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風筵招供,知府沉下臉子,叱道:“大膽狂徒,你可知罪?!”


    知府大人動怒了,這罪怕是不會小。女眷們都受驚嚇,忍不住打顫兒。


    堂上就屬風筵最鎮定,籌謀之時就想好了,這會趁著阿辰沒醒,趕緊把罪名給扛了。


    “好大膽子,你可知你犯的是……”


    知府話說一半,被泰子手勢製止。這人堂上認罪,想必不怕砍頭。


    泰子目光移向玉娘,輕描淡寫道:“可惜,小娘子尚未過門,無緣無故蒙此橫禍……”


    風筵果然變色,連連叩頭道:“泰子先生,此事是我一人籌謀,與別人無幹係,章家小姐更是無辜,求先生明斷,求先生明斷……”


    “明斷?”泰子先生微微挑眉,亦如嘉城相遇那般,不疾不徐深不可測。


    風筵頭在地上叩出血,惶恐之中口不擇言道:“求先生念在嘉城,一麵之緣的份上,放章家小姐回去吧!”


    叩頭之聲不絕於耳,大少爺為自己求情,額血染紅地麵青磚,聽得玉娘驚怒害怕。驚的是他犯重罪,怒的是牽連到她,怕的是生死未卜。


    聽風筵提起舊情,泰子先生莫名一笑,聽得眾人心髒一縮,不知道他下一秒,會做出怎樣的宣判。


    提心弔膽之際,山城銅鍾再次敲響,風萬侯率領臨鎮的鄉勇,打著剿殺馬賊的旗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個回馬槍。


    這些鄉勇熟悉地形,又有風萬侯的帶領,一邊派人從正麵進攻城門,一邊派人從地道殺入,來了個內外夾擊,殺得城內守軍方寸大亂。


    更有甚者起了反叛之心,嚷嚷著要綁了餘深雪,卻被及時趕來的馬賊頭常老大,像切西瓜似殺了幾個,一下子穩住軍心遏製頹勢。


    薑還是老的辣,常老大迅速將兵馬調遣兩隊,一隊支援守城軍隊,一隊圍剿城內出現的叛軍。


    常老大的人馬都是死忠,得了命令不死不退,殺得風萬侯那些怕死的偷襲隊潰不成形,而城外的兵馬不見突襲隊得手,也漸漸喪失原本的銳氣,打著打著就潰敗下來,等待另外一個鎮子的兵馬來援助。


    天亮時分,另一個鎮子的人馬也來了,攻城的人馬壯大起來,風萬侯騎在馬上走到城下,對著城頭上的餘深雪喊話:“城裏的人聽好了,馬賊殺死朝廷命官,你們跟著他們造反,可是要株連九族!”


    風萬侯揮了揮手,讓人抬上幾具屍體,當中一具屍體正是昨日先行離去的僉事大人。他是在離城三百裏的山頭遇害,風萬侯到達臨鎮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在通往省城的山道上埋伏,一不做二不休殺了僉事大人!


    風萬侯可不是笨蛋,知道自己此刻陷入絕境,唯有鋌而走險殺了僉事一行人,把一切都推到馬賊身上,興許還能欺瞞朝廷逃過這一劫。


    此人素來膽大,盤踞山城這些年,更是為所欲為,別人不敢做的事,他風萬侯就敢幹!


    就在風萬侯叫罵時,城門打開一馬殺出,竟是身穿鎧甲、手握長戟的風筵。


    風萬侯一時間愕然,沒見過大兒子的戎裝模樣,更被那股沛然正氣所震懾,畢竟是寧知遠一手帶大,沙場上頗有將門之風。


    戰場上的風筵已非跪在主屋,那個孝順又懦弱的敦厚長子,眉間凝著無畏勇猛,內斂沉穩的馬上雄姿,寧死不退的捨身信念,與那些團練兵勇簡直有著天壤之別!


