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遠修沒有其他的選擇,因為靡音做的決定,是他改變不了的。


    他將額頭,枕在了靡音的掌心之中,仿佛要破解那些神秘紋路的意思。


    可是他看不透,什麽也看不透。


    高遠修抬起頭來,眼中,已經換了另一種神色:“靡音,不管你要做什麽,請你記住,我會竭盡所能幫助你的。”


    說完,他起身,最後看靡音一眼,然後,離開。


    靡音閉上眼,似乎是在將某種她不需要的情緒驅逐出腦海。


    然後,她睜開眼,看著極淨萬:“你想要奪得盛容嗎?”


    “是的。”極淨萬毫不隱瞞:“盛容,還有你,我都想要。”


    “可是盛容,並不是你所能輕易得到的。”靡音道。


    “越是困難的東西,才會令人越嚮往。”極淨萬在靡音的chuang邊坐下,他俯下&身子,和靡音對視著:“就像是你。”


    “我可以幫助你。”靡音看入極淨萬的眼睛:“我可以幫助你奪得盛容。”


    極淨萬的氣息,噴在靡音的麵頰:“這就是你不願離開殷獨賢的原因,你要待在他身邊,一步步地看著他滅亡?”


    “是的。”靡音點頭:“隻有這樣,我才對得起死去的人。”


    “而之後呢?”極淨萬也看入了靡音的眼睛:“當復仇完畢之後,會怎樣?”


    “復仇完畢之後,你會獲得更大的疆土,會擁有更多的子民。”靡音回答。


    “那你呢?你會怎樣?”極淨萬的眼神,在慵懶之下,是一種犀利。


    “那很重要嗎?”靡音微笑,每一根笑紋,都淡得看不見。


    “那時候,我想要你成為我的王後。”極淨萬這麽說。


    “那種事情,並不是我能夠決定的。”靡音道。


    “那麽,誰可以決定?”殷獨賢問。


    “上天。”靡音道:“上天。”


    兩人就這麽對視著,他們的眸子,在陽光下,都是清澈的,但是看深了,才發現,清澈的表麵之下,是最黑暗的湖水,根本就看不見底。


    他看著靡音,眼中有著眷戀:“或許,就是這樣的你,才讓我著迷,或許,當你真正依順我的時候,我對你的愛,反而不會這麽強烈。”


    “這些,我不清楚,但是,”靡音閉上眼:“你最愛的,是權力,所以,你會答應的……你會答應的。”


    山花,釋放了清幽的香氣,瀰漫了整座寺廟。


    作者有話要說:


    ☆、勝負


    當靡音失蹤的那晚,殷獨賢派手下的人找遍了整條江,在下遊沿途打撈,可是卻一無所獲。


    靡音並沒有在那條江裏麵,甚至,就連她的一絲蹤跡也無。


    殷獨賢又派人搜遍了皇家密&林周圍的每一處地方,連一糙一木都不放過。


    終於,在東麵山上的寺廟中,發現有陌生人居住的痕跡。


    經過對僧人的嚴刑拷打,他們供出了一些信息,殷獨賢確定,靡音被人救起。


    而救起她的那個人,正是他此刻的死對頭,極淨萬。


    殷獨賢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波動情緒。


    是他的一時失誤,他的一時失誤造成了現在的局麵。


    過去,他曾無數次見過極淨萬,甚至讓他住進了自己的皇宮,在那時,他就應該將這樣一個危險人物給斬糙除根。


    其實那時,殷獨賢便知道極淨萬的厲害,他知道極淨萬不是一個普通的人,知道他並不是外人所認為的那樣一個隻知道玩樂的王子,知道他那雙慵懶的眼睛下,是和他一樣的野心,知道他想要獲得整個世界。


