你在美國的事情辦得怎麽樣?”


    “挺順利,後天飛回去。”這話象是給金如川打了強心針,覺得自己底氣立刻充足了:“太好了,有老爺子幫襯,咱的籌碼就有分量多了。”“封悅呢,他去沒有?”“那哪能不去啊?就靠他吸引眼球呢!男的女的都為他傾倒啊!嗬嗬,”金如川說著,“不過可能是身體不太好,回來的時候,我看他們的車都在路邊停著,可能是吐了。我沒有下車,別讓他們覺得我偷窺就不好了。”“吐了?他喝酒了?”田鳳宇的聲音裏有掩飾不住的關注。“哦,喝了點兒,應酬吧?”金如川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什麽,好像田鳳宇心情頓時就差了,他們再聊了會兒,直到掛電話,都沒有向他打聽遲艾的消息,可能是他親自已經打過去問候了吧?然而第二天,當他再次去探望遲艾的時候,才聽小夏說,昨晚田鳳宇並沒有打電話回來,遲艾因此等了一個晚上。“這會正睡呢,您要有什麽事,下午過來吧!”小夏可能是個abc,中文有點老外腔。


    “倒沒什麽重要的事兒,就是田先生囑咐了,多過來看看遲艾,怕他一個人在家無聊。”“還行,小少爺挺耐得住寂寞。”圓臉上掛著謙恭的笑容,小夏似乎做好送客的準備。“那我就不打擾了,”金如川說,“代我和遲艾問好。”“一定的,金先生有心了。”說著話兒,小夏送金如川到了門口,他手裏端了個托盤,上麵是是藥片和水杯。“哎,小夏,遲艾到底什麽病?怎麽天天吃藥啊?”“車禍的後遺症,”小夏口風嚴實得很,多一點線索都不給,“總是頭疼。”“哦,他……他對以前完全記不起來了?”“暫時是這樣的。”見小夏有點麵露不安,金如川也就沒有繼續追問,出門開車走了。康慶逼著封悅臥床休息,自己也不能上班,隻好在家裏陪著他。最近事情多得很,他坐一會兒就要跑到陽台上打電話,或者去書房收文件,封悅看著他忙碌,預感到可能是遇到不順。康慶受挫的時候,非常沉默,不愛說話,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麽。


    他以前並不是這樣的,容易發火罵人,好像自從多年前自己服毒以後,他的性格就開始轉變。這幾年,封悅不太過多地插手康慶的買賣和事業,他一手遮天,控製著波蘭街全部的娛樂業,也開始涉及到其他領域,因為年輕,康慶膽大,關鍵時刻能甩手一切去拚搶,氣勢上總能壓住人。這段時間很關鍵,封悅不想自己拖了康慶的後腿,躺了一天就上班。助理詹妮佛很吃驚,以為封悅怎麽也會多休息兩天,給封悅送咖啡的時候,順手將一個檔案袋放在他麵前,說:“這是托尼攔截下來的一份報導,本來會在今天早上麵世的。”“哦?”封悅放下手頭的東西,將檔案袋拿在手裏,抬頭看了看詹妮佛,“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叫你。”抽出裏麵的照片,是已經排版好的長篇報導,裏麵有幾張,是他在路邊嘔吐,康慶安撫他,有一張兩人幾乎抱在有一起,姿態曖昧得很。封悅的手指壓住照片的邊緣,按回信封裏。又是那個姓聞,他稍微皺了皺眉頭,這幫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幹的記者,趕也趕不走,真是討厭。封悅來不及為此煩惱,電話響了,詹妮佛的內線,和他說是“正達”的楊主席。


