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這是什麽意思?


    詞院破落,此廳簡陋,可能站在這簡陋廳室內的,除了縮在一角實在無處可迴避的書儒們之外,無不是官身,他們本就對滿城朱門公子們避諱不提的江氏有所猜測,現在聽了蕭將軍的話外之意,心底裏立即起了搖擺,眼下正是他們擺正態度,將功贖罪,建功立業的絕佳機會,如此功勞,當真會被區區江氏獨享?!


    並不是隻有塞北江氏一家才會擺出忠君報國的姿態,他們也會!


    暫且放開他們全麵盯著的言三,之前就達成各司其職的監察司,禁衛營等等均加大了分工協作,刑訊,查證,搜索,封鎖等等,無不進行得有序眼睛。


    數條街巷站滿了刀甲加身,肅然森森的禁衛,卻並沒有引起周圍百姓們惶恐,戶戶開著大門,百姓們對上取證的官兵端茶倒水,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百姓們配合有序,倒不是太平盛世中兵民一體,隻是素來敏銳的京中百姓們對最近以來城內戒備森森狀態很有覺悟,私下說道,無不覺得京城中定要發生什麽。如今真的發生了什麽,也就均生出“果然如此”的念頭,對官兵封街封門的舉動,也就沒能生出太多驚詫惶恐。


    還好,正是因為百姓覺悟在前,配合有加,如狼似虎的禁衛們也就隨之斯文了許多。發生如此大的殺戮,卻並沒有抄家抓捕鞭杖嚎啕等等情況,數條街道安靜如寂。登記查檢,儼然有序,實屬罕見。使得還在陸續趕來詢問事端的上官們滿意不迭。


    “你不去嗎?”輕輕試檫沾染在指尖的墨跡,嚴耀輝看向身旁的蕭泓。


    蕭泓看了屋外陸續往外撤的人一眼,“同功相忌,不去也罷。”


    “來此,我本來是尋人,現在也該辦正事了。”回眸看向嚴耀輝,蕭泓道:“三少,你有何打算?”今日變局,無論守城弩出不出現在風華樓,耀耀輝之前想邀招的辨學定然辦不成了。


    “在這裏等等消息。”蕭泓想法一樣,嚴耀輝對這份“功勞”,也沒有要撈取的念頭。非分之福,無故不獲,決不是他所求。用勢就勢,才是嚴家在京立身之本。


    若不是蕭泓起了心思,兩人本就沒有太多隔閡,如今交談起來,談不上親昵,卻也並不生分,很像是君子之交,ju淡隨風。


    “我先去了,三少保重。”蕭泓接著手邊的佩劍,嚴耀輝也還了一禮。


    兩位行止端正,禮數嚴禁,單單從禮數上來看,在場的山長等人也難挑剔出不妥,可偏偏,這兩位,一個清雅,一個俊岸,並且又有“嫁娶”訛言,以致於兩人有禮的舉止,看在旁人眼中,隻生出一個念頭,那就是——舉案齊眉。


    轉而像山長等年長者頷首告辭,蕭泓轉身出了廳堂。他得盡快去徵兵點,將那個江湖人找出來。他所重視的是,那個漢子是由江暮所舉薦,此人又有大量江湖漢子追隨,定然極有背景若是能招在他的門下,對他應該有良多助益。


    一直以來,蕭泓做到“無私心”,可今天,他身邊的人,居然對言三少揮舞起刀鋒,就在那一刻,培植屬於自己人手的火神在蕭泓心底裏蔓延,他的人,他來守護!


    照規矩,此事未明,在場人等均不得走動,當蕭泓提出去兵部,分負責戒禁此地的禁衛官員連忙與留守刑訊的監察司屬員合議。


    在京城混官場,每一個是真糊塗,蕭泓不但是京中貴公子,更貴為帝王身邊的人,年初,他不過是陪著永固南去出遊了一趟,就從禦前龍禁衛一步成為兵部新貴,不動聲色的即將獨領一軍。何況,這位蕭將軍與言三少的婚事除了有礙禮教之外,板著指頭算下來,一個沒有子嗣,在禮教上還深得皇恩的將軍握有軍權,於國、於皇家,大益。思慮至此,無不摒棄教條,當即默許放了行,之前來找蕭泓傳話的兵部小吏趕緊跟上。


    跨出門檻,在門外的斑駁牆下,一直等著的江湖人終於等到了蕭將軍出來。看著這些幫他阻擋了第一波攻擊的漢子,蕭泓連聲寬語安慰,當即為其作了保,受了傷的,暫且由醫館收治,沒有受傷的,跟隨他一起去徵兵點查詢那人下落,做個見證,對蕭將軍提議,漢子們無不感激,紛紛表示願意追隨。


