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淩晨三點,他們才回到紀家老宅的時候。


    方詩穎不敢再回秀峰小區,紀謙明直接讓司機把她送到金鄉花園。


    紀謙明把嶽騏帶到主臥,放了水,推嶽騏進浴室洗澡。


    嶽騏眼神有點麻木,似乎還沒從懵懂中醒過來,衣服皺得像鹹菜,額頭腫起一塊,臉上還有幾道疑似指甲抓痕。


    家裏的人多半睡了,紀謙明也不想驚動太多人,周伯聽到動靜披衣服出來,到廚房為兩人熱了一鍋粥。


    紀謙明到另一間浴室洗了澡,又把粥端上樓,聽到浴室裏沒有水聲。


    他擰了擰門把手,徑直走進去。


    嶽騏背對著鏡子坐在洗手台上,浴缸裏的水已經涼了,浴室裏沒有一絲熱氣。


    聽見聲音,嶽騏抬起頭:“對……不起,我……”


    張嘴才發現自己聲音嘶啞,難聽得很。


    “你該洗個澡,然後吃點東西。”紀謙明說。


    嶽騏跳下洗手台,忘了膝蓋還腫著,差點摔了一跤,紀謙明大步走過去扶他。


    “怎麽回事?”紀謙明捲起嶽騏的褲腿,看到他膝蓋下青淤。


    嶽騏胡亂扯著褲子遮住,說:“沒什麽,可能是餓了。”


    紀謙明點頭:“周伯熬了粥,趕緊洗澡。”


    嶽騏呆呆在一旁拿著毛巾,看紀謙明重新放水,忽然說:“那事不是我幹的。”


    紀謙明看他一眼,說:“知道了。”沒有半點懷疑。


    等嶽騏洗完澡出去,草草吃了東西,紀謙明找出藥酒幫他擦藥。


    溫暖有力的手掌慢慢在傷處揉開,有麻又疼,嶽騏嗷嗷叫了兩聲。


    紀謙明說:“忍著點。既然知道疼,下次別讓跪就跪,多等一會兒我就到了。”聲音比手上的動作溫柔。


    “兒子跪老子,我也不虧。”嶽騏無所謂地笑了聲,又說:“謙明哥,你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怎麽知道我回家了?”


    紀謙明淡淡地說:“辦完事就回來了。我正好有個朋友在嶽驌住院那家醫院,聽到你爸說起你,給我打了個電話。本來想讓你別回去,還是晚了。”


    嶽驌是昨天晚上八點多遇上車禍,誰也想不到。


    上好藥,紀謙明輕輕拍了拍嶽騏的臉蛋:“我會幫你查清楚,放心吧。”


    紀謙明沒讓嶽騏回房,直接關燈叫他躺下。


    隨後嶽騏身邊的一半床陷下去。


    黑暗給人安全感,也讓脆弱沿著看不見的空間放大。嶽騏不是不委屈,他不能退,他可以說不是他做的,但是方詩穎呢,到現在嶽騏也不知道方詩穎到底參與了多少。


    在嶽靖峰和吳婭麵前,方詩穎做的和他做的沒有區別。


    要不是紀謙明趕來,真不知道這一晚要怎麽過。


    他睡不著,又不敢翻身,怕吵到紀謙明,剛才看到紀謙明眼裏有血絲,出差回來還特意往嶽家跑了一趟,肯定很累了。


    他心裏很感激紀謙明。


    腰間一緊,嶽騏被擁進一窩溫暖裏,紀謙明的麵頰貼上他的。


    “怎麽哭了?”


