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師父經常下山去辦事,說好聽點是主持公道,說難聽點就是當打架的袖手旁觀者,我不知道他為什麽對這項工作樂此不疲,打架有什麽好看的山上的猴兒野雞天天打架用下山跑老遠的看??大師兄偷偷告訴我要當這個“袖手旁觀者”是很不容易的,首先你要武功好威望高有地位別人才會找你去看熱鬧,師父混了很多年才混成這樣的所以要努力工作。原來看熱鬧也是要挑人的,我恍然大悟。其實我對看熱鬧沒什麽興趣,主要是佛祖教導我們“誰不入地獄我入地獄”,我思想境界不高對“入地獄”這一項很是耿耿於懷,反映到行動上是看見打架的能躲多遠就躲多遠,打的越熱鬧我躲的越遠。反映到理論上是我沒那麽高的覺悟繼承不了師父的衣缽,打死也不上。


    因為師父的業務很忙所以我的武功大部分都是大師兄教的——這樣你也就明白為什麽我的武功那麽差了。大師兄對自己要求很嚴格,但對我練功就兩隻眼睛全閉上了。他在我的功課日帶著我滿後山的玩,給我做蟈蟈籠,吹糙葉歌。還拿閑書給我看,我看的那點閑書都是大師兄偷偷給的。要讀詩讀得高興了他就開始打拳,一邊打拳一邊背詩,詩背的很好拳也打的很棒。大師兄總是說將來自己要自創一門“百詩拳”,我沒聽清楚聽成了“白癡拳”,而且後來逢人便說我大師兄多麽多麽厲害你看他現在打的是“白癡拳”……而且屢教不改,所以那個“白癡拳”不知道怎麽回事打著打著就打到我的頭上來了,讓我非常的鬱悶。我說這個“白癡拳”的目的是為了說明我的大師兄是個好人,而且是一個喜歡附庸風雅的好人,這可以解釋他後來為什麽在江湖裏如此的受歡迎。


    他受歡迎的另一個原因是他長得很好看,屬於女眷們想像的那種相貌很好身材很棒的那種。不過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都穿著土布衣服滿臉菜色,所以我沒覺出他好來。大師兄也很苦惱自己長得好,因為少林寺不看皮相吃飯。所以師父教他七十二絕技的時候他堅決不學“般若指”“般若掌”等姿勢比較好看的武功,偏偏去選“龍虎爪”、“千手千葉拳”那些亂沒形象的武功。我非常不以為然,我覺得人有沒有品不是看武功的“性別”,而是你的人好不好,我覺得像大師兄這麽好的人當人有人樣,當佛有佛像,完全不必拘泥於形式。但大師兄不這麽認為,他苦練那些剛猛威武的武功,一直到他下山。


    在我還沒到20歲,沒有文化沒有武功沒有見過什麽人的時候,大師兄就決定還俗了。那天晚上他和師父聊了很久,而且內容不讓我聽見。出來的時候他的樣子看起來很疲倦,但也許是他故意淋了雨給我造成這種錯覺。我問他為什麽還俗,他久久的看著我,說自己不能達到“風不止而心止”的境界,我很奇怪的看著他,說你不把它當風看不見不就得了。大師兄狠狠的嘆了口氣,說我的經讀的很好。那是第一次有人說我經讀得好,也是第一次有人誇我。但我還是不高興,因為大師兄還是在第二天就下山了。


    之後我難過了好長時間,因為大師兄對我很好,我的第一次行走江湖就是他帶著我去的,雖然出了點事他把我當炮彈打了一次但我還是不恨他。當然,我想他的原因還在於師父——自從大師兄下山以後,師父就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天天沒事就壓迫我練功練功練功,每當這個時候,我就尤為的想念師兄,想念他縱容我犯懶的日子,想念他什麽時候再回來接替我的位子繼續給師父壓迫。唉,我真的好委屈哦。


    後來就發生了很多事情,我莫名其妙的就還了俗,莫名其妙的加入了一個奇怪的組織,遇到一群莫名其妙的人。說真的我挺害怕的,這個時候我很想念大師兄,因為他江湖閱歷比我廣得多,如果有他在身邊,我做事就不會這麽沒譜了,也就不會把身邊得人氣的一次一次的吐血……


    等到我再見到大師兄的時候,我已經20多歲了,我再見到他的時候他說他叫孟湘臣,我嚇了一大跳,我知道孟湘臣很長時間了,但我沒想到他是我的大師兄。


    孟湘臣是武林盟主,他續了長發,顧盼翩然。


    第3章 趙麟君


    我剛認識趙麟君的時候他也不叫趙麟君(真的不關我的事啊,我身邊的人物都這樣變來變去的真讓人驚訝),他叫魔頭。雖然一開始我就懷疑這不是他的真名字但大家都這麽叫我也沒懷疑過什麽。從我有記憶開始,他就被關在後山了,那個大大的山洞裏麵。


