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破敗,但對於那時候的她們來講已經算是幸運了。母親告訴她,從今天開始她們要努力生活,無論如何她都會賺錢讓初末繼續把書念下去,母親告訴她:初末,你父親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親眼看見你上大學,所以你一定要爭氣,知道嗎?


    初末抹掉眼淚,點點頭。


    沒有任何可以幫她們一把的關係,所以隻能靠自己。一向都是精緻打扮的母親開始像大媽一樣靠鋪地邊攤維持生活,那裏沒有城管,大家都和和氣氣的,路邊偶爾鋪攤也很正常。母親賣的都是一些廉價的內衣內褲,襪子絲襪什麽的,隻因為這些比較好賺錢。每次初末回家的時候看見客人跟母親討價還價,母親臉上諂媚的微笑都是那麽的刺眼。那時候她年齡小,不懂事,覺得母親這樣很丟人,更甚至從來不幫母親看貨。


    可是有一次,當她因為同班同學的取笑而跟同學打架,甚至抓傷對方的時候,還在鋪攤的母親匆匆地跑來,拿出包裏所有的錢出來賠償的時候,初末看見她額頭晶瑩的汗珠和一雙滿滿是繭的手,才發現這些年最可憐的不是她楊初末,而是她眼前的女人。


    那時候她才肯認清事實,她早就不是當年的楊初末了,所以沒有資格驕傲。


    一直到現在她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有現在都是靠母親的血汗換回來的,她從來不高調的做什麽,清楚知道自己的定位,為什麽那些人還不放過她?要將她的悲慘昭告天下?


    初末揉揉眼睛,把臉上的淚擦幹,是剩下一雙紅得厲害的眼眶,被陽光刺得發痛。


    耳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初末以為有人路過這裏,迅速地起身準備離開。長大後的她有些許的自閉,不想要讓任何人看見自己的情緒波動,就算受傷了,她獨自舔舔就好。


    就在她低著頭與那個人擦肩而過的時候,一隻修長的手握住了她的左臂。那突如其來的力量讓初末心驚,她低頭看向那雙略顯蒼白的修長手掌,那麽漂亮的手怎麽會抓住她?那是她夢裏才會出現的場景才對啊……抬起頭,初末看著慕流年的側臉。一瞬間腦袋裏什麽都沒有,隻想要抱抱他……而她的行動顯然要比她的腦袋更為誠實,當初末鼻息間都是熟悉的檸檬味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居然真的緊緊地抱住了慕流年。


    是緊張,還是尷尬?抑或是有其他的心情?她也不知道,隻覺得自己心跳的飛快,腦袋一片空白,怔怔地鬆開了手,不敢看他,低頭像個抱錯了人的小孩。


    慕流年若有所思的眼眸靜靜地望著她,半晌才道:跟我走。


    說完舉步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初末神思還在剛才擁抱的震撼中緩解不過來,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沒聽清他說什麽。


    流年走了幾步發現她沒跟上,看去時,就見她站在原地發呆。


    蹙眉,他走上前,不由分說地拉起初末往回走。


    於是那個上午,初末就這樣頂著路人紛紛投過來羨慕嫉妒恨的眼神裏,低著頭、紅著臉被慕流年拉著走。


    那麽多人的目光裏,她的表情都不知道該怎麽擺,可當她抬起頭看見那修長挺拔的背影時,就像看見了最真誠的希望。


    在她最蒼白的年華裏,遇見了最美好的慕流年,那彼此交纏的手心定格住了時光。


    流年的新家。


    這是初末第一次來,進門的時候她是有些猶豫的,害怕看見許久不見的慕父慕母。可好像是她多慮了,慕父慕母在很早的時候就回到洛杉磯,去陪流年的爺爺了。也就是說現在在中國的隻有慕流年一個人。


    關上門之後,慕流年看著站在玄關處的初末,眼神轉移到她的膝蓋處,命令:去浴室清理一下。


    初末乖乖的哦了一聲,就往浴室走去。


    直走右拐,記得別碰水。


    他淡淡的聲音在後麵提醒,初末很認真地有在記,可是——站在浴室裏的時候,她才發現,嗯……她對這裏一點都不熟,她該用什麽清理了?牆壁上掛的毛巾嗎?她才不捨得把它們弄髒。


    流年的毛巾和他的浴室一樣的簡單,純白的沒有任何的點綴。可就是這樣的白色,讓初末覺得自己隻是站在浴室的小角落裏,就像是一塊潔白的毛巾上沾染了灰塵。


    流年路過浴室的時候就見她站在那裏發呆,怎麽還站在這裏?


