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雪芝本就被他的氣場所懾,此時更是手足無措,隻睜著眼睛盯著他,滿臉恐懼,根本說不出話來。


    “殿下,不如讓我來問吧。”許問卿站在鳳池身邊,看這女子柔弱無依,心生憐憫,“我保證讓她說出實情。”


    鳳池嘴角扯了一下,道:“不用了,我自會處理。”許問卿討了個沒趣,也不再開口,靜靜在一邊做旁觀者。太子殿下繼續問道:“皇後娘娘的香囊可是你送的?”


    傅雪芝點了點頭:“是的,不僅是香囊,娘娘後來還跟臣妾要了一盒香粉。”可這跟認罪有什麽關係?她心裏糊塗,不知兩件事緣何會牽扯到一起。


    “那麽,你是承認你在香料裏下毒,企圖謀害皇上了?”鳳池緊接著問道,語氣幾乎肯定了這件事的真實性。


    “什麽?謀害皇上?!”傅雪芝臉上血色褪盡,眸中驚恐萬狀,“殿下冤枉啊!臣妾哪裏來的膽子謀害皇上?!”


    許問卿聽到這裏已大致明白了,太子要的根本不是什麽所謂的實情,而是在尋找一個可以除掉對手的契機。傅雪芝不過是個引子而已。


    太子對傅昭儀的鳴冤不予理會,逕自道:“傅昭儀,鳳池敬你是父皇的寵妃,所以不曾對你有任何冒犯,但你要知道,本殿的耐心也是有限的,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考慮,若到時再不招供,莫怪本殿翻臉無情。萬望昭儀娘娘明白,在這碧陽宮裏,偶爾死個人並不是什麽大事。”


    恩威並施,鳳池的手段可見一斑。傅雪芝雖貴為昭儀,後宮中爭權奪勢的手段也不是沒見過,但終究隻是一介女流,遇上這樣的角色不由膽戰心驚,蒼白著一張臉,秀眸中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恐懼。


    暗室中燃起一支香,煙氣裊裊,很快薰染了一室芬芳,傅雪芝顫抖著,後背已冷汗涔涔,神經繃緊到極限。驀地,這養尊處優的皇妃竟暈了過去。


    許問卿連忙過去扶起癱軟在地的人,一手扣上脈搏。良久,他才放開手,將女子在一邊的椅子上小心安置好。


    “怎麽這麽不禁嚇?”鳳池皺了皺眉,不瞞地瞥了她一眼,“到底怎麽樣了?”


    “寒氣侵體,還受了驚嚇,所以暈倒了。”許問卿淡淡陳述。


    鳳池靜靜地聽著他的診斷,在他遲疑的片刻抬了瞼,鳳眸淩厲讓人無可遁形:“還有呢?”


    許問卿本想就此含糊帶過,不想他卻如此敏銳,隻得老實道:“她已經有了身孕,大概兩個月了。”


    聞言,鳳池的眸中閃過一抹精光,仿佛看到獵物的野狼。


    傅雪芝再度清醒時已身處高床軟枕,若不是先前透骨的寒意仍隱隱作祟,她幾乎要以為那隻是一個可怕的噩夢。


    “醒了麽?來喝藥吧!”溫和的聲音在床邊響起,如柔軟的絲綢拂過耳膜。她怔怔地看著那碗遞到麵前的藥汁,胃裏一陣翻騰,幾欲嘔吐。


    “你有身孕了,要好好保重才是。”關心的話語聽在傅雪芝耳裏卻如炸雷一般,她驚訝地看向床邊的人,眉目和善,隱隱帶著兩分擔憂,是個瘦弱的少年。


    “你是誰?這裏是什麽地方?”她皺了眉,腦子裏隻剩下昏倒前的記憶,她應該還在那個暗室才是,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少年的皮膚白得幾乎透明,頰上的血管隱約可見,他沖傅雪芝笑笑:“你不用害怕,這裏是我的住所,你且在這裏好好休息,有什麽需要盡管喚丫頭來服侍,她叫剪荷,就在外麵候著。這是安胎行氣的藥,你要趁熱喝,涼了就沒有藥效了。”說罷也不多留,放下藥碗就出去了。


