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絕對的拒絕。


    像是養料,瞬間將極淨萬內心的那份欲&望催熟。


    那綠芽,迅速成長。


    藤蔓,延伸到無限的長度,重重地將他的心,包裹住。


    癢癢的。


    這個女人,對殷獨賢而言,竟然是如此重要。


    極淨萬對靡音生出了無窮的興趣。


    是的,他的身邊,有無數的美女。


    很多,都比靡音要美。


    但是,隻有靡音,是如此特別。


    像是一朵牡丹。


    牡丹,也分兩種。


    一種,是自小被精心照料,有著無窮的嬌&嫩,卻少了一種堅韌,隨意一折,便斷了。


    一種,是生在寒天之中,有著無盡的堅韌,卻獨獨少了那種嬌艷,少了花特有的美。


    而靡音,卻是混合了兩種的特質。


    她有著嬌生慣養的驕矜,但同時,眼中卻有著在寒風中屹立不倒的強勢。


    她讓他著迷。


    所以,他放不下她。


    所以,他一定要得到她。


    從小到大,他什麽都能夠得到,而這一次,也不例外。


    既然殷獨賢不肯割愛,那麽,他便要強奪。


    極淨萬並沒有回到耶羅,而是潛伏著。


    這天晚上,他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便進&入皇宮,準備將靡音偷運出宮。


    但是,靡音不願意跟他走。


    極淨萬開始猜測那最不可能的原因——她愛上了殷獨賢。


    靡音的話,讓他覺得,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但是,在他離去之前,他看見了靡音嘴角的笑。


    像是最美的曼陀羅。


    全是毒液。


    每一片花瓣,都是飽滿。


    裏麵流動的,是蠱惑人的毒液。


    極淨萬有種感覺,今夜,有事情即將發生。


    所以,他並沒有跑出皇宮,而是繼續在雙靈宮附近躲藏著。


    極淨萬的預感,是正確的。


    他看見靡音從自己的寢室中走了出來。


    像具無魂的人偶一樣,無聲地行走在寂靜的皇宮中。


    她身上的那件內衫,已經成為了血色。


    黑暗中的血色,是華麗的。


    極淨萬想看,她究竟要做什麽,於是,他便跟著靡音一起行走。


    他看著靡音來到了一口古井邊。


    當時,靡音看著井水,笑得非常平靜。


    接著,她閉上眼,想要跳入裏麵。


    但是,極淨萬不會允許的。


    他要得到她。


    他不會讓她死去。


    所以,他救了靡音,將她帶出了皇宮。


    靡音看著空氣中的微塵,緩聲問道:“這是哪裏?”


    “古月鎮。”極淨萬回答:“我們馬上就要去到耶羅了。”


    “古月鎮?”靡音喃喃地將這兩個字在嘴中咀嚼著。


    金黃的帶點漠然的陽光,馬的噴鼻聲,小販的吆喝聲,車輪在石子路上的轆轆聲。


    她是來過這裏的。


    這個地方,是一個分界線。


    她人生的分界線。


    如果當初,她從這裏離開,去到了耶羅,那她的生命,又將是另外一番場景。


    可是沒有,她重新被抓回了楊池舟的身邊。


    然後,被他奪去了身子。


    之後,又與殷獨賢牽扯。


    這一番的經歷,像是一隻大手,扯下了她的筋骨,撕去了她的皮膚。


    她不再是以前的靡音了。


    她的世界,即使有陽光,也是清淺的,趨近荒漠。


    而這一切,就像那個人說的:“這是你的命。”


    是的,這是靡音自己的命。


    是命運,讓她回去,讓她殺了殷獨賢。


    是命運,讓極淨萬救了她。


    是命運,一切都是命運。


    靡音忽然之間,鬆懈了下來。


    耳邊,似乎真的聽見了骨頭鬆散的聲音。


    她很累了,連結束自己生命的力氣也沒有了。


    既然一切,都是命運在掌控,那麽,就讓它繼續吧。


    是的,繼續吧。


    此刻的靡音,什麽也不再想了。


    “我們什麽時候能去耶羅?”靡音問。


    此刻的她,閉著眼睛,那睫毛,在陽光下,微微顫動,給人一種透明的錯覺。


    於是,極淨萬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撫&mo。


    那睫毛,是柔滑的,在他的指腹間摩挲著。


    “馬上,”極淨萬道:“我們馬上,就要去了……到了那裏,我會照顧好你的。”


    極淨萬什麽也沒有問。


    但,他依稀地知道了一切。


    因為當大夫來為靡音檢查時,發現她並沒有身孕。


    這,應該是靡音計劃的一部分。


    極淨萬越來越覺得,這個女人,是捉mo不透的。


    他喜歡她的神秘。


    非常喜歡。


    他要好好地將她珍藏起來。


    靡音什麽也不再管了。


    她決定,任由命運帶著她走下去。


    她算計夠了,想休息了。


    並且,靡音想起了青兮的話。


    “靡音會活下去的。”


    “她會出宮,她會嫁給一個愛她的男人,她會幸福下去。”