    嶽騏才發覺自己臉上涼了一片。


    “謙明哥,我……”


    他感到窘迫,想坐起來,紀謙明環住他的肩膀,用一個吻封住了他的話,也封住了他所有的動作。


    溫熱熨帖讓嶽騏整顆心沉溺,他像渴望水的魚,總想索取更多,他知道紀謙明隻是在安慰他,就讓他多占一些便宜好了,反正他的脆弱狼狽都讓紀謙明看到了。


    紀謙明予取予求,直到兩人都呼吸急促,難捨難分。


    “睡吧。”低沉的聲音隨著一個吻落在額頭。


    嶽騏像被這兩個字施了魔咒,睏倦襲來,最終還是睡著了。


    ……


    紀謙明派人介入調查,嶽驌車禍的真相很快水落石出。


    讓嶽騏大鬆一口氣的是,方詩穎並沒有直接參與嶽靖朋的策劃,她隻是在來往中察覺了嶽靖朋的意圖,沒有告訴其他人,並且一時疏忽,被嶽靖朋鑽了空子陷害。


    參與這件事的,是嶽靖峰另一個情人樊羽靈。


    她指點嶽靖朋利用方詩穎製造車禍與嶽騏的關係,讓他如果被發現就死咬嶽騏,將嶽靖峰和吳婭的怒火引向嶽騏母子。


    因為嶽騏已經嫁進紀家,即使嶽驌真死了,嶽靖峰也沒法隔著紀家對嶽騏追究到底。


    這樣不僅樊羽靈能洗脫嫌疑,嶽靖朋也可能留一條命。


    他們沒考慮到的是,最後要追究到底的人是紀謙明。


    幸好嶽驌後來醒了,傷沒什麽大礙,隻是需要休養一段時間。


    嶽靖峰徹底陷入焦頭爛額,樊羽靈不僅是他的情人,更是他多年的左膀右臂,在紀家公司紮根很深,一時動不了她。


    如果那天晚上嶽靖峰就發現主謀是樊羽靈,他絕對不會像對方詩穎母子一樣,立即讓人把她帶來。


    嶽驌暫時不能去公司,所有事情都落在嶽靖峰自己頭上。


    另一邊,沉寂多年的吳婭這次卻不肯善罷甘休,非要樊羽靈付出代價。吳婭和樊羽靈鬥起來,無論是公司還是家裏都不得安寧。


    嶽靖峰大半輩子享盡齊人之福,一遭後院起火,禍及兒子,嶽家的八卦頓時滿天飛,已經不是丟臉不丟臉的問題。


    嶽騏再見到嶽靖峰的時候,感覺他好像蒼老許多。


    嶽靖峰帶來律師,拿出一份文件讓嶽騏簽字。


    嶽騏看了一眼。


    嶽靖峰說:“簽了吧,本來就是給你的。”他把嶽氏一部分股份轉到嶽騏名下,不多,但是足夠嶽騏一輩子衣食無憂。


    結婚前嶽靖峰就提過要給他“嫁妝”,打算等辦婚禮的時候再拿出來給他。


    嶽騏草草掃過一眼,比原來許諾的多,咧嘴笑了笑。


    嶽靖峰不高興了:“你這是什麽表情,怎麽,難道要和家裏斷絕關係?你哥哥在醫院也不來看看,我白生你養你了。趕緊簽,下午我還有事。”


    嶽騏拿起筆寫下名字。


    嶽靖峰打量兒子,問:“紀謙明呢?”


    律師收好文件識趣地離開,留父子兩獨處。


    嶽騏打了個哈欠,說:“加班啊,他這種大忙人。”


    他們坐在紀家的小茶室裏,落地窗後綠樹成蔭,周圍很安靜。


    今天是周末,嶽騏穿著家居服,顯然剛起床沒多久,頭髮蓬鬆。他的樣子很放鬆,仿佛完全融入紀家和氛圍和環境,比在紀家時還隨意。


    嶽靖峰語氣有些微妙:“紀謙明對你挺好,你在他們家過得不錯。”


    嶽騏知道他來這一趟的目的,順著說:“咱們兩家交好這麽些年,他和我結婚又不是結仇,犯不著虧待我啊。”又說:“等大媽消氣了我就回去看大哥,謙明哥還是很關心大哥的傷勢,這兩天會派人先送些補品過去。”


    嶽靖峰說:“你心裏清楚就好。”


    嶽驌出車禍,嶽靖峰沒查清楚就把嶽騏叫回家教訓,心裏有那麽一絲絲過意不去,不過也隻是那麽一絲絲而已,嶽騏是他兒子,隻是叫回去問問,都沒動手打,已經是很給兒子留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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