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的聲音仍在繼續:“生活顛沛流離,連安全都成問題,哪有功夫談情說愛?你可以算是他的初戀,他對你……始終記掛著,雖然那時還未必是愛情。他跟你一樣,缺乏安全感,隻是採取跟你極端相反的方法,他會本能的緊抓著不放,就算摔得頭破血流也不鬆手。他最害怕香菇,殺了他也不會吃,但你叫他吃,他會強吞下一整盤,他就是這種人,是傻,是活該,但你……別再繼續折磨他了。是走是留,你該——有個決定。”


    雷霆俯身拾起地上的信紙,是走?還是留?


    薑揚覺得能再度睜開眼,幾乎是個奇蹟,費了一番功夫認出站在床邊的人。


    “烏鴉哥——”聲音嘶啞微弱,像破損的留聲機,急切和遲疑的矛盾,“他……走了嗎?”


    烏鴉頓了一下,柔聲道:“小揚你還虛著,什麽也別想多睡會。”


    薑揚勉強一笑:“你瞎操心什麽?他走了就走了,是我煩了膩了趕他走的,他跟個木頭人,石頭人一樣,整天不哭不笑,看見就討厭,攪和得我腦漿變成一團糨糊……”


    “別說了”,烏鴉緩緩道,“你從小就好強,死撐的時候就會喋喋不休沒完沒了。”


    薑揚閉起眼睛,淚水滲出來,他也許沒意識到自己在哭,隻是自言自語般喃呢:“我喜歡他,很喜歡他,為什麽他一點都不喜歡我……一點都不,我偏偏還去喜歡他……”


    門留了狹窄一fèng,烏鴉故意讓聲音點滴不露的傳到門外。


    微弱的聲音,卻好象有迴響,振刺雷霆的耳膜。他倚著終年不見陽光的暗淡灰牆,他的背脊,比牆壁更冷。


    他的眼中漸漸聚集起專注和決絕,他轉身,伸手欲推開病房的門。淩缺突然插進來擋住他:“你考慮清楚,你進去意味著什麽,不要再讓小揚表錯情空歡喜再傷心了。”


    雷霆看著淩缺無聲輕笑,隨即緩緩道:“現在誰攔我,我就殺誰。”


    雷霆一進去,烏鴉就出來,對靠在一邊的淩缺笑道:“總算撥雲見日。”


    淩缺可憐兮兮道:“拜託你扶我一把,那個撥雲見日的雷霆……才真叫恐怖。”


    薑揚就這麽看著,一直看,似乎永遠不打算說話,或者動彈,似乎擔心這不是真實,一晃就如鏡花水月的破碎。許久,終於笑了,笑得璨若星辰,終於又是那個雷霆熟悉的薑揚:“我說過,你再沒機會跑掉了。”


    雷霆淡淡笑道:“沒機會的人,是你才對。”說罷,他俯身,吻上薑揚的唇。


    淺淡得幾乎讓人感覺不到的吻,薑揚卻終生難忘,他覺得……這才是他們的初吻,因為這才是他們——真正的開始。


    第21章


    “雷霆,我喜歡你。”


    “恩。”


    “你有沒有聽啊?”


    “在聽。”


    “能不能先把財經報告書放下,我看不見你的臉啊——”躺在病床上的薑揚委屈兮兮的拖長聲。


    “不行。”雷霆坐在一邊不為所動,回答得四平八穩。


    “你——”薑揚的聲音嘎然而止,病房裏突如其來的安靜,陽光愜意的散灑進來,資料的紙張無聲扇動了少許。


    雷霆抬頭看著他,淡淡笑道:“怎麽停下了?是不是想說‘你以前還都聽我的’?”


    “我是差點那麽說了……你在做我應該做的事,替我搭理生意還一直陪著我,我太過分——”薑揚一直垂著頭沮喪的說話,無意間抬眼見雷霆正頗為玩味的看著他,“你那是什麽表情啊?”


    “沒想到有一天,你說話前用先腦考慮這麽多。”雷霆輕笑道。


    “餵——”薑揚訕訕的沒話反駁,雷霆這種清涼揶揄,總讓他毫無招架之力。


    雷霆眼眸清澈平淡:“其實不用刻意,做你自己就好,你變太快,我也無法適應。”


    “恩……喜歡我?喜歡我這樣?”薑揚少有這樣不自信的神情,不確定的語氣。


    雷霆坦然道:“喜歡。”


    薑揚眼睛一眨不眨,光彩流溢,興奮道:“你……你什麽時候喜歡上我?”


    有點無奈的笑,還是直言回答:“很早,比你還早吧。”


    “啊——?”薑揚難以置信的愣了半天,繼而轉為賊兮兮的笑,“難道你真對我一見鍾情?一見麵就愛上我?”


    雷霆又埋頭去看資料,漫不經心道:“有人會喜歡一見麵就被逼迫口交嗎?”


    “那,那個時候,我,我——”薑揚是真窘迫了,臉悶成一片赤紅。雷霆,真是他這輩子註定的客星。


    “你可以出院,但必須每周回來複查。”楚冰炎對待病人,總有一份特別的溫和。


    “知道啦,知道啦。”薑揚正要穿外套,雷霆伸手阻止,笑道:“你的毛衣——不光裏外顛倒,還前後穿反,你急什麽呢?”