    這是青兮最後說的一句話。


    既然如此,那麽,就實現姐姐的願望吧。


    活下去。


    可有可無地活下去。


    靡音想看看,命運究竟還會給予她什麽。


    她想,現在的自己,已經不在乎了。


    無論是悲傷,還是快樂,都參雜了水,對她而言,都不再是鮮明的了。


    而且,無論怎樣,她還有最後的一條路——死亡。


    有了後路之後,什麽都不用擔心了。


    靡音就這麽想著,跟隨著極淨萬離開。


    但是離開盛容,也並不是這麽容易的事情。


    這些天,古月鎮加派了重兵,嚴格檢查出入人員。


    到處,都是緊張的氣氛。


    皇宮中,並沒有傳出殷獨賢的死訊,很平靜。


    平靜得讓人無端生出一絲惶然。


    當極淨萬帶著靡音來到古月鎮時,這裏已經防備起來。


    他隻能住進客棧中,稍做歇息。


    但暗自觀察了幾日,發現城門的守衛越來越森嚴。


    於是,極淨萬當機立斷,決定盡早離開。


    他買通了守門的上上下下各位將領,確保萬無一失後,才帶著靡音起程。


    靡音坐在馬車上,臉色淡靜。


    窗外的景色,偶爾會透過布簾的fèng隙,鑽入她的眼簾。


    陽光,是厚重的,幹燥的。


    青石板上,全是斑駁的痕跡。


    這裏的集市,熱鬧,帶著樸素,各種各樣的語言,混雜在一起,像是異國的歌謠,陌生中帶著恍惚。


    馬車裏的布置,是舒適的。


    這裏,有著小小的軟墊,固定的小桌子,上麵放著茶具。


    極淨萬正悠閑地喝著茶。


    小而精緻的壺嘴中,傾出了細細的涓流,落在茶杯中。


    極淨萬將茶杯拿起,遞給靡音:“別急,馬上就能出去了。”


    靡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接過。


    但就在兩雙手接觸的那一剎那,極淨萬的手,像蛇一般,纏上了靡音的柔荑。


    靡音沒有驚惶,甚至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她隻是安靜地看著極淨萬,道:“我並沒有著急。”


    “那麽,你剛才是在想什麽呢?”極淨萬問。


    他的五指,依舊將靡音的手握&住。


    看上去力氣不大,但是,她是掙脫不開的。


    靡音看著他們接觸的地方。


    蜜色的手,白&皙的手,是那麽鮮明的對比,不可調和。


    “我在想,”靡音緩緩說道:“我們之間的關係。”


    “哦?”極淨萬的嘴角勾起,眼角眉梢,滿是興味:“那麽,你認為我們現在的關係是什麽呢?”


    “我唯一能確定的是,你要的,我不能給。”靡音道。


    “沒試過,為什麽就這樣確定呢?”極淨萬問。


    “我不想再利用你。”靡音的眼中,是澄明的湖水:“所以,我要先將這一切說清楚,即使你幫了我,我也不可能依順你。也就是說,這樁買賣,你得不到任何的好處。”


    “如果我是你,”極淨萬將那柔荑放在自己唇邊,緩緩說道:“我會在出城後才說這樣的話。”


    “那個時候,就已經晚了。”靡音道:“我隻是想讓你清楚自己即將獲得的,作出正確的選擇。如果你反悔,現在就可以讓我下去。”


    “靡音,”極淨萬拉著她的手,從來沒有放鬆的跡象:“我不會後悔的,永遠也不會。”


    正在這時,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他們已經來到了城門口。


    官兵例行檢查。


    而守衛的官員看見極淨萬的車子,因為得了好處,隻是敷衍地檢查了一下,便揮揮手,讓手下放行。


    鞭子一響,馬蹄聲重新響起。


    就在他們即將跨出城門的一剎那,一個聲音傳起:“等等!”


    那聲音,穿過耀眼而疲倦的日光,穿過厚重的布簾,傳入了靡音的耳中。


    楊池舟。


    是楊池舟的聲音。


    是的,楊池舟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向著馬車走來了。


    “參見王爺!”頓時,守門的官兵齊刷刷跪下來一片。


    楊池舟用眼睛輕輕地將他們掃視著,最終目光停留在了那輛馬車上。


    “為什麽不檢查就放行了?”楊池舟問。


    “啟稟王爺……屬下,已經檢查過了。”守門的將領這麽回答,但額上,卻出了一層薄汗。


    “是嗎?”楊池舟這麽說道。


    古月鎮的陽光,是幹燥的,落在人的皮膚上,有種粗糙的感覺。


    將領跪倒在地上,看著楊池舟的馬匹慢慢向著自己走來。


    馬蹄與青石板發出規律的聲響。


    那聲音,似乎是被這裏的陽光所蒸騰,沒有了清脆,帶著一種窒悶。


    那將領就這麽垂著頭,背脊已經被汗水浸濕。


    然後,他忽然聽見了劍出鞘的聲音。


    他下意識地,抬起了頭。


    正午的陽光,強烈到了極致,將所有的物事都扭曲了。


    將領看見了一道彎曲的白光。


    這是他最後看見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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