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會為了錢害我大哥。”封悅說完,有些後悔,他很快意識到,張文卓是在往哪個方向引導他。


    “你當然不會!不過,你掌握‘雷悅集團’的大權,有人就要跟著借光了。恐怕波蘭街那些小買賣,早就滿足不了他了吧?”張文卓果然懷疑是康慶做的手腳,或者他希望封悅在這件事上,能和他統一立場,“大少的私人飛機,都是按時檢查的,怎麽會突然出現機械故障?況且,還是在這麽關鍵的時候,實在是讓人不能不起疑心。怎麽?二少該不是給他慷慨赴死的表態迷惑了雙眼,真覺得這意外就是大少倒黴吧?”


    “這是我自己家的事,不勞煩七哥操心。”封悅一句話,將他的挑撥搪塞過去,讓張文卓頓時覺得麵子上過不去了。


    “哦,看來康慶那一招苦肉計,是真有用啊,現在整個波蘭街都在傳他對你如何至死不渝,心裏感動吧?既然這樣,今天我們就再試他一次,看他是真的可以為你去死,還是認準了芳姐不會看他自裁,在你跟前做戲而已。”


    封悅麵有倦色,他大病初癒,畢竟體力不濟,於是問他:“我能坐下來嗎?”


    張文卓揚眉道:“當然,床就在裏屋,你想躺下來,我也沒有意見。”


    他字裏行間總是帶著褻瀆和嘲弄的語氣,封悅隻好當做聽不出,走到張文卓對麵的沙發坐了下來。他的手搭在沙發扶手上,看了看旁邊矮幾上擺的檯燈,是艾菲爾鐵塔的造型,銅色的底座,明黃的燈罩子。


    “你究竟想怎麽樣?”封悅看著檯燈擦得一塵不染的底座,打定了注意,直接問他,“事情已到這個地步,要我怎麽做,你才能收手?”


    “不難,”張文卓熟練地玩弄著槍枝,他的手掌厚實寬大,帶著沉著的力道:“我不是早就和你說了,我會讓康慶死在你麵前。”


    封悅臉上血色消退,抿了抿嘴唇,道:“他今天不會來?”


    “哦?”張文卓笑了,“有你在,他怎麽會不來?他不是為了你,命也可以不要?”


    “他不知道我過來,”好像怕他聽不懂似的,封悅再次強調:“沒人知道我到這裏來。”


    張文卓笑容凝固,他明白封悅的意思,剛才搜他身體,就已經納悶他身上怎麽可能連手機都沒帶?原來是怕康慶追蹤到他的信號。以這人的聰明,想要瞞過康慶在醫院安置的保安的耳目,也不是什麽難事。


    “你可真替他著想,”他心裏酸溜溜地,不是滋味,“不過,給他打個電話,也不會是什麽難事吧?”


    “我不會讓你給他電話。”封悅語氣自信而肯定。


    “哦?你憑什麽阻止我呢?”


    封悅的手忽然在檯燈底座上一拍,那裏竟有個暗匣彈出,幾乎眨眼的功夫,槍已經拿在手裏,對準了他。


    張文卓萬萬沒想到,愣神的短暫瞬間,已被封悅占了上風。


    “你……”他不可置信,封悅這段時間都在生病,怎麽可能在這裏有埋伏?


    “我早知你將來若找我,會選這裏。”


    “有多早?”


    “從你殺了joey之後。”


    “我還是低估了你的戒備心,”張文卓並不慌張,或者就象他說,他已經沒有什麽可輸的了,“難怪你今天答應得這麽痛快,是想出來處決我?”


    封悅盯著他,眼睛裏不能隱藏他的糾纏和掙紮,但他強做鎮定:“我會在瑞士銀行幫你存筆錢,可以送你出境,給你新的身份……隻要你肯罷手,有什麽條件,我都可以考慮。”


    “你也可以殺了我,這恐怕比什麽都簡單,”張文卓突然認真地說,不再諷刺,不再影she,不再玩世不恭,“你不是早就做了選擇?為了康慶,你可以犧牲任何人。”


    “這件事是我不對,我可以補償……”


    “你怎麽補償?”張文卓提高聲音,“你當這世界上什麽都可以用錢補償?”


    封悅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他從心裏害怕這樣認真的,張文卓:“我真不知道事情會是這樣……”


    “怎麽可能?你連我今天會在這裏找你,都算得這麽清楚,封悅,你比誰都敏感,都心細,康慶縱容你和我的接近,你早就心裏有數。當年我的手下言語上輕薄你幾句,他就砍了人家的手,我一次次找你,甚至在你家門口擁抱你,他卻沒有追究,你怎麽可能想不到他的打算?封悅,我最近才想通,你根本不是一無所知,你早就做了自己的選擇,和康慶的前途比起來,我的死活對你來說,微不足道。”


    “張文卓,是我對不起你……你也不想聽矯情的道歉,我隻希望你能收手,這件事再繼續爭下去也是於事無補。”


    “這件事兒,我隻接受一個結局,”張文卓一字一句地說,“我-要-讓-康-慶-死。”


    封悅目不轉睛地看著被仇恨浸透的張文卓,好似星點的火星,就能燎原而起的積怨,著了魔,失去了理智。


    “你知道,我不會讓你傷害他。”


    “那你最好現在就開槍,”張文卓說著站起身,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封悅,你朝這裏開槍,隻要你能忍下心開槍,我絕不躲。”


    他的動作讓封悅緊張,握槍的雙手竄動了下,心髒象中了邪一樣,跳得失準。


    張文卓把他的猶豫看在眼裏,竟有些感動:“封悅,我對你的心,你認真想過嗎?”


