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臥室裏所有的燈都開著,映得院子裏花花糙糙顧影生情。


    “帆帆,咱們別畫畫了,睡覺,好不?”唐嫂說道。


    “不好,我等媽媽一起睡。”帆帆回道。


    紙張嘩啦啦翻動的聲音。


    “帆帆是男子漢,不可以再和媽媽一起睡了。”


    “爸爸也是男子漢,他和媽媽天天一起睡。”小小的抱怨。


    諸航仰天長嘆,神啊!迅速地推開門,兩張臉一同朝外轉了過來。


    臥室裏新添了一張小書桌,桌上擺放著各式的水彩筆還有厚厚的一疊畫紙。


    “媽媽,爸爸買的!”帆帆抱著諸航的腿,歡喜地要她過去看。


    唐嫂還不自然地站起來,不敢看諸航,“吃過午飯,卓將帶著帆帆上了趟街,買了……一堆東西,我沒跟去。回來後,帆帆就吃了個飯、洗了下澡,趴在那畫了……一晚上。”


    她和呂姨長籲短嘆了一晚上,這算什麽呢,帆帆咋踩著佳汐的腳印了,諸航該多傷心。卓將到底是男人,大大咧咧,顧著為孩子高興,沒想到諸航的感受!


    “首長呢?”諸航的頭像千根針在刺,無法形容,麻麻的疼。


    “部裏來了電話,急匆匆走了。他給你留了個條,說在老地方。”唐嫂回道。


    “好的,謝謝唐嫂了,你去休息吧!”


    唐嫂看看她,想出言寬慰幾句,想著不合適,嘆了口氣,帶上門走了。


    快樂的帆帆著急地要媽媽蹲下來看他的畫。他畫了一隻狗。這隻狗體積龐大,雖然四條腿有點淩亂,但總體能分辨出來,輕昂起來的頭,兩隻眼睛,呼出來的氣,帆帆居然還知道配了背景,圓圓的,大概是太湖石,上麵幾根線,是石後麵的樹枝。


    一個還不滿二周歲的孩子,沒有老師的指點,沒有臨摹過,就憑一雙眼睛,一點想像,畫出這樣的一幅畫,諸航不得不接受“天賦”一說。


    義大利有一位神童畫家,五歲的時候隨父母去港口玩,他被出海的帆船和天上的雲吸引住了,他站在那,一個多小時沒動彈,回來後,他向父母要求買畫筆買畫紙。接著,他畫下了他人生的第一幅風景畫。十歲那年,他在羅馬開畫展,全國轟動。


    帆帆也是一位畫壇神童麽?是因為遺傳還是別的?


    諸航托著頭,她有點暈,那種蒼白慌亂的無助感又泛上來了,四肢冰涼。


    “媽媽?”媽媽為什麽不說話,帆帆皺起了小眉頭。


    “媽媽有點累,進去休息會。”


    帆帆一聽,連忙牽著諸航的手,緊張地往裏走去。


    首長在諸航早晨寫的紙條後麵留了言。


    “諸航,小艾的婚宴一定很熱鬧吧,好久不見的同學再次聚會,有很多很多的話聊,是不是?可惜我和帆帆被你隔絕在外,不能分享你的快樂。我和帆帆都表示嚴重的抗議,所以以後要全部說給我們聽!發生了一起突發事情,我趕去處理,今晚估計又是無眠了。出門的時候,我抱了又抱帆帆。其實我想抱你,你不在,我隻好抱他。他是你生的壞傢夥,抱他,就像抱你。知道嗎,你的來到,總是帶給我太多的驚喜與感動。諸航,天氣一天天涼下來,等我把手裏的事告個段落,我們去度個小長假,我有很多很多的事要告訴你!這一次,就我們兩個人,噓,別讓帆帆知道!紹華!”