    可是殷獨賢並不知道他的全部底細,並不知道他的能力居然是如此可怕。


    極淨萬從很久以前,便開始組建自己的勢力,從很久以前,他的勢力就開始在耶羅的皇宮中盤根錯節,從很久以前,他就有能力將極撒風給扳倒。


    但是他忍耐了,他一直將自己的這種能力給隱藏著。


    這才是最不容易的一件事,隱藏自己的能力,明明可以一刀結果了自己的敵人,但是他沒有。


    極淨萬知道,雖然他可以這麽做,雖然他這麽做的結果必定是成功,但是他還是氣定神閑地坐著,不急不燥。


    因為他要爭取最小的傷害。


    他要確保當自己兵變之後,可以獲得更大更豐盛的果實,可以最大程度地保存耶羅的實力。


    因為他的最終目的,並不僅僅是耶羅的皇位。


    極淨萬要的,是天下,是整個天下,是盛容。


    為了這個目標,他忍耐著,他蟄伏著,他隱藏著。


    終於,時機到了,他的時機終於到了。


    他成功地奪得了天下,雖然流了許多的血,但是那些血,是必須的,是祭奠他皇位的祭品。


    耶羅經過了這場變亂,不僅實力沒有消減,反而增強了許多。


    而現在,就是他要開始完成自己最終目的的時候了。


    就連殷獨賢也不知道,今後究竟會怎樣。


    極淨萬,這個人,是他人生中第一個對手。


    而現在,他又將靡音奪去了,就在殷獨賢的眼皮子底下,他將靡音奪走了。


    這是一種恥辱,同時,殷獨賢心中明白,他的手下中,已經混入了極淨萬的人。


    無孔不入。


    殷獨賢當天晚上,便下令將密&林中所有的軍官通通處死。


    一個也不能留下,一個也不能,一個都不可以。


    不僅是密&林中的官兵,還有東麵山上的那座寺廟中的僧人,通通都要被殺光。


    在佛像的麵前,他們殺光了所有的僧人。


    血,濺在了佛像的眼睛裏。


    佛的眼睛,染了血,那就是魔。


    在這個混沌的世界,就連佛,也成為了魔。


    或者說,佛與魔,沒有人能夠分清,他們本身,就是一體的。


    殷獨賢沒有再尋找,他知道,靡音不會再回來。


    他獨自回到了雙靈宮中。


    這裏的東西,都是他所熟悉的,沒事的時候,他會來這裏坐坐。


    因為這個房間中,有著靡音的氣息,很微薄,若有若無,但是確確實實地存在於這個房間中。


    或許說,是存在於他的身體中。


    靡音的氣息,存在於殷獨賢自己的身體中,在他的每一根骨骼中穿梭,在他的每一個毛孔中進出,在他的每一根髮絲中縈繞,在他的血液中奔流,在他的腦海中盤桓。


    一絲絲,一重重,一點點,無時無刻不存在。


    就連殷獨賢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麽在乎靡音這個女人,她並不是最美的,她並不是最聰慧的,她並不是最勾魂攝魄的。


    有很多時候,殷獨賢都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


    為什麽會選擇她?為什麽會這麽在乎她?為什麽就是非她不可?


    他一遍一遍地問著。


    或許,是因為現在的靡音是他創造出來的。


    或許,是因為靡音陪著他經歷了許多的事情。


    或許,是因為靡音了解他的經歷。


    或許,是因為,他從來沒有得到過靡音。


    因此沒有得到,所以眷念。


    到了最後,他和她,已經有了相同的體溫,都是平常人所不能承受的低溫。


    他和她,已經融&為&一&體了。


    殷獨賢推開門,雕花木門發出“吱呀”的聲音,像是某種痛苦的shen&yin。


    像是靡音的。


    是的,在這個地方,或者說,是在他的身邊,靡音是痛苦的,她看著他的眼神,是無邊無涯的憎恨。


    她恨他,她恨他,她恨他!!!


    她總是這麽叫囂著,她總是用一種刀子般鋒利的目光看著他,她總是用天底下最惡毒的話來詛咒他,她總是想要離開他,她總是想要殺害他。


    她恨他,恨到了骨子裏,那種恨,即使是經歷了幾輩子,也是無法消滅的。


    已經印刻在了骨髓之上,已經印刻在了血液之中,已經印刻在了命輪之上。


    他和她,永遠也不可能在一起。


    所以,她永遠要逃。


    雖然一次次地,他將她抓了回來,但是這一次,殷獨賢知道,這一次是不同的。


    這一次,他有預感,這一次,是不同的,是和往常所不同的。


    殷獨賢清楚,他很清楚,這一次,將會有什麽重要的變故發生。


    那麽,這裏也就沒有什麽好留念的了。


    因為這個地方,殷獨賢知道,靡音是不會回來的了。


    殷獨賢的手中,拿著一把劍,那是一把最鋒利的劍。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即使窗外是初春,萬物潤澤,但是他的臉上,永遠都是平靜的冰雪,永遠都是天山之上的冰雪,永遠都不可能融化。


    殷獨賢拿著那把劍,一下下地在房間中揮動著。


    他的動作並不粗暴,也不猙獰,甚至沒有染上任何冰冷的殺氣。


    但是,被褥瞬間就被劃成了兩半,屏風也被瞬間劈開了,桌子,椅子,地毯,幔帳,一切的一切,都被殷獨賢的那把劍,給劃開了。


    全部,都成為了碎片,一切,都被銷毀了,所有的東西,都不再有價值。


    到處,都是零散的,都是雜亂的。


    最後,殷獨賢的眼角,看見了那麵銅鏡。


    那麵靡音在時常照的銅鏡。


    殷獨賢來到銅鏡前,看著它,隨後,他忽然舉起手,那把劍就這樣劈了下去。


    不斷地劈著,砍著,劃著名。


    到最後,銅鏡成為了無數的碎片,而每一片碎片中,都是無數破碎的世界。


    沒有什麽是完整的,沒有誰的心,是完整的。


    蔚藍的天空下,街道上,那靜謐的陽光靜靜灑落。


    靡音倚靠在窗邊,看著路上的行人。


    他們的表情,都是不同的,有焦急,有悠閑,有愉悅,有失望,有難受,有痛苦,有悲傷,有強顏歡笑,還有不知原因而隱忍的歡樂。


    不管是怎樣的表情,都是鮮活的,都是無比鮮活的。


    隻有他們,才是有人氣的,才是真真正正活著的。


    靡音安靜地注視著他們,嘴角一直漾著一種微微的笑。


    高遠修從屋子外走進來,便看見靡音站在窗前,一動不動。


    他將黑漆食盒放在桌子上,問道:“你在看什麽?”


    “我在看這些人。”靡音這麽回答。


    “你,羨慕他們?”高遠修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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