    初末聽見聲音忙轉身,我、我、我……我了半天也沒我出下一句。


    流年何等聰明,自然看出了她對這裏的陌生與窘迫,走進去,直接將她抱起放在琉璃洗漱台上,走出去將剛才準備好的醫藥箱拿了進來。


    初末的膝蓋上還黏著許多泥沙,流年直接從掛鉤上拿下一條毛巾正要幫她擦,初末下意識地捂住他的手,用紙巾就可以吧?要是用毛巾的話,以後就不能用了。


    他沒有回答,隻是一雙沉靜無波的眼睛看了她一眼,手並沒有因為她的拒絕而移動半分。


    初末隻能訕訕地收回了手,低頭看著他盡量不碰觸她的傷口,用微濕的毛巾將她膝蓋上的泥沙擦幹淨。


    初末看著流年低垂的眉眼,認真的模樣,比起平時少了分冷然,讓人好像可以親近的樣子。


    初末忽然就滿心暖暖了,不管怎樣,即使他對她生氣,對她冷漠,但至少沒有將她當成是陌生人,這就是她唯一的慶幸不是嗎?


    而此時的流年正低著頭,看著她的傷口。將沙子都擦幹淨之後,才發現膝蓋上的傷擦破的位置太大,換成平常的女生早就大喊大叫疼了,她卻一直忍了這麽久,半點聲都沒吭。


    墨黑的眸更加深邃了起來,他拿了沾了酒精的棉簽先幫她消毒,那酒精對皮膚的刺激感讓再怎麽堅強的初末也不禁縮了下身子。


    忍一忍。他淡淡地說。?


    ☆、第20頁


    ?  這算是安慰嗎?初末不知道,可聽見他這句話,讓她的心莫名地安定了下來,即便是膝蓋上還是很疼,她也忍了下來。


    直到將膝蓋上的傷口都用白紗包好了之後,流年抬頭,就見她咬著蒼白的唇,額頭上隱隱的冷汗滑下。


    伸手將她額頭的汗擦掉,就看見她仿佛見鬼似的神情盯著他。


    收回手,他問:痛為什麽不叫?


    她卻搖搖頭:這樣的痛跟以前的比起來不算什麽的。皮肉的痛總會好,所以永遠比不上心間上的痛。但這些話,她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的。


    兩人都沒說話,空氣裏隻有藥水的味道。


    初末看了一眼那被她血漬沾染的白色毛巾嘆氣。


    流年在一旁收拾著醫藥箱。那將東西一絲不苟擺好的認真樣子,總是那麽容易讓她心動。


    他從小習慣就好,什麽東西應該擺在什麽地方,什麽東西不應該擺在什麽地方,他都劃分的好仔細。不像她,總是丟三落四,爸媽常叨叨她,隻有他偶爾才會輕描淡寫一句:女孩子應該養成整理東西的好習慣,不然以後是要嫁不出去的。


    她就會趁機拉著他的手臂撒嬌:嫁不出去最好啊,這樣我就可以一直黏著你了,你也不可以娶別人做老婆。


    那時候年齡小,愛上他,都好像是迷迷糊糊的。


    可失去他,卻是那般清清楚楚。


    就算是在收拾東西,慕流年也能輕而易舉地感覺到初末在看他,這種感覺讓他心裏抑起無明的煩躁感。


    下一刻,淡淡的發香籠罩過來,初末覺得自己應該是吃了熊心,不然膽子怎麽會那麽大,居然就那樣毫無預兆地抱住了慕流年。


    整個浴室都充滿奇異的感覺,就像它給人的那種感覺,一男一女站在那裏,從鏡子中反she出女人抱著男人的樣子,帶著一絲絲若有似無的甜蜜,就像是得到了一直想要的珍寶,那麽的小心翼翼。


    當一切都很糟糕時,沒有什麽會比一個擁抱更好了的。


    流年,原諒我好不好?最後她說。


    初末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寢室的,第一次回到寢室什麽都不想做,隻想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


    事實上,她維持這個動作已經有半個小時了。期間坐在下麵玩遊戲的雙胞胎對視了n次,欲說話n次,最後都沒有誰衝動地跑過去問初末的反常是因為什麽。


    就在她們最後一次對視告訴對方,本著不八卦隻是友誼的目的,去關心初末發生什麽事情的時候,忽然,手機鈴聲解救了她們。


    初末也被這抹鈴聲給嚇了一大跳,她的手機一向是震動的,也是因為這個原因,讓她總是接不到電話。後來羅希老大不開心了,就偷偷地背對著初末給她一個人設置了來電鈴聲,隻要是羅希打過來的電話,就會有喧囂的鈴聲。


    初末拿過手機接起,聲音因為沉默了將近大半個小時而顯得有些沙啞,聽在羅希耳裏莫名憂傷:末末,你哭了?


    本來還有些憂傷的初末聽見這話忍不住輕笑出聲:沒有啊,你聽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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