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過分!太過分!


    這邊都鬧出了人命,鬧得還不夠,居然還拋出“責令出家”的名目,想把所有過失全部推給別人,自己個跑路嗎?


    別想!


    對,素來矜持心重的京城公子們被擺足了姿態再次惹是生非的言家給刺激得群起激揚。


    京城貴少們坦然承認,自從從塞北回程起,一路上,他們確實心心念念著散布蕭世兄和言家小三是非的打算,反正事不關己嘛。可到京後,在陡發的一係列事端中,迫於形勢嚴峻,也算是稍得實惠的他們識趣得閉了嘴,謹守家門中,對外事務一併不加幹涉。


    可這言家也太過分了吧,四處折騰,把屬於他們的地盤當成什麽了!上至六部,下至賤民,無不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現在更過分了,不但將堅守禮教的夫子、飽讀詩書的書生忽悠進去,自個兒還成了高潔不可攀的存在了。


    眼睜睜看著言家一家子在自己個地盤上四處折騰的京城貴少們聚集在了一起,是可忍孰不可忍,被揚州言氏不斷刺激著自尊心的京城公子們聚眾商議的結果就是--在他們的地盤上,絕不能再讓姓言的折騰了。


    好吧,鬧了這麽久,也看清楚看明白了,既然宮中有意撮合;既然大人們全部被逼迫得不肯吭聲;連帶著士林也被陷於崩盤,被折騰得閉口不敢再提;現在姓言的一家子還拿著個“聖恩”這第個雞毛當前令箭,容不得他人說出半點不好聽的……累累種種,層出不窮。由此,所有經歷著家庭中父親大人的鬱悶,自己個兒也倍傷自尊的京城公子們匯聚一起,連成一氣,統一口徑,嚷起來:“蕭泓和言家小三的情意是真的!堅決是真的!”


    突然轉變的風cháo,讓從刑部一道道嚴審過關出了風華樓的私學書院的書生聽得臉色鐵青,這是誣陷!一定是誣陷!


    曾為了同一個目的聚一起的儒生們,有人卻喪命在了劇毒之下,京中朝堂之外的紛爭殘酷讓年輕人們震撼,惹出如此過失,顯然,是想在亂局中撈一把的他們的責任。本來就為此而沮喪著,言三少被嚴父責令出家和京中傳出緋聞相交織的傳言衝擊著書生們的“良心”。趕緊提起精神,撲滅謠言成了首要之重,他們絕對不能成為推動言三少“出家”了卻凡塵之事的罪惡之手。


    麵對窮書生們的紛紛指責,散發“證言”的貴少們的家奴矢口否認。至於他們的主人們則不客氣得多,咬牙切齒扭開腦袋,沒聽見,什麽也沒聽見!


    哼,就是誣陷,怎麽著!對貴少們而言,能壓製跑到他們地盤上胡作非為的姓言的就成!


    “苦戀!千古苦戀!這是‘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的真諦。”既然言家小三鐵了心不想嫁,那就別怪他們不客氣,豁出去了,他們一定堅決促成這個婚事。


    被無數“知情人”的“證言”煽動下,言三和蕭泓在塞北其間並肩誓死相依的事情傳了開來,無不聽得津津有味,傳得也熱乎乎,隻是這麽個事兒出乎意料得並沒有在民間引起改變現狀的波瀾。蕭將軍和言三少究竟有沒有“私情”,一直都在熱切旁觀著的心中有數,況且,是真是假早已不再重要,關鍵是大家都議得挺開心。


    世俗流言之厲害,言家小孩打小就在領教著了,對外界陡然逆轉的輿論,糾察原委,判斷之後,很快也就接受了。沒辦法,早就將這些京城貴少們給遺忘了的言家人對此隻能做出反省,哎,做得是有那麽點過分,被嫌棄也就不怎麽奇怪,算是物極必反吧。


    端坐在自家院子正堂偏坐上,被兵部一紙在家反省的蕭泓瞅著將他所在的院落擠得滿噹噹的無數認識不認識的世交公子們,這些平常並不往來的世交兄弟們都是來表示聲援支持他的,並且均積極獻計獻策,齊聲言稱一定幫他討到言家小三過門。


    看著一眾狂熱的模樣,端起香茗,蕭泓默默無語著。這不是他挑撥起來的,希望言家三少別為此而惱他。


    “大哥。”邁進門來的蕭府的二公子向上座的好幾位身份顯貴的貴胄作禮,這才對長兄稟告,道:“剛剛才塞北江暮的侍從遞來了帖了,會了過來拜會父親大人。母親請你過去商議一下。”


    ……


    江暮要來?想想也是,頒旨賜婚的蕭大人也算是證婚人,江氏拜見蕭大人是理所當然的,一直挨到現在,算是失禮了,今日這麽個如火如荼的時刻而來,想必不簡單吧。


    第八十章


    “既然蕭府有客來訪,那麽大家也就不叨嘮了。”起身紛紛告辭的他們可不願意和沒個分寸體統的江暮言家小六碰麵。


    恭送眾位公子離開的蕭府二公子慢慢板直腰身,回首間,神色有些哀戚,這幾日,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本來就已然喧囂塵上了,如今,眾位世交們也摻和進來,如此一來,豈不是全部又攪合了進去?