    七八匹馬圍過去,耀祖沖在第一個,舉著槍就刺過去。


    風萬侯恨風筵,因他是風家骨血,心卻不向著風家;風耀祖恨風筵,不僅他心不向風家,還有他嫡長子的身份。


    風筵再怎麽不討喜歡,但嫡長子的身份,仍讓老爺子手下留情。


    就拿蘇家餘孽蘇冷清來說吧,在風筵的縱容下與老爺子故意作對,這要是換了旁人早被老爺子亂棍打死了,哪裏還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找麻煩!


    風萬侯心腸狠毒,遇事一向做絕,難得對人留情,但對風筵幾次留手,倒讓風耀嫉妒不已。


    其實,風萬侯並非有意留手,隻是尚未摸清風筵的底細,畢竟寧知遠當官數十年,風筵又一直跟隨身邊,萬一結交什麽官場人物,隻要一封書信便能搬來救兵。


    風萬侯是在逐步試探之後,才慢慢確定風筵除了阿辰,背後竟沒有大官做靠山。


    也難怪,寧知遠原本是京畿將門之後,因得罪當朝權貴,被貶戍邊數十載,最後病死任上,連棺槨都未運回,而是就地安葬!


    戰場上父子兄弟相殘,這是風筵沒想過的事,但現在決不能退一步,否則為山九仞功虧一簣,風萬侯會殺光所有的好人!


    比陰謀詭計,十個風筵比不過一個耀祖;比馬上武藝,十個耀祖比不過一個風筵;更何況此刻風筵一心護城,麵對包圍而來的敵人,鐵戟在手豁命而戰,不過幾個回合就將耀祖挑下馬背。


    這算是留手了,風筵再怎麽狠心,也做不到一槍挑了耀祖。


    耀祖躺在地上呀呀叫,那七人也陸續倒下了,風筵端坐馬上威風凜凜,風萬侯知道不殺了大兒子,攻城拔寨是沒指望了!


    身後已經沒人敢上前,風萬侯耷拉眼皮子豎起,用馬鞭指著風筵大叫道,一百兩,買他的人頭!


    一百兩是個大數字,風萬侯深諳人心,知道有錢能使鬼推磨!


    一個,兩個,三個,又是七八個一起湧上,個個眼中透著貪婪,恨不得搶了風筵的人頭。


    風筵一看這架勢,手中鐵戟不再留情,旋風似掃過去,殺人就跟那碾子似,一下子倒了一大片!


    屍體和鮮血讓貪婪暫時退卻,有銀子還得有命去花,聽到同伴伸手求救哀嚎,看著白花花腸子流了一地,那幫烏合之眾又一次膽怯了!


    一人一馬剛得喘息,就又聽到風萬侯的加價,兩百兩、兩百兩!


    那個上午,風萬侯喊價從一百到五百,風筵也足足殺退敵人五次,渾身浴血雙眼通紅,戰馬累垮屍體成堆,一直殺到嘉城兵馬救駕而來!


    期間,知府陪同泰子城頭觀戰,讚嘆風筵頗有武將之勇,但見泰子並無重用之意,此後便也不再多言。


    等嘉城兵馬舉旗而來時,風萬侯遠遠看到蘇冷清,終於雙腿一軟跌坐在地,風家在山城作威作福的日子算是到頭了!


    沒想到這條老命,送在那孽種手裏,風萬侯被押進大牢時,仍然是不知悔悟,隻恨當初不該讓那女人留下這孽種。


    ☆、第十九章


    風筵再次醒來已是身處嘉州大牢,三麵森冷牆壁和一麵腕粗木欄,隱隱約約聽到隔壁的叫罵聲和哭泣。


    叫罵的是不甘輸在兒子手上的風萬侯,哭泣的是此刻變成慫包的風耀祖。


    殺害官員形同謀反,風家不僅滿門抄斬,隻怕還要株連九族。


    風萬侯不在乎其他人,隻是不甘毀了風家辛苦建立的山城霸業,而風耀祖此刻已經不在乎山城霸業,隻為自己的小命痛哭流涕。


    “……”


    “為了一個蘇家餘孽,你就不顧念父兄之情,畜生啊畜生,當初在老屋我就該一棍子打死你,打死那個反骨頭的阿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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