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度帶著唐申去的是一個小房子,小小一間,四周是一片空地,也不知道這空蕩蕩的地方突然在中間建了一間小屋子是做什麽用。華鼎武左右看了半天沒看出來,但唐申卻是馬上想了起來,笑著對他說道:“這是一個小佛堂,進來吧,小心腳下。”


    華鼎武挑了挑眉,依言跟著他走,注意到唐申和小度每一步都踩在石板中間,不著痕跡地眯了下眼睛,也小心了自己的步伐。走到門邊,唐申很不得體地一腳踩著門檻讓他和小度先進,華鼎武看看他有些奇怪但仍走了進去,唐申這邊把門檻上的腳放下,道:“我在這裏有幾個小機關,這門檻進來踩一次,出去踩一次,踩多了就可麻煩了。”


    華鼎武驚訝,四下看了看,卻沒看到有什麽特別的。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小佛堂,一般大戶人家都會有一個佛堂供信佛者修心供奉用,像華家就在後院建有一間佛堂,隻是唐家這個佛堂小一些罷了。不過唐家這個佛堂明顯是簡單的過了份,長明燈下,南牆上掛有一張蘇繡的觀音像,挺新,並不是舊物。佛像下的香案上擺著瓜果香爐,地上放著幾張蒲團。非常簡單,連祖宗牌位都沒有供奉。


    小度跑到了佛像前,先是拜了拜,然後走過去掀開佛像,在牆上摸準了位置用力一推,一塊四方的磚石就被推了進去。然後又伸手進牆體裏掏摸了一陣,就聽哢嚓一聲響,西牆角落裏的牆體突然有四分之一的部分突了出來。


    小度跑到那突出來的部分,從衣領裏掏出一把掛在繩子上的鑰匙,從那牆側麵的一個孔洞裏插進去,一扭,再扶著牆滑到了一邊,露出一個向下的台階。


    唐申取了燈,走了下去,華鼎武立刻跟上,小度取了鑰匙也跟了過去。


    台階沒多長,很快到了底,唐申將燈擺在牆邊的一個燈架上,拍拍手四下打量,笑著說:“不錯哦,小度辛苦了!”


    華鼎武看著這個長長的房間,有些驚訝。這裏比起倉庫,更像一個大房間,桌椅床榻都有,甚至連簡單的廚具都有,牆邊也有氣孔並不氣悶,很像是避難用的地方。


    “申兒,這裏是……”


    “本是閑著無聊做的一個倉庫。”唐申走到角落裏翻看幾個箱子,裏麵放了不少的米麵稻穀,一個大缸裏也有了滿滿的清水,“去京城之前做的,沒想著要頂什麽用,隻是做著玩罷了。”


    華鼎武四下看看,笑著說:“我倒是覺得不錯的,有什麽事在這裏躲一躲倒也方便。”


    “隻盼它用不上才好呢。”唐申盒上箱子,拍掉手上的灰塵,在小度頭上拍拍:“小度好厲害,真的做好了呢。”


    小度笑得又害羞又得意,眼睛亮晶晶的,拉著唐申四下看,小聲地介紹著所有的擺設。幾人正四下看,突然聽到上麵傳來聲響,轉頭一看,一個高大的人一臉警惕地探頭看著裏麵。看到唐申愣了一下,扯著大噪門:“二爺?您怎麽在這?”來人正是當年五賊之一的王老三。


    “老三,今天你值夜?”唐申笑眯眯地對他招招手,老三高興地跑來:“是啊,俺下午睡覺呢,醒來就聽方大哥說你回來了,還想著明天早上去給你請安呢。”


    “你是看見長明燈滅了才來的?”唐申也高興的狠,難怪今天沒見著這大塊頭,原來值夜去睡覺了。


    老三點頭:“嗯哪!這屋子外麵有機關,尤其是晚上都沒有人會靠近,俺也隻是過來轉一圈,結果發現燈滅了,地窯門開著,怕進了什麽人,就過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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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申取下燈說:“我隻是來看看而已,現在也看完了,出去吧。”


    回到了佛堂,老三踩著門檻讓人都了來,再將門關上,送他們回去休息。


    小度一直依在唐申身邊,似乎是很怕滿身冷肅殺氣的華鼎武,都不敢大聲說話。華鼎武倒是不在意,他在聽老三說剛剛的佛堂和機關的事,也聽得津津有味。


    回到房間,杏娘還在,給兩人送上宵夜。


    唐申現在吃東西有諸多忌口,就把宵夜給了小度,看著杏娘挑眉:“娘讓你跟我說些什麽?”