    “大哥,這樣下去,可行嗎?”蕭府二公子憂心了。


    目送眾位世交們遠去,整理著衣冠的蕭泓輕輕搖搖頭,“人情如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雖然他一直朝廷的“支援”表現得過於狂熱,顯然,彼此就是明眼人。


    兄長此話是什麽意思?還沒從自己擔負家族未來責任的暗喜中回味,已經被榮耀之外的責任壓得喘不過氣來的蕭府二公子哀戚著,他現在為一度曾經向菩薩抱怨過不是長子的曾經而懺悔,大戶人家撐門立戶的繼承人絕對不是好差事。


    “對看不清、理不順的任何事情,隻需要看著、聽著就行了。”蕭泓給不了胞弟太多的指導,人際運籌是需要切身去意會的。


    整理了一下衣冠,蕭泓前往前堂,對在這個時間點,江暮偕同言家小六來拜會,他重視之餘更有些謹慎。相對而言,江暮雖然不好,也算很慡快,可那個被林紅葉看中的言家小六就不一樣了,既狡猾又無聊,被他稍抓住話柄,回頭一定會跑到三少那邊添油加醋得亂說。當然,那個聽話隻聽一半就亂傳的書童銘文更需防備。


    蕭府廳堂之上,家訓之下,高堂俱在,正看著老管家帶來了江氏正式拜帖。


    板著臉色的蕭大人滿耳灌滿了傳過來的民間喧譁,雖然很頭疼,但又有些幸災樂禍,前些日子,在背後,好些旁議說道他蕭府對子嗣管教不嚴的大人們的公子們為一己私心,居然公然蓄意栽贓,由此也算得攪合進了這樁事,今日一退出官署,均一副請家法的氣派忙不迭往家宅回,想必今晚會很熱鬧吧。


    看著一如既往穩重的大公子進來,臨危受命派往言三少府上的鬍鬚花白的老管家心情複雜得不得了。


    拜見了父母,蕭泓接下江氏送來的拜帖細看。此次來禮拜的除了江暮言家小六之外,同行的還有一位言家的長輩。那就是前些日上杆子和蕭府一起派往言三少新府的杜府隱居多年至今雲英未嫁的姑小姐,二十年的隱居,如今已經是言三外祖父的義女,在名分上就是言三、言家小六的姨母。


    塞北一行,京中塵封的許多往事都翻湧了出來,憑著京中貴族之間約定俗成的陳規,蕭大人清楚,這位杜府的姑小姐珍娘追隨名分已定的正夫人林紅葉身邊,顯然是為當年的永固所準備的側妃人選,當然,已經過去二十年前的宮闈疑案不提也罷。現在,由身份特殊的她來出麵,算不算是言氏和蕭府的長輩之間正式的接洽呢?


    向大公子施禮,老管家將一封專程寫給蕭泓的信給大公子。


    這封信是言家老爺親筆書寫的,著他隻交呈於蕭泓。


    蕭泓打開細看,一旁的蕭夫人詢問著,“是什麽?”


    合上信箋,蕭泓道:“言伯父請我前去一下。”


    已經對言家一場場策對弄得疲了,蕭老爺也沒有話要囑咐,揮手道:“你自己看著辦吧,盡快把眼前這些事情處理好,再鬧下去,對誰也不利。”


    拜別了父母,蕭泓和老管家退了出正堂,蕭府二公子也追了出來。


    挨著大公子,老管家低聲道:“剛才有句話沒敢當著老爺夫人的麵說,據打探所得,江氏傳出了口風,江公子欲借找時機向你挑釁達成比武,想要打廢您一隻胳膊或一條腿。”


    江暮想找時機打殘他?蕭泓笑了起來。


    看著大公子氣宇神定的微笑,憂心著的老管家寬慰了許多,雖聽說那位江公子非常厲害的,但自幼就拜遍名家的大公子可是京中出了名的武舉才俊。大公子穩重的淡笑,給了一直為此寢食難安的老管家充足的信心。


    以輕鬆的外向讓老管家寬下心來,蕭泓捏著這封信箋,道:“有其他的話要傳達麽?”


    “言老爺的意思是請您低調的前去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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