    屋子裏一下子安靜了,傅雪芝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床頭櫃子上的藥碗還在騰騰冒著熱氣,她默默看著那碗藥。突然,一大顆眼淚砸了下來。


    不是害怕,不是恐懼,而是悲哀。


    保養得當的手纖細修長,每一個指甲都修剪得圓潤漂亮,透著淺淺的健康的粉色。這雙手輕輕按在錦被上,那下麵,就是已經孕育了生命的地方。


    是什麽時候有的?是上次皇上出宮的時候麽?還是後來的宮宴之後?她不記得了。那樣的纏綿太過火熱,讓她拋卻了理智,拋卻了害怕,拋卻了一切,隻餘下那雙笑意盈盈的眼睛。那眼神太過熾熱,讓她幾乎羞得抬不起頭。可又不舍錯過那其中的情意綿綿。


    “雪兒,我愛你,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我保證。”耳鬢廝磨時的熱燙情話,連窗邊的月兒都羞得躲遠。他卻毫不在意,仍舊低低訴語。


    她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承諾,也就理所當然地當了真。所以,當他送給自己香囊香粉的時候,她甜蜜得如同掉進了蜜罐子一般。


    那裏麵,該就是攙了謀害皇上的毒藥吧?她恍然,唇邊苦澀盡顯。沒想到他傅雪芝十四歲入宮,目睹親歷了多少爾虞我詐,到最後,竟看不穿這包著愛情外衣的禍心。那一次次所謂的“偶遇”,怕也是精心編排的吧?


    先誘哄了自己上鉤,墜入可恥的情愛關係卻無法自拔,再甜言蜜語,讓自己不明就裏做了這替罪羔羊。就算自己現在明白了真相,往日情分加身,她有如何會為自己辯白?


    罷了罷了,傅雪芝搖頭苦笑,淚水從閉合的眼中汩汩淌下,直湮濕了大片錦緞。


    “皇兄,這樣做會不會不太好?”方沉從牆上的小孔探看隔壁的動靜,傅雪芝淚流滿麵的無助模樣實在讓他覺得心中不過意,“難道真要把她逼上絕路麽?”


    “沉兒,”鳳池並不願談論這個話題,輕聲打斷了他,“我帶你去見許大夫吧!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這次說什麽也要讓他為你診診病。”他不管方塵是否願意,輕輕拉了他的手腕便要離開。


    “哥……”方沉擔憂地皺了眉,剛想說些什麽,鳳池已投來一個不悅的眼神,讓他不由閉了嘴。


    許問卿現在很清閑,給傅雪芝開了方子之後,鳳池就安排他在這間會客室裏休息。隻是已經過去了兩三個時辰,怎麽還不見有人來?要知道他一夜未歸,家裏的人該是要著急了。尤其是青芷,看她的樣子恐怕是認識鳳池的,而且應該沒什麽好印象,要不然也不會那麽驚訝了。


    青芷怎麽會認識太子?許問卿疑惑,以蘇寒玉的性子,該不會讓鳳池和青芷相見才是。可鳳池也說了看她眼熟,這該是見過沒錯。難道是青芷已恢復了記憶,原來就識得鳳池?許問卿心中一悚,竟有種不祥之感。


    決不能讓她和宮裏的任何人接觸!許問卿心底暗暗思量,他甚至已經開始考慮離開京城另尋安身立命之地了。


    “許公子,主子請您過去。”宮女嬌柔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許問卿聞言隻得跟她去見太子。


    碧陽宮東院的牆外種了一圈夾竹桃,就算在這隆冬季節裏也是枝繁葉茂,蓊鬱得讓人看不清圍牆的顏色。許問卿隨著宮女進了院子,入眼便是一片嶙峋怪石,看似隨意擺放,卻暗藏玄機,許問卿對奇門遁甲略知皮毛,看出了其中的奇巧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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