    “接進來吧。”封悅說。楊思遠是封悅母親的朋友,算是看著他長大的前輩。“小悅啊,”楊思遠菸癮很大,聲音總是格外嘶啞,聽起來象要咽氣似的,“聽說你病了兩天,身體好了嗎?”“楊叔,還勞煩您記掛我,好多了。”“你呀,從小身體就不好,得多注意,別任性啊,要是不舒服,就多休息兩天。”“是的,謝謝楊叔。”“對了,今天有時間嗎?我請你吃個飯,咱倆可是好久沒聊天了。”封悅清楚這種邀請不能推卻,便和他說,“我讓詹妮佛看看今天的安排,和您的秘書定時間地點吧!”“好好,那我們午飯的時候再聊。”電話掛了十幾分鍾而已,詹妮佛內線又來了:“封先生,午飯時間定在十二點半,羅馬酒店。”正午的驕陽撒在羅馬酒店前高大的音樂噴泉的水柱上,是一片耀眼奪目的雪白。封悅的車無聲地停在門口,門童走過來,幫他開了車門,他邁步進到金碧輝煌的大堂,這裏的二樓是家很有名的義大利餐廳,叫做“羅馬假日”。


    封悅得知約在這裏的時候,有些納悶,楊思遠不怎麽太西洋,上了點歲數的人,都比較喜歡中式傳統的餐廳,今天倒是吹得什麽風?位子是訂好的,侍者帶他走到角落裏的一間,視野很好,窗外就是門口雪亮的噴泉,在陽光中上下飛舞,封悅先要了杯水,靜靜等待。想是還沒休息過來,他身上有些疲倦,提不起精神。他拿起手機,給康慶發了封簡訊,說明自己要和楊思遠吃飯。剛按了發送鍵,外麵響起一陣穩健的腳步聲,封悅感覺有點不對勁兒的功夫,手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來得好早啊!”竟然是張文卓。封悅情不自禁地摒住了呼吸,朝他身後看了看,並沒有楊思遠的身影。“別找了,是我拜託楊老的。”張文卓說完,悠閑坐在封悅對麵,拿起酒水單看了起來。“我可沒有這美國時間,陪七哥吃飯。”封悅站起來就要走。“我可告訴你,今天你走出去,我擔保有你後悔的!”張文卓聲音不高,卻不減威脅裏的殺傷力,“坐下!不妨看完我給你帶來的禮物再走。”封悅確實分不清張文卓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筆直地站著,尷尬而為難。“難不成還得我拉著你坐下?”說著話兒伸手去拉他,封悅象躲避瘟疫般地撤了撤胳膊,張文卓隻得笑著解嘲,“別弄得這麽難看,就是一頓午飯而已,你這些年,還少陪人吃飯了?貴婦,政客,老頭子,康慶利用起你的皮囊,可是不遺餘力啊!”“七哥要是就想來羞辱我,不必如此大費周章。”封悅氣得臉上青白不定。“那你可誤會我的好心了,我說過麽,來是因為有禮物給你看。”張文卓故意賣關子,按了桌子上的呼叫鈴,不一會兒,侍者來了,他見封悅似乎也沒想賞臉點菜,於是點了雙人份,順便開了瓶紅酒。“想必這裏也是你常來的地兒吧?東西做得不錯,酒確實最好的……不過,你好像不能怎麽喝啊?前兩天喝了那麽兩口,就在路邊吐得難看,康慶都快把你摟懷力了哈!”張文卓說著,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挑釁地說:“別以為你人脈多,攔截得到,我就不知道那些個事兒。我手裏的,恐怕你連想都想不到吧?”說著,他從兜裏掏出個信封,推到封悅麵前,說:“請過目。”


    封悅盯著他,目光如炬,緩緩地開了信封,臉上頓時被羞怒的神態淹沒,照片上都是那天他和康慶在馬場vip包房衛生間裏做愛的照片!