    36,習習穀風,以陰以雨(六)


    帆帆踮起小腳,頭伸得像長頸鹿,拽著紙條,他也要看。諸航把紙條一折,藏到身後。


    帆帆越發覺得好奇,烏黑烏黑的眼睛定定地看著諸航:“媽媽,讀給帆帆聽!”


    “就不讀。”這次沒你的份,哼,誰讓你壞的!


    “媽媽好!”帆帆咪咪笑,撅起小嘴主動親諸航。


    諸航享受著兒子的獻吻,眼睛滴溜溜轉了幾轉,“那帆帆答應媽媽,咱們以後不畫畫,媽媽就讀給帆帆聽?”


    帆帆咬著指頭,認真考慮了下,摸著諸航新剪的頭髮,說道:“帆帆畫媽媽,不畫狗狗。”


    哇哦,狡猾的壞傢夥,這算讓步麽?諸航又好氣又好笑,但她不舍指責帆帆,也不願往深處想。她命令自己要相信首長,不管是什麽情況,首長都會給自己一個解釋的。


    首長不粗枝大葉,不會欺騙她,肯定的。


    在她和首長的感情歷程裏,起初她是被動的,但不代表她體會不出首長對她的珍愛和寵溺。


    尤記得,在那個小公寓,首長高大的身子欠下來,替她搬床、整理屋子。新年時,陪著她擠地鐵,去看電影,吃川菜,送她禮物。在她受成瑋奚落時,那麽的嗬護著她,為了哄她開心,手把手地教她打槍。知道她想家,不吱聲地接來爸媽。當她的身世被揭穿,他眉頭都沒皺,把她抱在懷裏,一肩扛起所有的風雨。黑客事情時,他為了她,第一次失去理智,以公謀私來保護她……所以她在一夜間長大,懂得了首長深厚的愛,也有了無限的勇氣來回應首長的愛。


    假使沒有經歷這些,今天,諸航可以篤定自己或許在哈佛,或許在別處,和首長早就沒有一點交集。


    諸航抿緊嘴唇,屏住呼吸。如果生命裏沒有首長,現在的她已無法想像會是怎樣的慘境。


    一路走來,不容易,她必須要珍惜。是的,要珍惜,不要輕易被猜疑所擊倒。諸航一次次梳理記憶,緩緩籲出一口氣。


    “壞傢夥,雖然你給了媽媽的一掌,讓媽媽毫無防備。但是我是媽媽,我原諒你。”在熄燈躺下時,諸航大度地對帆帆低聲說道。然後她又對帆帆威脅道,“如果你再氣媽媽,媽媽就生個小妹妹,以後不疼你。”哼,看誰狠!


    睡夢中的帆帆還在惦記著紙條,“媽媽讀!”小嘴嚅來嚅去。


    第二天早晨,呂姨布置餐桌時,小心翼翼地問諸航:“卓將昨晚沒回來麽?”


    諸航點點頭。


    “都好幾個晚上了,以前從沒這樣過。”呂姨小聲嘀咕。


    諸航沒接茬,把目光投向窗外。窗台上擱著的一盆蝴蝶蘭凋謝了。紅白黃三種顏色,呂姨買回來的時候,每種顏色都開了八朵,現在除了紅的還有七朵,其餘的隻有一兩朵了。這種花很嬌艷,比一般的花兒要漂亮得多,然而生命周期卻很短,才兩三個月,不能見陽光,也不耐低溫。


    真的是秋天了麽,諸航眯細了眼,仿佛覺得陽光也遠了。


    莫名的很想首長。


    吃完早飯,諸航告訴帆帆,媽媽去看爸爸,那兒有士兵叔叔站崗,小孩子不能進去玩。


    帆帆懂事的點點頭,討好地親親諸航,“我在家畫媽媽,畫好多好多!”手比劃了下,一大抱。


    諸航坐公交過去的,下了車,到門崗登記。正寫著,聽到外麵站崗的小士兵精神氣十足地說:“首長好!”她下意識地瞟了一眼,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駛進大門,卓明在裏麵沖她抬了抬眉。


    她跑過去,畢恭畢敬地敬禮。


    卓明下了車,“來看紹華?”


