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遙在西雪山時一直對無情道的今法修士嗤之以鼻,但兜兜轉轉,卓遠山再跟著他回到西雪山時,他反而對其閉口不談,隻不過那時卓遠山的心思全在怎麽重新得到應遙上,沒有太在意這件事。


    「在我晉升化神的時候,」應遙耐心地答了他,又道,「眼下看來是一個問題一麵牆壁,所以應該至少還有三個問題,卓世叔打算都讓我來回答?」


    卓遠山已經自認心性不如應遙,若接下來的幾問都要論道,他沒有把握先答對,不如不開口等著應遙回答,若應遙答錯了他也還有機會不久。


    而即使應遙的回答全都合了水晶屋的心意,讓他占得先機,他隻要在水晶屋放人前弄明白應遙怎麽在鎖靈陣中使用芥子戒,他就能用類似的方法驅使長相思引,用應遙的氣息隱藏自己,和他一起混出水晶屋。


    卓遠山左思右想,找不到第三個更穩妥和更光明正大的方法,正暗自踟躕,水晶屋又提出了第二個問題:「修士和凡人,誰更能回饋天地?」


    這是個二選一的問題,卓遠山下意識地想當然是修士,然而謹慎起見,他沒有說出口,而是看著應遙。


    應遙終於縫好了整個傷口,又用剛才解下來的布纏在腰腹上,放下衣袍活動了一下手腕。


    他的指腹上沾了不少血跡,放下衣袖時不小心蹭上了一點兒,卓遠山的視線追隨而去,不由自主地顫動了一下,緩緩站起身來,露出了猶豫的神色。


    應遙不在意他想了什麽,他走到畫著凡人耕種織布的壁畫前看了一會兒,回過頭問卓遠山:「卓世叔怎樣想?」


    卓遠山下意識地冒出來一點兒心疼的情緒,但數息後他就意識到了這情緒來得不應當,當下不動聲色道:「大概與阿遙相反。」


    他估計應遙會選擇說凡人,因此一語雙關,既說了自己要選修士,又告訴應遙無論如何自己會選和他相反的答案。


    然而應遙的想法照舊不循常理:「人總覺得自己是萬物之長,因此總有人熱衷於給天地規定點兒什麽,」他偏頭看著壁畫,輕聲細語地問,「怎麽就不問問,源自人的回饋,真的是天地想要的嗎?」


    這幅壁畫上畫了春夏秋冬四季之景,從耕種養蠶到磨稻織布一應俱全,邊角與已經消失了畫麵的牆壁相連的地方還用寥寥幾筆勾勒出一座城池,算是比較生動地描繪了凡人生活之景。


    「我不知道誰回饋更多,但我覺得天地大概哪個都不喜歡。」應遙把視線從一個收穫後跪在地上拜謝上蒼的凡人身上挪開,似笑非笑地望向卓遠山,「畢竟誰會喜歡強加在自己身上的東西呢?」


    卓遠山聞言有一點兒愣怔,他摩挲著他的鞭柄和應遙對視片刻,回應了一個相似的笑意。


    「你怎麽知道他不會喜歡呢?」他問,「天地告訴過你嗎?」


    應遙的目光毫無躲閃之意,片刻後他的唇角稍稍向下一撇,露出了更冷酷的神色。


    「凡人與修士,取天地之靈物而未能有所補,相較而言,凡人取用遠遜於修士,亦知敬畏天地,故而凡人有老病死,修士有殺滅雷劫。」


    劍修見過血,救俗劍跟了他以後沒怎麽去四處遊歷,也就沒怎麽跟他殺過人,但也不少飲血,至少一身殺意毫不作偽,叫人一接觸之下就有毛骨悚然之感。


    卓遠山沒能仔細聽他的話音,他下意識地微微向後退了半步和他拉開距離,抖了抖手裏蔫巴巴的長鞭。


    他的長鞭動了一下,慢吞吞地抬起鞭梢伸向應遙的方向,然後又啪嘰一下倒進了卓遠山的袖子。


    法修失去靈力後受靈力驅使的法寶自然會變得有氣無力,和練了一身好功夫的劍修相比必然捉襟見肘,卓遠山有點兒犯愁地摸了摸自己的長鞭,得到了一個類似「沒吃飽,想睡覺」的回應,不由得更覺得躊躇了。


    在應遙回答後水晶屋並無反應,卓遠山越過應遙的肩頭看向他身後的壁畫,半晌後主動退出了和他的對峙,攤了一下手,笑道:「看來阿遙答得不太對。」


    應遙的表情看起來對自己的回答不被承認不覺得意外,他也沒有理會卓遠山語句裏的鬆懈,徑直上前一步,手中寒光一展抽出救俗劍,劍尖不偏不倚地抵在了卓遠山的咽喉上。


    「我現在正告你,卓世叔,」劍修輕聲慢語地說話,「我不喜歡你對我或者為我做的任何事情,但我不至於為此對你追殺不舍,唯有濫殺這一條我不能見,見之即殺。」


    他的劍尖淺淺沒入卓遠山的咽喉,絲絲縷縷的鮮血沿著劍身上的血槽留下來,卓遠山沒有靈力可以動用,隻能徒勞地往後退去。


    水晶屋沒有多大,兩步後他就靠在了牆上,應遙沒有追上去,他垂下手臂,漫不經心地用劍尖點著地麵:「私仇公憤,卓世叔都占全了,我想不明白是什麽讓你覺得有了長相思引,我就會放棄掙紮,對你言聽計從。」


    卓遠山回應說:「道不同。」


    他停頓片刻,舉步走向應遙,應遙再次抬起手中的劍指向卓遠山,這次他的手腕向上揚了一點兒, 劍尖朝向卓遠山眉心。


    「我不建議你們在我這裏大打出手,」水晶屋刻板的聲音再次毫無徵兆地響起,「除非你們想嚐試一下功虧一簣的滋味。」


    相比向他們提問的聲音,這句話的聲線雖然一致,但語氣有一些細微的不同,更像是兩個不同的人說的,卓遠山不知道聽出了什麽,眉頭微微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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