    “我送你走!”封悅的眼睛濕潤,反覆地想要說服他,語氣亂了:“你要什麽我都給你,留下有什麽用?你永遠也無法翻身!現在那麽多人想要你的命,你換個身份,重新開始不好嗎?走吧!我求求你,你走吧!走得遠遠的!”


    封悅的崩潰,他閃爍的淚光,讓張文卓前所未有地感動,他終於看見自己在封悅心裏,並非螻蟻不如,但是他不想放棄,也不會滿足:“我已經說得再清楚不過,今天我就是要了結康慶。”


    “你不要再試探我了!”封悅一語道破他的意圖,“你還想我怎麽樣?現在連累的人還不夠多嗎?你究竟想我怎麽樣?”


    張文卓明知這樣的結局,還是忍不住推到最後的邊緣,他不怕粉身碎骨:“我要讓你親眼看著,康慶為他的錯誤買單!”


    封悅強迫自己吸收了眼淚,長長吸了口氣,鎮靜下來,話語裏不再那麽衝動:“是你逼我的,張文卓,這都是你自找的。”


    剛剛還淚盈於睫的漂亮雙眸,這會兒卻閃現出冷冽的乖戾,就在張文卓意識到封悅動了殺機的瞬間,“撲”地一聲,消音的槍響,子彈正打中他的心口,巨大的推力,讓他整個身體朝後翻過沙發的靠背,彈擊到窗台上,再跌回地麵,撞翻了茶幾上的擺設,紛亂摔了滿地。


    封悅釘在原地,動也沒動,隔了不知多長的時間,兩滴滾圓的淚珠,突然湧出眼眶,朝著遙遠地麵,墜落而去……


    不遠處的張文卓躺在那裏,開始還有些微的顫動兒,這會兒僵硬了般,一點反應都沒。封悅落魄坐在沙發裏,身體上心理上的疲倦,夜幕降臨人間那般,從四麵八方包圍他。過了會兒,他脫去外麵的大衣,走到張文卓的旁邊,蓋住他的身體……他整個人還在開槍後的震驚之中,反應不是很靈敏,隻覺得有什麽不對,還沒來得及想清楚,大衣下突然伸出冷冰冰的槍,對準他的脖子。


    張文卓坐起來,從胸口挖出帶著血的子彈,他穿了防彈衣,他的聲音冷得幾乎結冰:“封悅,你果然是個狠心的魔鬼。”


    “你說得沒錯,我就是想試探你而已,槍法很準,你是根本沒想給我留活路,”張文卓雖然有防彈衣的保護,身體上依舊有損傷,可他畢竟有深厚的功夫底子,而封悅久病,想要製服他,完全不在話下,“既然這樣,我也不會對你客氣。”


    他擒住封悅的胳膊,翻身壓住了他……


    康慶到得很快,快到讓張文卓還有點兒措手不及。可是,和封悅淨身走進來不一樣,張文卓隻要瞄他一眼,就知他身上攜帶了不止一件武器,可他也無心去搜,因為他手裏扣住了封悅這張牌,就算康慶帶了整個軍火庫來,他也是不怕的,再強大的火力,也敵不過一點心意。


    “你放了他,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我們單獨來解決。”康慶拿槍指著挾持封悅的張文卓,“不要把他拖下水,這件事和他又沒有關係。”


    “我一直也不想把他牽扯進來,是你!是你硬要拉他下水的,不是嗎?康慶,你別在我麵前裝情聖。我今天來了,就是要你的命,你就是埋伏多少人,也奈何不了我,如果不能脫身,我今天也不敢隻身上來。”張文卓說著,朝懷裏拉緊封悅,槍口對著他的頭,“康慶,我們也不要拖泥帶水地談判,我今天不會讓你活著從這裏走出去。”


    “那你就試試,”康慶冷靜與他對峙,“我也很想看看七哥如何脫身。”


    “你也要能活到那時候,才看得到,”張文卓說得似乎開心起來,顧不得胸口的疼痛,笑起來,“二少身體果然非同凡響,用過銷魂啊,難怪你這麽寶貝他。”


    “你閉嘴!張文卓,有種放了他,跟我單挑。”康慶被這話挑起怒氣,情不自禁地去看封悅下麵。


    “嘖嘖,阿慶啊,你覺得我還會那麽幼稚?波蘭街上沒有公平遊戲,我也不會充當落敗英雄。”張文卓說著發了狠,狠狠頂住封悅的太陽穴:“把槍扔了,否則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不要!”封悅突然喊道,這是自康慶進門,他說的第一句話,“不能放,他會開槍,他真的會開槍的!”


    康慶和封悅眼神無聲地交流,彼此愛惜之意,難以掩飾,這種情景,讓張文卓肺都快氣炸了:“康慶,我沒時間給你磨,你放是不放?”


    室內的空氣熱起來,康慶額頭泌出汗珠,他當然清楚隻要放下武器,就是死路一條,他們在無聲中對峙。


    張文卓計算著時間,估計康慶的人肯定快要包抄上來,他再不猶豫,在封悅耳邊說:“這可是他選的,你別怪我!”


    說著一手緊緊捂住了封悅的嘴,還不待康慶反應過來,他的槍口突然朝下,對著封悅大腿根兒,果斷就是一槍。封悅身體頓時一沉,被勒緊的嘴,傳出難以壓抑的呻吟。子彈穿破股動脈,鮮血象噴泉般she出好遠,直落在康慶麵前,幾乎眨眼間,整條褲腿都被鮮血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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