    由蕭將軍擔保,監察司的人對其登陸了一下,任由這些講話漢子追隨著蕭將軍離去。


    旁觀著蕭泓無所阻擋得離開了,本來嚴耀輝還想安靜得等著事態有所安平之後,再行事,此刻也動了心思,看了一眼桌上大量柬帖,嚴耀輝略微考慮了一下,走到廳門口,招呼矗立在門邊那位回頭一瞧,見得招呼他的人是言三少,當即轉身去尋找上官去了。


    第一百零三章


    很快,默許放了蕭泓離開的那幾個管事的過來了,過來的多半是第一次見到傳聞中的言三少,看著站在堂前,沐浴在陽光下的言三少,神情坦然無暇,與傳聞中一樣,溫文爾雅,尊禮守教,見之生生不出漪念,使得原本還對龍陽之事心存輕蔑,不以為然的,也都不由得收斂了肆意。


    要想不被人私裏暗下言謗不斷,自身須得行事光明正大。


    言三少向幾位留守的上官施禮,“我等一介書生,實在幫不上眾位大人的忙,言三少有個小小請求,請各位大人能不能通融一二?”


    雖然是員外郎,言三少也算是有品級在身,過來的都也客氣得還了一禮,一聽到言三有個“小小請求”,都有些動搖,要是言三少想要回“言宅”,那麽他們一定不能通融。起碼,眼前不行。今日刺殺蕭泓的巷戰一案,目前所窺見不過是冰山一角,背後牽涉又會怎樣龐雜,已然難料,至此,攀附上在京城中橫行的言三少,是京衛戍,監察司大人們的算計,萬不得將言三少脫身了去。


    不等言三說正事,不用串通,個個一臉為難,想要把言三的:小小請求“搪塞回去。


    言三側目,對幾位滿臉為難神色,故作未見。不管答不答應,也總歸要爭取,“各位可能有所不知曉,言三得需齋戒學儀,今日前來是為了拜會同窗,商議借用風華樓,邀請京中同道重啟辯學盛事,以掃前幾日汙穢,眼下天色也不早了,各位大人,能不能通融一二,容我等把柬帖分送出去?”


    啊?瞄著視線可及的桌案上若高的一堆柬帖,在場的書生們也均從刺殺,刑訊,守城弩等等刺激中回神,一起看向立在門廊下陽光中言三少,三少還要重啟辨學?此時此刻,可能嗎?旁聽得山長撫須,眼底裏有了了悟。


    人算不如天算,以眼前形勢,重啟辨學,此時已經由不得嚴耀輝打算了,須得聽天由命,目前,嚴耀輝所想,是把這些精心準備的柬帖送出去就行,送出去,交到京儒生和不得已牽扯進前日風華樓一案的豪門公子們手中就行。


    聽了言三少的這個“小小請求”,之前還滿臉為難的幾位當即沉默肅靜了,倒不是在考慮可不可以,而是心存佩服。


    在場的都是守衛京城的參與執行人,當然知道前日風華樓辨學中惹出汙衊皇家,而後發生在刑部大獄鳩殺儒生一案,牽連到了禮部,刑部,官學,私學山門,還有好些紮堆在風華樓雅室看熱鬧的士族公子,牽扯廣泛,嘆為觀止,若是不能尋出禍患之源,再現一場雷霆暴雨,亦無不可。京中朝堂上下為此亂成一團,沒想到,都這會兒時候,言三少還有閑情算計滿京城的工資,儒生,能耐啊。


    大致猜測出言三少算計,相互悄然對視,是攔?還是不攔?


    很快,這幾位就達成了一致,既然沒得罪蕭將軍,這位言三少更是不好得罪的,隻要言三少不離開此院,就默許了吧,為首的及其客氣有禮,“三少吩咐,自當通融,隻是,三少也知道京內繁雜,萬不能由三少涉險,不知三少有什麽合適的人去辦。”掃了一眼廳內那些酸儒,再示意得掃向矗立在小院四周牆頭上的塞北那些彪悍沉默的漢子。說真的,目前,好像最忠誠的就是一直到處炫耀“忠誠”的塞北江氏了,要是言三少遣派這些人去辦事,他們可以通融,畢竟,監察司和江氏之間多少有那麽點“袍澤”之宜。


    得了示意,當即將預備先準備好的匣子尋了出來,將精心準備的柬帖放入其內,嚴耀輝雙手托起,側身向屋內召喚道:“瞿公子。”


    隨著召喚,一隻修長的手撩起廂房那陳舊的門簾,一直暗下保護避在內廂房裏的瞿浩然露了麵。


    瞿浩然手中拎著一把長弓,這把長弓花紋古樸,上麵鐫刻著雲龍紋飾,有眼尖的,立馬斷定出,那居然是件前朝禦賜之物。


    此次追隨少主進京的名單中,瞿浩然是其中為數不多的青年之一,按照六少的說法,長得太端正,臉上身上都沒有點疤痕,走出來太有震撼效果,故此,進京後,要麽在言宅內輪崗執勤,要麽報備一下,出去閑逛,此次被六少委派專程暗下保護言三少,一直隱身與暗處,之前,內堂差之毫厘的驚險,也讓他暗自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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