    “想回家啊”,薑揚費力脫著毛衣,頭被套在裏麵,聲音透過毛線空隙清晰穿出,“想回你跟我的家啊。”


    雷霆怔然片刻,泛起淡緋色的微笑。


    “前麵往左轉吧。”薑揚坐在副駕駛座,車由雷霆開。


    “不是急著回家嗎?想起別的什麽事?”


    “我們先在外麵吃了飯。”提及此,薑揚麵上仍有愧色——雷霆手臂上有不少細小的燙傷,是因為下意識遠離火,下菜時熱油飛濺留下的。


    “請問兩位要點什麽?”下單小姐職業化的親切推薦,“我們店的川菜很出名,是特級廚師——”


    “辣的統統不要。”薑揚看著菜譜,頭也沒抬,極為自然的說道,“他胃不好,不能吃刺激性的。”


    服務小姐想了一下,又說:“較為清淡的有三鮮湯——”


    “麻煩你”,這次是對麵的雷霆開口,“有香菇的菜式都不要,還有海鮮他需要忌口。剩下還有什麽?”


    除了這些——服務小姐在冥思苦想——剩下的,還真不多了。


    薑揚則是一臉驚訝歡喜:“你怎麽知道我不吃香菇的?”


    當晚這位服務小姐還在說:“那兩個男人好奇怪,都很清楚對方不吃什麽,好象……嗬嗬,好象一對情侶哦。”


    “重要事項差不多就這些,你剛出院早點休息比較好。”雷霆收拾起資料,被薑揚從身後抱住,“冰炎說過你近期不能做劇烈運動。”


    “別把我想得那麽禽獸”,薑揚嘴上抗議著,手卻攬得更緊,“今晚我回自己房,雖然還是想抱著你,但那樣你會睡不塌實吧?其實很多事,我早該替你設想——”


    “那就不是你了——”雷霆方一回頭,薑揚迅速欺壓上來,廝磨著唇延,靈活的舌輕易攻入,掃刷過牙齦齒fèng,喧賓奪主的深入糾纏住沒有防備的棲主,嘖嘖水聲如膠似漆的接連不斷。


    直到肺部透支過分,薑揚才放開半分,上氣不接下氣:“以後絕不再勉強你跟我作愛,但親吻我會隨時偷襲,你不慡可以擋可以閃,還可以揍我……這個,算是說晚安了。”


    雷霆深吸著久違的空氣,笑道:“作為晚安吻太激烈些了吧?”


    “就算一個吻,我也抱著要把你整個吃下去的心情”,薑揚春風得意呲牙朗笑,“因為我是熱戀中的人啊。”


    對薑揚越來越孩子氣的行為,雷霆又有什麽辦法?


    “那兩個人呀”,烏鴉嘆道,“都背負不得不背負的擔子,表麵支撐起刀槍不入的堅強,心上卻都有處一戳就痛的弱點,都怕再遭遇離棄。”


    “知道我名字為什麽用個缺字嗎?”淩缺微笑,“有句話說,每個人都生而殘缺,但總有機會找到另一個人,彼此填補彌合。”


    “你找到了嗎?”


    “……我不知道。”


    薑揚集團作為發展最為迅猛的地產公司,股東大會足有百位代表參加。薑揚剛出院很多細枝末節還未處理,所以很悠閑的作壁上觀。台上的雷霆條理分明的分析業績走勢,翔實的數據資料支撐強有力的精闢結論,在座的人幾乎沒有任何置疑。


    會議結束後股東們紛紛滿意而去,偌大的會場隻剩下薑揚一個人還在原位不動。


    雷霆下台到他麵前:“我的報告無聊到讓人睜著眼睛睡覺嗎?”


    薑揚吐了口氣,深望著他:“你太出色,完美得無可挑剔,我在想你跟著我是不是太屈就了?”


    雷霆愣了一下,淡笑伸出手:“你握握看。”


    薑揚不明所以的照辦,隻覺得雷霆手心一片cháo濕,全是汗水。


    “其實我很緊張”,雷霆淡淡說,“突然間很多目光看著我,讓我很不自在。”


    “從外表——完全看不出啊。”薑揚愣愣道。


    “以前,不管是哭或者笑,多半不會有人理”,雷霆緩緩道,“偶爾還會招惹不必要的麻煩,漸漸就變成這樣——但也隻是個普通人,別高估我。”


    薑揚站起身,胳膊攬住雷霆的脖頸,額頭抵靠上去:“你呀,不是普通的叫人心疼。”


    “還有正事做,別鬧了。”


    “雷霆,你其實不喜歡做這些,是吧?”薑揚問道。


    “很多事不是喜歡或不喜歡的問題。”


    “你那次想辭職,是想出去四處旅行?”


    “那是以前”,雷霆淡淡看著他,“現在我隻想幫你。”


    薑揚沒再說什麽,隻是表情,若有所思變得深遠。


    第22章


    還我工作——我要活——此類醒目的紅色大字牌放眼望去比比皆是,憤怒的人群圍在公司的門口,一見薑揚出來情況立刻失控,警衛根本攔不住洶湧人流。


    “你去死吧!”


    “喪盡天良,你錢還不夠多嗎?”


    “畜生!你要逼死多少人才甘心?”


    “變態同性戀,你遲早得愛滋!”


    薑揚麵對無數恨意扭曲的麵孔,怔怔說不出話來。


    “薑總裁,您快上車!”僱傭的四個保鏢極力維護著薑揚和他身後的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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