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青黛與杜若同時對著婉兒笑了笑,異口同聲地道:“婉兒,別怕。”


    杜仲一驚,陳水蘇也是一驚,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忽地有了那麽一霎的錯覺,就好像是一對人間的尋常夫婦,帶著女兒信步郊外踏青。


    杜仲當先打消了這個奇怪的念頭,陳水蘇眼底卻多了一絲羨慕的神色。


    商青黛與杜若也發現了方才的失態,兩人遞了一個眼神,杜若先放開了婉兒。


    她指著山穀深處,道:“我先進去瞧瞧,先生在不在裏麵?”


    “嗯。”商青黛點點頭,卻還有些不放心,她瞧了一眼陳水蘇,“水蘇,你跟著阿若。”


    “是,夫子。”


    陳水蘇便快步追了上去。


    這裏景色依舊,山洞外,雜糙從中兀自飄著青煙,那就證明蘭先生還生活在這兒。


    杜若有些激動地快步走了過去,笑道:“先生!我們回來了!先生……”杜若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她僵然立在那兒,不敢相信看見的景象。


    “夫人……”


    陳水蘇遲疑了一下,確認看見的是正在熬藥的齊湘娘,於是吞吞吐吐地喚了一聲。


    “你倒是命大。”齊湘娘看見杜若倒也不驚,她繼續扇著扇子,“是不是覺得我在這兒很奇怪?”


    杜若低頭道:“不敢。”


    齊湘娘看了看藥,似是熬好了,便小心地將藥汁倒了出來,端起了藥碗來,“跟我來。”


    “是。”


    杜若與陳水蘇隻能順從地跟著齊湘娘走到了山洞之中。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石屋,躺著的卻是麵無血色的蘭先生――不,準確說是綁著的。


    蘭先生看見了杜若,眸光忽地亮了起來,驚呼道:“你……你怎麽回來了?”


    齊湘娘冷笑道:“自然是臨淮待不下去了,不回來,又能去哪裏?”


    杜若愕然看著齊湘娘,心驚顫得厲害,為何她竟知道這些?


    齊湘娘咯咯一笑,“這幾個來,你們寄給蘭先生的信,都是我代看的,我自然什麽都知道。”


    陳水蘇暗覺不妙,悄然扯了扯杜若的衣袖,給她遞了個眼色,示意趕緊找機會溜走。


    齊湘娘早將一切都看了個清楚,她冷聲道:“水蘇,你難道忘記了院主是如何吩咐你跟杜仲的?”


    “我……我記得。”


    “哦?說來聽聽。”


    “院主要我跟仲哥哥安然把商夫子帶回靈樞院。”


    “那你們還想去哪兒呢?”


    杜若與陳水蘇隻能噤聲立在原地,打消了馬上跑遠的念頭。


    齊湘娘舀了一勺藥,餵向了蘭先生,“我要是你,就好好養身子,休要管太多閑事,免得遭更大的罪。”


    “先生……她到底怎麽了?”杜若忍不住問了一句。


    齊湘娘寒霜似的目光落在了杜若臉上,“她啊,管些不該管的事,自然就惹禍上身了。所幸遇上了我心好,見不得人白白丟了性命,便將她帶來這裏養傷了。”說完,她似是囑咐,卻更像是威脅,“你們若不想她死,那便管好自己的嘴巴,可聽明白麽?”


    “是。”


    杜若與陳水蘇隻能低頭應了一聲。


    蘭先生絕望地看著杜若,道:“你們……不該回來的……”


    “你以為她們能跑得到哪裏去?”齊湘娘冷冷地將手中的藥碗放下,“這世間多管閑事之人,素來死得不明不白,今日我心情不好,這藥,便不餵你吃了。”說完,她冷冷瞥了一眼杜若與陳水蘇,“既然回來了,也該回靈樞院了。”


    “是。”


    杜若與陳水蘇暗暗覺得心驚,這一刻隻覺得灞陵怕是比臨淮更是危險!


    當齊湘娘出現在山穀口眾人的視線之中,商青黛的臉色□□,冷得有若三月寒霜,心仿佛被萬千寒芒穿透似的隱隱作痛。


    杜仲雖然也驚愕,卻已想起先行禮,便恭敬地對著齊湘娘一拜,“拜見夫人。”


    “嗯,杜若啊,你可要多像你哥哥學學,這樣的弟子,才像是我靈樞院弟子。”齊湘娘誇了杜仲一句。


    杜仲聽來,卻覺得這句話似乎哪裏不對。


    “青黛,走,隨我回家了。”齊湘娘臉上突然出現了笑意,她笑吟吟地走近了商青黛,想要去牽她的手。


    商青黛怎會讓她觸碰到一分,她往後退了一步,冷聲道:“你怎會在這兒?”


    “自然是救人啊,蘭先生是難得的名醫,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齊湘娘笑然說完,看見了商青黛牽著的婉兒,她俯身笑然,摸了摸婉兒的腦袋,“這個應該就是梁州城太守失蹤的六小姐吧。”


    她竟連這個都知道!


    商青黛心頭驚得厲害,可麵色依舊不改,篤定地道:“她不是!”


