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曆二百五十一年,共和曆一百五十六年六月一日下午十七時,加密通訊室的門終於再次打開,意以仁與公孫甘隨一邊向外走,一邊輕聲交流著什麽。


    胡曼荊和公孫甘隨的副將見狀,一齊湊了上來,“元帥!”


    “嗯,曼荊,久等了!公孫元帥,那就按剛剛說的,晚七點你我兩支艦隊群先舉辦一場聯合軍事會議,做下準備,等外交部的回應和總參謀部的命令下來再做下一步打算!”


    “嗯,好,意元帥!”公孫甘隨拱手示禮,並應和了一聲,隨後帶著副將轉身返回座艦。


    “元帥,情況如何?”


    “哼嗯,曼荊,現在政府方麵,主戰派和主和派各占一半左右,主和派倒還好,沒有什麽過激的意見,基本和我的想法差不多,但另一方麵,以韓隴疆元帥為首的主戰派的言論卻明顯過於激進,當前尚能壓製,放任不管的話可能會在日後造成不小的麻煩,需要注意下。”


    “哼嗯……先不論這些,曼荊,這次會議,政府高層最終決定暫停進攻,先嚐試和泛星空聯合政府談判,若談判不成,再作進攻打算!曼荊,召集各艦隊司令、陸軍將領及參謀團全體成員,晚十九時,準時召開軍事會議!”


    “是!元帥,我這就去安排!”


    當日晚十九時,意以仁鋒陣艦隊群下屬各艦隊司令、隨艦陸軍將領及參謀團全體準時上線,與公孫甘隨寒途艦隊群各軍種將領及參謀們聯合舉行軍事部署會議,會議劃分了防區並清點了人員、裝備、武器的數量及情況;部署並確認了後勤補給路線;籌備並增加了時方星上空臨時要塞群的防禦力量。


    聯合曆二百五十一年,共和曆一百五十六年六月二日晨五時三十分,時方星上,太陽剛剛升起,霞光初照,睡意仍濃,嘹亮的軍號聲宛如催命符,響徹整座軍營,擾得人頭疼、耳鳴。


    “所有人,這不是演習!這不是演習!緊急集合!緊急集合!”吵鬧的軍號聲中,連長們的喊叫聲於門外傳來。


    “這才幾點……”


    “剛剛五點半吧……”


    “這麽早……”


    “誒呀,沒時間了,兄弟們,快點起床,緊急集合可不能遲到!還有啊,注意疊好被子,穿整齊軍裝,動起來!動起來!”薑生白翻開被子,迅速跳起,套上軍裝外套,一邊疊著被子一邊催促兩位剛剛從睡夢中驚醒還有點懵的室友。


    六三三二營,除去營長柏英渡及幾名連長外,全是剛剛加入陸軍沒幾天的新兵,在夢境係統的加持下,才勉強掌握了一些軍事技能,但大多數人尚不能熟練使用武器且體能還未訓練出來,嚴格來說,是不能投入戰場的。


    但陸軍上層不知出於什麽原因,竟要求該營及其他數百、數千、數萬個類似的營立刻集結登艦,與現有太空陸軍混編,加入作戰序列,參與戰前準備工作。


    柏英渡覺得時機尚不成熟,認為應當在地麵再訓練上一段時間,因此,他在上級麵前據理力爭,而上級則是輪番勸說、安撫並保證六三三二營不會投入正麵戰場,隻協助部署防線和進行太空戰鬥訓練,柏英渡才鬆口,接受了命令,召集部曲準備登艦。


    “兄弟們,我知道大家一定很奇怪為什麽剛剛加入陸軍,才訓練了兩三天就要緊急集合登艦。其實,也沒什麽太大的事情,大家不必緊張,你們都知道,我們是太空陸軍,本就是要隨艦行動的,日後,我們在太空的時間將遠超在地麵的時間!大家可能覺得現在就登艦快了些,但是我得說,登艦是遲早的事情,越早登艦,越早熟悉太空環境和太空戰鬥越好!所以啊,兄弟們,這反而是件好事!”


