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沒有逃離的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人


    靡音保持著剛才的姿勢躺在床上。


    一直躺著。


    她後悔了。


    自己不該如此衝動的。


    她以為,經過了這麽多事情,她應該是能夠沉住氣的。


    可是她沒有。


    她沒有青兮的氣魄,沒有青兮的冷靜。


    她隻是靡音,懦弱的,衝動的靡音。


    將楊池舟惹惱,她沒有任何好處。


    並且很可能會因此失去見青兮的機會。


    她緩緩地閉上眼。


    她錯了。


    床邊的紗幔,輕柔,像雲,像水,朦朧而不真實。


    而裏麵的靡音,也是朦朧而不真實的。


    她微微地蜷縮著,閉著眼。


    她睡熟了。


    可秀眉卻緊皺著。


    是種任性,讓人疼惜的一種任性。


    此時,已是深夜。


    楊池舟帶著滿身脂粉香回來了。


    他去了ji院,選了最美麗,最柔順的名ji。


    他要了她。


    可是沒有用。


    他要的不是她。


    他心裏想的,是靡音。


    於是,他回來了。


    他明白,自己應該懲罰她的。


    可是,他更明白,這樣的懲罰,受罪的是自己。


    好像從來都是這樣,在他們的關係中,他永遠隻能主動。


    是孽緣。


    他和她,是孽緣。


    楊池舟掀開紗幔,輕輕地覆在靡音身上,用自己的身子暖著她。


    孽,隻是他一人。


    在他的懷抱中,靡音的睫毛,似乎顫動了下。


    而楊池舟,苦笑了下。


    已經過去了兩個月,依舊沒有青兮的消息。


    靡音知道,直接詢問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


    她等待著,雖心急如焚,卻一直等待著。


    終於在這天,她等到了。


    殷獨賢出宮圍獵,楊池舟陪駕,一行人興奮地捕殺著獵物。


    這一日,是鮮血淋漓的。


    他們是最完美的獵人,不論獵物是豺狼虎豹,或者是人。


    隻要成為他們的目標,便無法逃脫。


    箭,一隻隻she出。


    獸,一隻隻倒下。


    血,一股股噴薄而出。


    整個狩獵場中,充滿了血腥的味道,染在每個人身體上,經久不散。


    終於,這場遊戲因為人的疲倦而結束。


    在回宮途中,殷獨賢提出去楊池舟府上參觀一番。


    於是,一行人來到王府。


    靡音在第一時間便知曉了這個消息。


    當時,她正在飲茶,在聽見的那剎那,手一鬆,茶水傾倒在羅裙上。


    茜色的裙,染上了黃綠的茶水,形成斑駁的印記。


    讓人厭惡的骯髒和混亂。


    侍女們趕緊服侍她換了套新衣。


    靡音任由她們擺弄,心裏卻如cháo水般翻滾起來。


    她要去見他。


    她要去見殷獨賢。


    她要詢問姐姐的消息。


    她是衝動的。


    於是,她沒等任何人反應過來,便向書房奔去。


    她知道他們在那。


    她提起裙裾,奔跑著,風呼呼地吹著,腮邊的發時不時會刺入她的眼睛,靡音全然不在乎。


    她隻知道,自己馬上就會得到姐姐的消息。


    她的腳步,是輕盈的,像隻貓,悄無聲息,卻迅速。


    書房外,站著兩排帶刀侍衛,大聲製止她。


    靡音沒有畏懼,更是加快了腳步,想衝過他們,走進那扇門。


    所有人的刀刷地拔起,整齊的金屬聲,有種淩厲的恐怖。


    但沒有人敢真的砍下。


    他們一直是殷獨賢和楊池舟的親信。


    他們明白這個少女的身份是特殊的。


    於是,靡音就憑著自己的執著,跑到了書房前,將門重重一推。


    她看見了,那個高挺的男子。


    那個有著一雙狹長丹鳳眼的男子。


    那個聲音如金石般動聽,如冰雪般寒冷的男子。


    殷獨賢。


    他穿著皇袍。


    華麗而高貴的黃色。


    但在靡音眼中,卻染滿了血。


    她族人的鮮血。


    她看著他,胸膛急劇起伏著,眼睛亮亮的。


    是仇恨的光,沒有遮擋,誠實的。


    “我姐姐呢?”她問。


    房間中的光線有些昏暗,殷獨賢的眼睛直直地看著她。


    狹長的眼中,閃過一道光。


    “靡音!”楊池舟將她攔住,沉聲道:“快出去。”


    靡音沒有看他,她看著殷獨賢,繼續問道:“我姐姐呢?我姐姐在哪裏?”


    “你是靡音?”殷獨賢的嘴角彎了彎,靡音以為他會笑,可是他沒有。


    “你把姐姐關在哪裏?”靡音想上前去,但一雙手卻被楊池舟緊緊抓住,動彈不得。


    殷獨賢斜斜地看著她,臉上的表情,讓人猜不透,他輕輕問道:“你真的想知道她在哪裏?你確定?”