    齊湘娘嘖嘖了兩聲,定定地看著婉兒,“婉兒,說謊的孩子可是有雷公劈的,你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


    婉兒惑然看了看齊湘娘,又遲疑地看了一眼商青黛,再看了看杜若,咬了咬下唇,道:“我……我不叫婉兒……”


    “呦!我倒是沒有想到啊……”齊湘娘頗是驚訝地搖了搖頭,她直起了身子,眸光中帶著三分挑釁的意味,“青黛啊,這次回來,可別亂跑了,該收收心,把終身大事給辦了。”


    “你不是我娘,你憑什麽管我?”商青黛冷冷一喝,將婉兒拉到了身後,“齊湘娘,你以為你是誰?!”


    齊湘娘又搖了搖頭,道:“嫁了你爹,自然也是你的娘啦。”說完,她看了一眼杜若,眸中深意無限,“女兒大了,總歸要嫁人的,才一年多沒見,杜若也是個大姑娘了。”


    “阿若,過來。”商青黛害怕齊湘娘突然又對杜若落毒,連忙喚了一聲。


    杜若也怕陳水蘇被暗算,所以扯著陳水蘇走到了商青黛身邊。


    齊湘娘怎會看不懂這些丫頭之間的小心思,她不動聲色地笑了笑,看向了杜仲,“院主可還在靈樞院等著呢,還不快送大小姐回去?”


    “是,夫人。”杜仲點了點頭。


    “阿若。”商青黛看了杜若一眼,又低頭看了看婉兒。


    杜若上前牽住了婉兒,道:“夫子,我先回家看看,然後再回靈樞院。”


    “好,水蘇,你跟阿若回去,就著把這個迷路的小孩送回家。”商青黛又交待了一句。


    陳水蘇點點頭,婉兒卻聽得迷糊,還以為商青黛不要她了,紅了眼眶道,“青黛姐姐,你不要我了麽?你別把我……”


    “灞陵城有好多好吃的,我先帶你去吃東西!”杜若趕緊抱起了婉兒,對著齊湘娘一拜,“夫人,我先走一步了。”


    說完,不等齊湘娘點頭,便與陳水蘇快步離開了這兒。


    商青黛轉身掀起了車簾,道:“這馬車很擠,所以,容不下你。”


    “無妨,我這兒還有人伺候著呢。”齊湘娘說完,拍了拍掌,便從林間跳出好幾名齊家的小廝來,“把馬車牽來,送我回靈樞院。”


    “是。”


    沒想到這裏竟然已被齊湘娘控製住了,蘭先生在當中定然也是凶多吉少。


    商青黛默默地走入了車廂,隻覺得渾身上下出奇的冰涼。


    她想過許多回到灞陵城的情景,也想過在灞陵城可能遇到的困局,卻沒想到擺在眼前的一切竟如此危險。


    蘭先生看樣子是被軟禁了的,靈樞院自然也已經是齊湘娘的天下。


    至於婉兒,齊湘娘竟也知道當中來龍去脈。


    商青黛隻覺得陣陣心寒,突然覺得甚是後悔――她們不該回灞陵的!


    整個灞陵城,隻怕已無人可靠。


    該如何是好?


    馬車開始緩緩前行,商青黛卻滿心煎熬,此時此刻,還有誰能幫她?


    她眉心緊蹙,餘光瞥見了尚未fèng製好的兩件青裳,她拿起了要給阿若的那一件,緊緊貼在了心口,沉聲道:“阿若,我該怎麽保護你?該怎麽做?”


    “阿若,我把商夫子送到靈樞院便回來,等我一起吃飯啊!”杜仲打馬馳過杜若與陳水蘇身邊,笑然交待了一句。


    商青黛連忙掀起車簾,憂然看向杜若,匆匆交待了一句,“阿若,事事小心。”


    “夫子,放心。”杜若重重點頭,“你也一樣。”


    簡簡單單的一句囑咐,宛若一句生死相許的承諾。


    馬車終是馳遠,杜若沉沉一嘆。


    “青黛姐姐是不是真不要婉兒了?”婉兒哭了出來。


    杜若搖頭道:“不會的……夫子將你託付給我,便不會不要你。”


    陳水蘇擔心地道:“小若怎麽辦?方才我們好像看見了一些不該看的事,我們會不會被二娘殺人滅口啊?”


    “或許……”


    “啊!我可不要死!”


    “水蘇,我們該去一個地方!”


    “哪裏?”


    “宋王府!”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文~~~開始收局啦~~


    ☆、第82章


    馬車最終停在了靈樞院門口,商青黛從馬車上走了下來,候在門口許久的丫鬟便迎了上來,幫商青黛將馬車上的行李拿了下來,魚貫抱進了靈樞院。


    “回來便好。”商東儒立在大堂之中,涼涼地說完,又低頭笑然逗著懷中的嬰孩,“青雲啊青雲,你可要快些長大,爹爹就盼著你長大呢。”


    商青黛靜靜看著商東儒懷中的嬰孩,“青雲?”


    商東儒笑道:“不錯,這就是湘娘生的孩兒,青雲。”


    “好個青雲。”商青黛語帶嘲諷,“院主若是沒有其他話交代,青黛便先退下了。”


    “慢著。”商東儒寶貝地抱著懷中嬰孩,不悅地道,“我畢竟是你爹,你劫後歸來,連一聲爹都不喚,你心裏可還有綱常二字?”


    商青黛冷笑一聲,“綱常?”


    商東儒肅聲道:“你可知此次出事惹上的是什麽人?”


    “求而不得,因而毀之。我沒想到堂堂天子,胸襟竟如此狹窄!”商青黛澀聲說完,冷冷看了一眼商東儒,更覺母親的可悲,“君非良人,所以不幸,枉遭橫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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