    諸航摸摸鼻子,低下眼簾,“嗯!”很不好意思。


    卓明笑,“早該這樣了。他估計在忙著,先去我辦公室坐坐。”


    諸航緊張起來,這兒可是重要部門,不是四合院,“大首長,我沒有事要匯報。”


    “你敢違抗命令?”卓明板起臉。


    諸航立正、敬禮,不敢吭聲了。


    這兒,諸航是第一次來,莊嚴肅穆的氣氛讓她呼吸都不敢用力。進辦公室時,卓明叫來秘書,耳語了幾句。秘書訝異地愣了下,轉身出去了。


    諸航規規矩矩在沙發上坐下不久,秘書從外麵回來了,手裏提著個盒子,外麵用報紙包著。打開一看,是盒和路雪的香糙冰淇淋。超大,一般人家買了擱冰箱,想吃挑一點放碗裏。


    卓明特地把門帶上,“這兒除了茶和咖啡,從來不備零食。這個孩子都喜歡的,吃吧!”


    諸航都不知該說什麽好了,在大首長的心裏,她和帆帆可能是同一個級別的吧!


    這一大盒哦,諸航直撇嘴,無奈地掀開盒蓋,拿起小匙,在大首長溫和的目光下,一匙匙地挑著冰淇淋。她很不厚道地想,要是這時有軍官進來匯報工作,看到這畫麵,會不會毀了大首長一世的英名?


    “又要忙學業,又要忙工作,還得照顧帆帆,很辛苦吧!”卓明瞧著諸航像清瘦了些。


    “為國為家,應該的。媽媽……好不好?”諸航齜著牙,冰著了。


    “她去南京出差,打電話回來,嚷嚷熱死了。南京是火城,不熱才怪呢!”


    諸航附和地笑笑。


    “帆帆也不打電話給我,他可能都忘了我這個爺爺。”卓明不滿地說道。


    “沒有,帆帆不僅記得爺爺,還常說起那隻要減肥的白貓。”諸航想說帆帆會畫畫的事,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


    “是想貓的時候順便想我的吧!”


    諸航俏皮地彎起嘴角,“爸爸,您吃醋的樣子好可愛。”


    “你……快吃,我一會還要開個會。”一把年紀了,被個孩子講吃醋,這張老臉往哪擱?


    “我能不能把它帶走,悄悄的?”諸航捧起冰淇淋,和卓明商量著。


    卓明瞪了瞪眼,擺擺手,“紹華辦公室在十八層,別走錯了。”


    諸航吐吐舌,“我回去就讓帆帆給爺爺打電話,友情提醒,現在的帆帆可不是以前的帆帆,狡猾大大的!”


    “你還怕我對付不了一個孩子?”自豪的笑意蕩漾在卓明的眼梢,他喜歡“狡猾”這個詞。


    “交下手就知了。”


    諸航把冰淇淋蓋上盒蓋,雙手背在身後,躡手躡腳地出了卓明辦公室。可能是周日,沒碰到什麽人,很順利地找到了卓紹華的辦公室。秘書剛剛接到崗亭的電話,已經在等諸航了。


    “諸中校,我以為你迷路了,正要去找你。”秘書說道,把諸航讓進辦公室,“卓將在樓頂機房,接著還有個會,你可能要等一會呢!”


    諸航表情古怪地把冰淇淋放在桌子上,真凍手哦!“沒關係,你忙你的。”


    秘書給諸航找了點報紙,讓諸航打發時間。諸航詫異地盯著卓紹華辦公桌上一盞風格別致的檯燈,納悶地問:“那是首長的麽?”這麽華貴精緻的檯燈,應該是小艾鍾情的,首長也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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