    第十章


    封悅緩緩地開了信封,目光卻象是被燙到一樣,幾乎頓時轉開。照片上,都是那天他和康慶在馬場vip包房衛生間裏做愛的照片。似乎用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才能控製臉上熾熱的溫度,他終於明白所謂“來者不善”的含義。兩人之間每寸空氣都固執而尷尬地凝結著,落地窗外明媚的天光,好似不管怎麽努力也無法穿透。張文卓捏著長腳杯,嗅著高級紅酒絲綢般的順滑氣味,細不可聞,輕飄飄的音樂,高高懸浮在無法觸摸的距離之外……他的目光,落在封悅的臉上,不是報紙或者網絡上的新聞,不是再怎麽清晰也顯得虛假的照片,是真實的,在柔和光線裏,潤澤而溫柔的臉色。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張文卓深深地吸進芬芳得恰到好處的空氣,心裏雀躍地想,為這一天,他等了五年。


    隻可惜,封悅的反映過於冷靜,若是那稍縱即逝的慍怒,長久一些,又或者失控地掀了桌子,豈不是更好?總之,現在的冷淡和沉靜,讓他多少有些失望。修長的食指,摩擦著信封的邊緣,封悅終於說話,語氣低沉,帶著放棄的口吻:“你到底想怎麽樣?”張文卓這才笑了,走到封悅跟前兒,湊近耳邊,低聲說道:“還沒明白?封悅,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毀,滅,你!”他們離得這麽近,封悅的小耳垂兒在陽光裏,仿佛透明似的,讓人意亂神迷,他強自鎮定,再說起來,多了份玩笑和和隨便:“好戲才剛剛開始,你也很期待吧?”封悅的側影,半天也沒動,好一會兒,睫毛忽閃了半下兒,才靜靜地說:“好啊,我奉陪到底。”……康慶大步流星地走進屋,將手裏的外套遞給等在門口的傭人:“封悅回來沒有?”“早就回來了,下午沒有出門。”“哦?”康慶納悶地停住腳步,“不舒服了?”“不知道,一直在臥室裏沒有出來。”


    他快步上樓,質問跟隨上來的阿戰:“怎麽他提前回來,你卻沒和我說?”阿戰被問得楞了,不就是提前回家,難道這種小事也要報告?康慶見他傻楞著,也知這人肯定沒當回事兒:“以後你多留意,別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無端被這麽堵了句,阿戰有點不樂意,卻也不敢說什麽。臥室裏的客廳是空的,康慶朝裏走,床鋪得整齊,根本就沒睡過,陽台的門卻是開著,風吹進來,窗簾嘩啦啦地飄起來,封悅正坐在陽台上用電腦。他穿著淺色的牛仔褲,白襯衣的袖子隨意地擄上去,露著修長手腕,好看得很。康慶倚著門,偷看了一會兒。“回來不說話,”封悅扭頭看他,電腦屏幕青藍的光隱she在他皮膚上,顯得格外蒼白,“看什麽呢?”“看你唄!沒事兒幹嘛帥成這樣啊?”康慶歪嘴笑,“一天沒見到都想得慌。”“肉麻,”封悅臉色卻繃不住,有點想要笑了,“怎回來這麽晚?”“和六叔喝茶,他不是投資拍了個電影嗎?今天把幾個主角找到一起吃飯,非要拉著我去。”“說得好像很不請願似的,其實很高興吧?六叔挑的,還特意要跟你顯擺,男主角肯定很養眼。”“還成,”康慶故意說得雲淡風輕,“沒你帥。”“得了吧,回來就甜言蜜語,肯定是心裏有愧。”封悅把電腦放一邊,站起身,“你最近不是特忙,怎還有功夫參合他們拍電影的事情?”“忙得煩,回去看看,也覺得放鬆。”封悅知道這段時間康慶其實不順,軍工這事兒本來挺有把握,結果突然殺出這麽多勁敵,打亂了康慶本來速戰速決的計劃,也難怪他想要找些樂子轉移下注意力。“慢慢來吧!著急也沒用,”封悅和他走回屋裏,“六叔不是最愛找大明星,怎麽這次找新人?”“也不算新人吧,好像混了幾年,沒什麽起色而已,這種人比較好控製,不象新人傻了吧唧,不識趣,也不象紅的,就他媽個演戲的,還拽得要死。”康慶似乎不怎麽想提了,轉移話題,問封悅:“你和楊老吃飯吃得怎麽樣?他為什麽突然想找你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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