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桃樂絲很艱難地吞了口口水。


    “你——你們老想攻擊索林,”她繼續說,“而且,當然,他嗤之以鼻,一個字也沒講,要不你們可有得聽了。索林是我的愛人。但誰又是瑪歌·馬許的愛人呢?”


    洛克開始起身,但又坐下來。跨步走向桃樂絲的是何頓。


    “瑪歌,”他問,“有愛人?”


    “對!”桃樂絲哼著鼻子說。


    “他是誰?”


    “我不曉得,”桃樂絲兩手一攤:“索林自己也不清楚。”


    桃樂絲爆發的怒火從來維持不久。這回的怒火,在她父親冷眼凝視之下,開始閃爍不定逐漸轉弱。她一把抓住索林肩膀以為支柱。不過她還是反擊回去。


    “那個女人,”她賜予瑪歌恨意十足的粗體字,“那個女人拘謹得叫人受不了——噢,老天在上,真是這樣!——所以之前從來就沒偷過人——噢,老天在上,沒有喔——所以整件事她可真是搞得神秘兮兮。還真以為那是天大的罪孽之類的。不過到最後她對他簡直迷得發狂,不管他是誰。迷得要死要活。看得出蛛絲馬跡。而且……”


    “桃樂絲,”他父親打斷她。不過他還無法大聲說話,隻是聲音裏有個什麽叫她氣勢又更弱了。


    “桃樂絲,”洛克繼續說,“雖然這種事你的經驗無比豐富,而且你對咱們可憐的人類問題也頗有了解,不過你抓狂的腦子可曾有一次想過——”他砰地猛拍扶手——“馬許太太也許是給下了毒?”


    “我……”


    “想過嗎,親愛的?”


    “我不知道,”桃樂絲髮起脾氣,“而且我不在乎。我隻是要講:索林做了那個女人也做過的事情,你不用那麽大驚小怪,何況她先前已經做了其他讓他活得好不快樂的事。另外你也不該說什麽索林壞心、殘暴、‘加速她的死亡’。”


    “成,桃樂絲,”何頓溫和說道,“那我們也不該說希莉雅瘋了。”


    “希莉雅人很好,唐·迪司馬羅,”桃樂絲說,抬起漲紅的臉,“不過她是瘋了。索林跟我講過。瘋了,瘋了,瘋了!”


    然後兩人對看起來。


    “各位,”漫長的停頓以後,洛克語氣正式地說,“單說眼下情況混亂不堪還真不足以形容。”


    他站起來。


    這時何頓猛然想起,他們置身的長畫廊就在罪行(如果可以如此稱呼的話)發生的套房底下。在此之上,如果你朝南看去,便是瑪歌發病的白金兩色起居間,還有她死在裏麵的玫瑰色臥室。


    或許洛克也起了同樣念頭,因為在他控製緊繃的情緒兩手一拍以前,他抬眼往上瞥了那麽一下。


    “我們,”洛克繼續說,“莫名其妙卷進來。總得想個辦法脫身。和這件事相關的每個人的生活都纏進了這張網裏。這可不是抽象問題。是爆發力十足的切身問題。不過我們看不到這張網,也無法了解,隻能感覺。我們連問題何在都不清楚。問題解決前,我們會陷入狂亂的思緒不得安眠。不過這問題我無法解決。顯然你們也不行。看在老天分上,到底有誰可以呢?”


    這時驚嚇到他們的是歐貝的聲音,歐貝的聲音正在宣告有人踩上通往畫房的階梯,即將抵達。歐貝叫的是:


    “基甸·菲爾博士。”


    第九章


    “啊哈!”菲爾博士說。


    體積如此龐大之人如何能夠擠身穿過拱門,更別提行於台階之上,這事委實超乎人類想像。不過基甸·菲爾博士辦到了。


    他聲勢浩大地滾身而來,形體碩大,肩膀罩上復折鬥篷,拄著兩根拐杖作為支撐。他的鏟型帽緊緊攥在握住其中一根拐杖的手裏。蓬亂帶灰的一團頭髮圈住發亮的紅臉,臉上是三層下巴以及一管很小的鼻子,鼻上架了副繫著黑色寬緞帶的眼鏡。強盜的八字鬍——幾天沒梳理——彎繞在他嘴邊。他朝他們煦笑,一如走動的火爐。


    的確,就因為菲爾博士西裝背心的隆起處灑了雪茄菸灰,而背心上方的口袋又插了封折起來的長信封,上頭小心寫下“別忘記”,所以折損了一點莊嚴。


    不過整個畫廊都在他的腳步下震顫。真會以為肖像畫——最後的陽光突顯了其中某位軍官製服的紅或者某頂假髮的白——在他沿著狹長的地毯走來時在畫框裏隆隆晃蕩。


    菲爾博士大略朝這些肖像瞥過一眼後,仿佛就要直接走進畫裏以便詳加檢查。不過他想起自己的來意。他走向中間窗口聚集的眾人,發出長長一聲戰嚎般挑戰的聲響。


    “索林·馬許先生嗎?”


    索林臉色泛白,不過還是意誌堅定保持鎮靜,他點點頭瞪眼看去。


    “丹佛斯·洛克爵士?”


    洛克笑笑,微傾著頭。


    “呃——桃樂絲·洛克小姐?”


    桃樂絲原本偷偷在擦眼睛,麵對著鬼魂似的人罩向她來,不由發出尖細的叫聲。


    “啊哈,”菲爾博士說,很高興全搞對了。他旋身轉向何頓。突然莫名其妙地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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