    “兄弟們,和以前一樣,我醜話說在前頭,雖然登艦是為了訓練,但一旦你登上戰艦,就正式成為軍人了,到時再想跑,就算是逃兵了,所以,如果有誰想要離開,現在,就是最後的機會!”話畢,柏英渡上前一步,呈軍姿站立,表情嚴肅,掃視台下眾人。


    眾人聞言,皆無動於衷,筆直地立著身子,偌大個軍營,靜悄悄的,幾無一點聲音。


    “哼嗯……兄弟們,當真沒人要走?”


    “是!!!營長!!!”


    “好!好樣的!兄弟們!你們多少已經有點軍人的樣子了!很好!”


    柏英渡好生誇獎了一番眾人,隨後舉起右手環路,滑動幾下,與什麽人說了幾句話。


    約五分鍾後,一艘運輸艦劃破厚重的雲層,帶著藍色的尾焰緩緩地垂直降落於六三三二營操場旁的停機坪上。


    引擎還在轟鳴,艙門緩緩打開,露出空蕩蕩的艙室。


    薑生白看著既熟悉又陌生的艙室,回想起不久前,自己和妹妹乘坐運輸艦前往鐵戟要塞群並險些小命不保的往事,身體不自覺地顫抖起來,出於自我保護的機製,十分抗拒登艦。


    “全體都有!!!列隊!!!登艦!!!”就在此時,柏英渡洪亮的聲音自背後傳來。


    “是!!!”薑生白身體還是有些本能地抗拒,他輕咽了口口水,而後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似是下定了決心,緊緊地跟著前麵的戰友,走入那個令他感到恐懼的運輸艦。


    “哼嗯……人都到齊了!全體都有!係好安全帶!”柏英渡探著腦袋,心中默數著人數,確認全員登艦。


    “轟……嘭!”艙門緩緩拉起,重重合上,引擎聲漸響,舷窗外的環境開始產生變化。


    薑生白坐在位置上,雖然身體還是在微微抖動著,但心裏卻沒那麽害怕了,已經冷靜了下來了。


    “嗡嗡嗡……”


    薑生白透過舷窗,看著地麵漸遠,大氣漸薄,星空漸近,一切都和曾經那麽相像,唯一不同的是,曾經是和家人一起避難,現在,是和戰友一起登艦,目的變了,心態也有所不同。


    透過舷窗,薑生白隱約可見一艘巨大的戰艦,那就是他們的目的地,編號為“1-10”的一艘第一艦隊下屬的戰列艦。


    他們乘坐的運輸艦緩緩駛近戰列艦,在戰列艦腹部的機庫外停下引擎、關閉防護力場,接受無人機掃碼檢查,而後在牽引光束的牽引下被拉入機庫,與他們一起進入機庫的,有百餘艘同級運輸艦,在機庫外等候的,還有不下千艘。


    “全體都有!起立!列隊!”


    “是!”


    “報數!”


    “一,二,三,四……”運輸艦剛剛停穩,艙門尚未打開,柏英渡便下令全體站起列隊並報數。


    “好,以連為單位,出艦!”


    艙門打開之時,六三三二營全體已列好隊伍,在柏英渡指揮下有序走下運輸艦,他們踏下運輸艦之時,機庫裏已列隊站著數以千計的營、連、排甚至是小隊,通往戰列艦內部的過道和走廊間,也隱約能見著幾支正在行進的隊伍。


    薑生白知道戰列艦這一艦種是各級戰艦中僅次於無畏艦的大型戰艦,曾經也或多或少地聽過戰列艦有多大多大,但直到此時,他才親身體會到戰列艦的龐大,僅這麽一個處於腹部的,占地極小的副機庫,就能容納近萬艘運輸艦和近十萬名將士。


    其實,戰列艦光是正常運作就至少需要兩萬名太空軍士兵操控,在極端情況下,更是可以塞下近二十萬人。


    柏英渡率部走出機庫,經過漫長的走廊、數層樓梯和一間間緊閉著的艙門、房門,步入戰艦中層大廳,大廳四通八達,連接著通往戰艦各部位的通道,是各部門間溝通、聯絡、協作及開會用的地方。


    此刻,大廳內人頭攢動,全是身著陸軍軍服的士兵及將領,大廳中央,有一個凸起於地麵兩米高的司令台,司令台上,幾名少將、中將銜的將領圍著一名上將銜的將領,好像正在談著些什麽。