    杏娘也不含糊,行了一禮道:“太太讓奴婢勸您別和華大人在一塊,奴婢看太太和老爺都非常反對這事。老爺甚至已經讓太太去給您尋個媳婦,說不管什麽人都好,要馬上給您成親,還打算不讓您回京城去了。”


    唐申點點頭,轉頭看著正皺著眉的華鼎武,笑著湊過去親他一下:“沒事,交給我就好。”


    華鼎武有些不放心:“你要怎麽做?”


    “這都沒什麽了不起的。”唐申擺擺手一點也不在意,“這個家現在到底是由我和我大哥說了算的,他們要讓我成親也要看我們願不願意。你別胡思亂想,這事沒有那麽嚴重。”


    華鼎武倒不怕唐申想成親什麽的,隻是擔心他難過。華家二老知道天生孤煞的兒子有了可以陪伴一生的人,高興得根本不管是男是女。所以在京城,兩人在一塊是天經地義的事,就沒有人給過唐申臉色看。現在唐家二老這激動的樣,估計唐申要吃一些數落。華鼎武知道他其實很在乎家人,怕他會被傷害。


    杏娘接著說:“太太讓奴婢跟二爺您帶個話,您屋裏現在的兩個丫頭,冬月和映兒都是好的,又都是家生子,讓今天晚上讓您收了一個。”


    冬月原本站在一邊,聽到這話嚇得臉色蒼白。她服侍太太這些年,太太不是不知道自己和永祿那小子那點事,連二爺都同意的,怎麽現在突然要打這個主意?冬月隻覺得心都涼了,雖然她知道二爺不會收了自己,但想到自己的主子竟然把自己推出去,她實在是不能不難過。另一個丫頭映兒卻是一愣,紅著臉低下了頭,臉上隱隱有些喜意。


    杏娘將兩人的反應收入眼底,對唐申說:“太太還說,華大人與二爺您住在一個屋裏實在是不合規矩,也顯得失禮。華大人是貴客,太太已經準備好了客房,請華大人過去住著。”


    唐申托著下巴聽完了,見杏娘不再說話,問:“這些就完了?”


    杏娘笑著點頭,唐申就道:“行,我都知道了,你先帶著小度回去吧。”


    小度有些不舍得唐申,唐申拍拍他的頭:“小度乖,晚上了,要去睡覺了哦。”


    小度隻好點頭,由杏娘牽著他回去了。唐申重新托著下巴,看著華鼎武有一下沒一下地吃著東西,那碗雞絲餛飩怎麽也吃不完一樣。唐申眼睜睜看著那修長漂亮的手夾著筷子,挑起一個餛飩,抬起來,餛飩從筷子上滑下去,然後那筷子就送了兩滴湯汁進他的嘴裏。


    看了幾遍,唐申笑了起來,伸手把那筷子取走放下,對上他看過來的眼睛,伸手捧著他的臉上下打量,笑著說:“京城裏人見人怕鬼見鬼愁的殺神華大人,竟然也有這種不知所措的時候呀。”


    華鼎武沒有笑,隻是定定地看著他,深黑的眸子裏滿是擔憂。唐申看著他的眼神愣了一下,想了想正色說道:“我既然決定和你在一塊,這些事,我也早就做好了準備。你放心,爹娘自小就最疼我,他們再怎麽生氣也都是一時的,不可能不要我了。隻要我和你在一塊過得好,他們慢慢就會接受。我不怕他們逼我什麽的,我隻怕你放棄了。”


    “我當然不會。”華鼎武連忙握著他的手在唇邊輕輕印下一吻,堅定地說道:“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不會放棄你的,我就隻有你而已。”


    唐申臉紅,依到他的肩上任由他圈著自己,熟悉的溫度和氣味讓人心安,哪怕是為父母不能體諒而產生的一些不快,也在這懷裏漸漸消去:“你要信我,我不想要別人的。”


    “嗯,我信你。”


    華鼎武自然沒有去客房,別說他不想去,唐申也不會讓他去的。得到消息的唐家二老當天晚上就沒有睡好,恨不得當時就衝過去把那個和自己兒子睡在一張床上的男人給趕出門去,可他們也不敢,隻能決心第二天和兒子好好說說!