    魔頭幹過什麽我不知道,但我總是很同情他被大大的鐵鏈子鎖住。這樣活著有什麽意思啊,被鎖住的人就像被關在籠子裏的鳥兒一樣不能自由。但大家都不這麽認為,大師兄偷偷告訴我,說魔頭很厲害,厲害到不拿鐵鏈子拴住就會跑,他一跑就會死很多人,至少少林寺要死很多人。我問大師兄你看見過魔頭殺人嗎?大師兄搖搖頭,說是聽說的,我轉過頭去——


    “沒親眼見過就不要亂下結論。”


    至少我沒見過魔頭殺人。一次都沒有過。


    我認識魔頭是有原因的。那時候大家正在為給魔頭送飯的事傷腦筋。據說魔頭長了一雙很厲害的眼睛,看見他眼睛的人都會發瘋。反正我們小廟裏麵已經瘋了幾個了。師父說他們瘋的原因是因為六根未盡,才會受魔頭的蠱惑。但是不管怎麽說,就是沒有人願意給他送飯,誰也不想去。後來師父一直看著我。喃喃說著什麽“如果是你的話他應該不會把你怎麽樣”,大師兄聽見了很著急,說他雖然不會把我搞瘋但一定會迷惑我讓我把他放了。他怎麽知道?難道我長得很像叛徒嗎?沒等我反駁師父長長的嘆了口氣說,如果真的要變也是宿命誰也改變不了。然後他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慈祥的目中突然精光暴漲,我嚇了一大跳,我從來沒見過師父這樣。


    然後我就成了趙麟君的送飯人。一直送到他下山。


    記得我第一次去送飯的時候心裏也是揣揣的。我還很年輕不想變成神經病,所以很聰明的在自己的臉上蒙了一張帕子,其結果就是我還沒進山洞就把碗打了,而且還摔了一跤。那時候我還很小,心裏難受就幹脆哭了起來。然後我聽見一個很好聽的聲音說“小弟弟不要哭,我不餓。碗打了沒關係,我不會告訴你師父的。”


    我哪裏在哭你有沒有飯吃,我是身上比較疼覺得很委屈罷了。


    但是他的話還是很有效果的,至少我認定他不是一個兇惡的人。當時我因為哭泣已經把眼罩拿下來了,聽見說話不自禁就看了過去,然後我就看見了一雙很好看的眼睛,在黑暗裏閃閃發光。


    後來趙麟君說他看見我蒙著眼睛進來就有氣,當即拍板決定讓我死翹翹,結果還沒等他的魔音魔眼起作用我就先自己“吧唧”一聲摔那兒了,最奇特的是我還很沒品的自己哭了起來。當時他覺得暴好笑,沒想到他最討厭的少林僧人中間還有這麽可愛的傢夥。為了獎勵他難得一次的好心情他決定以後都不對我用魔音魔眼。不過他說話不算話,他後來不僅用了而且還經常用,還經常用在匪夷所思的地方讓我非常鬱悶。唉,我就是太善良了。


    之後我一直都平安的給魔頭送飯,一直送了好幾年。開始的時候師父非常的擔心,每次我送完飯都緊張的問我魔頭說什麽沒有,我都搖搖頭。過了幾年師父也就不怎麽查這事了,審查的業務交給了大師兄,大師兄審查了幾年也放鬆了警惕,交給了二師兄,二師兄很快交給了三師兄,三師兄交給了四師兄……到後來,六師兄打打哈欠說從今以後你每次送完飯都問問自己這個問題吧,有事了找師父。


    我有病啊!自己問自己這麽白癡的問題。我白了六師兄一眼。


    其實魔頭真的從來沒有跟我說過什麽,每次我去送飯他都不看我,兩口扒完飯就閉上眼睛休息了。我鬱悶的時候就會絮絮叨叨的跟他說今天被師父罵了明天練功摔了他都不理我,也不知道聽見了沒有。後來趙麟君說他那時候懶得看我,因為我實在長得很難看,看多了會倒他的胃口。趙麟君喜歡所有美麗的事物,因為他自己就長得很美麗所以標準比較高,像我這種模樣的照他看來都應該拿去絞了免得影響市容兼禍害下一代。我是和尚怎麽會有下一代?我覺得趙麟君思想有問題,當然這可能跟他長期被關押造成的心理障礙有關係,所以沒有跟他計較什麽。


    但是後來我還是把趙麟君放了。在所有的人都對我放鬆警惕以後。


    其實事情很簡單,某天我給他送飯,趙麟君幾口扒完飯閉目養神,我繼續絮絮叨叨的說今天師父抽查我經文的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突然說話了。


    “真好。”


    “什麽?”我還沒有從我的苦大仇深中醒悟過來,不明白他的真好是因為我受的罪還是自己生活的太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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