    “六三三二營營長柏英渡,率全營官兵,向您報到!”柏英渡向一名準將銜,正在各營、連、排、小隊間穿梭組織站位的軍官敬了個禮,高聲喊道。


    “哦,好,柏營長!你部……哼嗯……你部就站那兒吧!”那軍官轉頭看向柏英渡,舉起手迅速敬了個禮,而後伸手指向旁邊一處空地,叫柏英渡率部過去。


    “是!六三三二營全體都有!踏步!!!走!!!一二一……”


    “一,二,一,一,二,一……”


    在場的所有部隊的成員,都是剛剛入伍沒幾天的新兵,其中,隻有柏英渡負責的六三三二營最像樣,隊列相對齊整,軍紀較為嚴明,乍一看,不比訓練多年的老兵們差到哪兒去。


    六三三二營全體抵達指定位置,站著標準的軍姿,神情肅穆地看著麵前的司令台,一動不動,一聲不吭。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營、連、排、小隊級別的隊伍一支一支陸陸續續地抵達大廳,大約一個小時後,台下隊伍間穿梭著的幾名準將小步快跑著上台,其中一人貼在那上將銜將領耳邊,輕聲耳語了幾句。


    那陸軍上將聞言,點了點頭,理了理衣裝,正了正軍帽,而後取下右手上的環路,拿著它靠近嘴邊,當作麥克風使用,他“喂喂喂”了幾聲,聲音便在大廳間回蕩。


    他聽著自己的聲音,轉頭和其他幾名將領說了些什麽,而後又“喂”了幾聲,再聽了聽聲音,就這麽來回調試了幾次,他才終於滿意。


    “哼嗯,歡迎登艦,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正式成為群星共和陸軍的一員了,接下來,你們將在這艘戰列艦上接受太空戰鬥訓練,並協助太空軍!希望你們能夠聽從命令,保質保量地完成訓練和協助任務!都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


    “好!明白就好!祝你們接下來的訓練生活一切順利,也祝你們能夠在日後的戰鬥中大放光彩,屢立軍功!!!”


    “是!!!多謝將軍關心!!!”


    “嗯,好!現在,各連、各排、各小隊最高指揮官上前,按級別高低排序,抽簽劃分歸屬!”


    “是!!!”


    因各行星上的情況不同,兵源素質不同等種種原因,登艦部隊中隻有少數是營級編製,大多數都是連排甚至小隊級編製,因此,頭等大事就是重新劃分歸屬,說是抽簽劃分,但已有的營是不會變動的,隻是新增足夠數量的營級編號並從老兵中抽調人員擔當營長、副營長等職,而後重新劃分連、排、小隊歸屬而已。


    歸屬劃分又用了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最終,劃分出五百多個營,各營級別相同,互不隸屬。


    司令台上的上將,是整艦所有陸軍的最高指揮官,負責指揮全艦陸軍,另外一竿子中、少、準將,則是參謀團、後勤保障及訓練組成員。


    戰艦上的訓練不同於地麵,雖然還是以營為單位展開訓練,但在戰艦上更多時候是以小隊的形式訓練,很少會有在地麵上時那樣整營一起的訓練課目。


    戰艦上,沒有明顯的白天黑夜劃分,訓練、吃喝、休息等都要看環路上的統一時間,對於薑生白等人而言,最初的幾天著實難熬,“白天”練不好,“黑夜”睡不著,又累又困,卻感受不到疲憊,部分人還患上了輕微的抑鬱和幽閉恐懼。


    漸漸的,情緒崩潰、訓練受傷乃至精神出現異常的人變得多了起來,再加上長時間嚴苛的訓練,不少人沒能熬過三天,便自領逃兵之名,背負屈辱和官司,逃回地麵去了。


    每薑生白當熬不住,想要放棄的時候,他總會想起父母和妹妹的笑容,總會想起自己和父母的約定,總會想起得知父母死訊的那一天,恨意支持著他的身軀,讓他熬過了漫漫長夜……


    聯合曆二百五十一年,共和曆一百五十六年六月六日,無數和薑生白一樣的人仍在戰艦上接受訓練。


    此時的湛盧號艦橋之上,等候多日的意以仁終於收到了外交部和太空軍總參謀部的回信,不出所料,泛星空聯合政府拒絕了和談請求,並派重兵集結於鐵戟要塞群處,意欲和群星共和再戰……


    “元帥……”


    “哼嗯,曼荊,終究還是得繼續打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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