    偏偏第二天一早難得地放了晴,唐申和唐寅兩兄弟一大早就帶著幾位客人出去晃蕩了,直到晚上才回來,因為在外麵都用了飯,也是直接就洗洗睡了,連父母的麵都沒見著。


    連續這麽逛了兩天,四下裏能去看看的景色都去了,華家兄弟玩得很不錯,心情大好。唐廣德和邱氏兩夫妻卻是著急上火了,滿嘴的水泡,看得華鼎文都有些擔心。


    終於第三天再次下雨,雖然雨不大,但唐申也沒有出門,終於過來和爹娘坐下說說話。


    唐廣德靠在床上,邱氏坐在他身邊,兩人一起看著坐在窗邊的唐申。唐申這兩年長大了,外表越發的清俊秀雅,氣質蚶劣執盼尷薜姆縝椋┳乓簧聿劑霞糜摯澩蟮呐圩櫻莩齔鏡煤埽鍪強吭詿氨咦牛腿緇話愕暮每礎g袷峽醋懦鏨畝櫻椒5哪壓u夂19擁降資悄睦鋝歡躍14穀灰鴕桓瞿腥私梁馱諞豢檳兀克執廈饔幟芨桑さ糜趾茫院蠖ㄈ皇峭蚴虜懷畹摹t偃14環肯突蕕鈉拮櫻父齟廈髁胬暮19櫻庖簧枚嗪茫克侵浪磣硬緩茫運膊揮斜鸕囊螅磺笏狡槳舶部煒燉擲值納畹嚼稀?傷衷諍鴕桓瞿腥私獵諞豢椋揮形蠢床凰擔舛獻泳鐧氖攏趺茨蘢瞿兀


    唐廣德陰沉著臉,狠狠地瞪著唐申,見他麵容寧靜一點反應也沒有,終於是氣得忍不下去,直接問:“你和那個叫華鼎武的,是怎麽回事?”


    唐申回過頭來,淡然地看著他兩人,換了個姿勢靠在椅背上,好一會說了一句:“你們理解成我和他已經私定終生就行了。”


    夫妻兩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唐申歪著頭有些調皮地說:“如果你們不同意把我趕出家門,就變成私奔了。”


    唐廣德氣得雙手發顫,指著唐申一臉的憤怒:“混帳東西!這些話,你也好意思說得出口!”


    唐申看看唐廣德氣得發青的臉暗暗歎息,一向對自己沒有一句重話的父親今天擺出這個表情,就證明這事不能善了。可他知道,他既然認定了華鼎武並決定和他在一塊,除非兩人的感情消失,否則他是不會妥協的。活了這麽些年,唐申對一些事早就看得淡了,生一回,死一回,能有個人牽掛陪伴剩餘的一生,對他來說,比什麽都要幸福。


    唐廣德撐著身子就狠狠罵了一通,什麽天理不容,違背人倫,大逆不道,毫無廉恥之類的話不要錢的噴了出來。唐申低頭聽著,卻並也沒有怎麽往心裏去。該怎麽樣過日子,他自己有數。父母氣不過,讓他們說說就是了,他不好頂撞,但也不會聽的。當然,並不是不難過,但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所以,這些阻礙,這些難聽的話,也盡早會聽到。


    唐廣德說得氣都喘不過來,抬眼卻見兒子姿勢都不變一下地坐在椅子上,低著頭,手指間玩著腰上係的絡子。“給我跪下!”


    唐申皺了下眉,跪他倒是不怕,但他這身子骨,跪在這種冰冷的地麵上,絕對是對身體的一大損傷,他不想早死,所以一直很小心。知道會惹父親生氣,但為了不生病他也不得不頂撞了:“爹,我身子骨不行,受不得涼。”


    唐廣德一愣,氣得不行,拍著床板怒吼:“你這是不把我放在眼裏了?”


    唐申皺眉:“您的意思是,我跪下來,受了涼,在鬼門關邊走一圈,就是將您放在眼裏了?”


    唐廣德抬手指著他氣到說不出話來,他自然不舍得讓小兒子受傷,但他這麽理直氣壯的模樣還是把他給氣到了,突然就伸手就從手邊胡亂抓了一件東西砸了過去。


    在邱氏的驚呼聲中,一個黑色的牛角雕刻就那麽直直地衝著唐申的額頭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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