    他的話,無故地讓靡音身體一涼。


    她看不明白他的表情。


    她猜不明白他的話。


    “去問柳易風吧,他全知道。”楊池舟這次是真的微笑了,笑得別有意味:“記得嗎?那個你們姐妹倆都喜歡的柳易風。”


    靡音身子一怔。


    柳易風還活著,他還活著。


    “他在哪裏?”靡音趕緊問道。


    殷獨賢緩緩說道:“他在哪裏,池舟最清楚不過了。”


    靡音還想問什麽,但楊池舟製止了她,他喚來人,把靡音強行帶了出去。


    “靡音變了不少。”等她走後,殷獨賢用黃色的絲絹輕輕擦拭著自己的寶劍:“怎麽,你沒告訴她青兮的下落?”


    楊池舟搖搖頭。


    黃色的絲絹緩緩移動,來到劍尖,它們的主人輕聲問道:“池舟,為什麽?”


    楊池舟不做聲。


    “真是想不到。”鋥亮的劍身上,顯出殷獨賢那雙狹長中帶著陰柔的眼:“你就這麽喜歡她?”


    楊池舟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輕嘆口氣:“我也想不到。”


    “不過你也得清楚,我和你,是這個世界上她最恨的人。”殷獨賢將劍放回劍鞘,動作緩慢,那聲音綿長而尖銳。


    “我明白。”楊池舟將手指在椅子上敲打著,一下一下:“可是,她終究不過是個女人。即使是恨,也是有限的。”


    “既然如此,為什麽不敢把青兮的事告訴她?”殷獨賢的聲音中,帶著緩緩的逼問。


    問題的答案,兩人再清楚不過。


    殷獨賢幫他答道:“你怕她會做傻事。”


    楊池舟默認了。


    “池舟,”殷獨賢臉色沉靜,看不出任何情緒:“女人,是不能寵的。”


    靡音坐在紫檀木桌前,手中握著一杯茶,熱氣上升,氤氳了她的臉。


    她的臉,是焦急的,不安的。


    剛才殷獨賢的話,一直縈繞在她耳際。


    那話,是有深意的,她感覺得出來。


    究竟,楊池舟在瞞著她什麽?


    青兮,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盡管捧著熱茶,可靡音的手還是涼的,從心底滲出的涼。


    捂不熱的。


    晚飯之後,等殷獨賢回宮,楊池舟立即來到靡音房間。


    靡音依舊捧著那杯茶。


    已經冷卻的茶。


    “怎麽呆坐著,用過晚膳了嗎?”


    楊池舟將手放在靡音肩上。


    隻是個輕微的動作。


    靡音卻猛地站了起來。


    她抓住楊池舟的衣服,急促地問道:“柳易風在哪裏?”


    楊池舟在靡音剛才的座位上坐下,將她拉到自己懷中,輕聲道:“他死了,他早就死了。”


    靡音先是怔怔的,然後忽然大力掙脫開他的懷抱,退到牆邊站定。


    “你騙我,楊池舟你一直都在騙我。”她的眼睛是靜靜的。


    “靡音,我全是為你好。”楊池舟慢慢向她靠近。


    靡音忽然將花架上的花瓶推在地上,哐啷一聲,碎裂成一片片。


    那些表麵光滑的瓷片,在重擊之後,變得尖銳而危險。


    靡音迅速撿起一片,抵在自己頸上。


    “告訴我,告訴我姐姐在哪裏!”此刻,靡音的聲音和手上的碎片一樣尖銳。


    楊池舟停下腳步,盡量穩住她的情緒:“靡音,別做傻事,難道你不想見你姐姐了?”


    “我現在就要見她!”靡音手上用力,瞬間,碎片輕而易舉地陷入她柔軟的肉中。


    血順著潔白的瓷片滑下,異常醒目。


    楊池舟頰邊肌肉收緊:“好,我現在就帶你去見她。”


    靡音看著他,手依舊沒有放下。


    她眼中的神情,不是信任。


    楊池舟緩緩說道:“青兮現在正在宮中,你知道她的個性,是不肯屈就的,因此皇上便將她囚禁著。現在我馬上讓人備車,我們一起進宮……”


    楊池舟並沒有說完,他迅速沖了上去,奪下了靡音手中的碎片。


    他的手,沾上了她的血。


    靡音的掙紮毫無用處。


    “靡音,就像你知道的那樣,柳易風沒有死,但是,如果你再敢做傷害自己的事情,我有一千種方法能讓柳易風生不如死。”


    靡音渾身顫抖著,不知是因為痛,還是因為冷。


    不,這種方法是不行的。


    和楊池舟硬碰硬是不行的。


    他手上有籌碼,他能威脅她。


    靡音閉上眼,長而濃翹的睫毛在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


    籌碼。


    沒錯,她也有籌碼。


    那就是,她自己。


    “為什麽你要騙我?”靡音的聲音悶悶的,哀哀的聲音中帶著一種埋怨,仿佛是撒嬌似的埋怨:“你說過,我要什麽,你都會給我,我現在要的,是見姐姐,是見柳易風。”


    楊池舟輕柔地撫摸著她的發。


    他最喜愛的,是她的發。


    他沒有回答。


    可是他的手指,卻帶著寵溺。


    “求你。”靡音抬起頭,那雙貓一般的眼裏帶著懇求,清純的哀艷,讓人無法拒絕。


    楊池舟點點頭:“好,我帶你去見柳易風。”


    “我知道你對我好,我一直都知道。”靡音主動環住楊池舟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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