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上眼睛,靈敏的聽覺捕捉著那撕破夜空長嘯而上的極細物體。


    判斷好目標的大概位置,凝聚魔力,丹田之氣也隨之湧出,腳趾尖輕輕一點地,身子輕盈地飛射而上。


    快速比對高度,左腳再次輕點修剪過的花草,稍稍接力,身體燕子般騰空往目標飛去,手一探,縹緲的空氣一把抓在手裏。抿嘴一笑,旋即把手中比灰塵大些的黑色石子往程安德方向射去。


    程安德手一抖,第二、第三個石子從指尖彈射而出,直接射向我的身體。


    “好樣的!注意了!”


    程安德嗬嗬一笑,很接受我這種淘氣的舉動,說話間他左手一扭轉,立即把什麽握在手心,旋即又對我射來。


    身體依然往上走著,黑袍飄飄懸在空中,耳朵豎起來,捕捉著他剛才拋出的一連串暗器,緩緩地換了口氣,旋轉著身子,帶動涼風支撐住飄浮的身體,抓住左手一個,右手一下,把兩粒暗器收入掌中。


    剛準備囊收衝我眉心射來的第三個暗器,遠處白光一閃,白光的走向是離我身體有兩米的位置,最後一道暗器要脫離庭院。


    這是程安德慣用的手法,總是在我防不勝防之際,突然來一個難度極大的攻擊。之前我總是無一例外地都會漏掉最後這個暗器。


    這次我提前留了神,心念轉動間,袖袍一揮,把第三個暗器和手裏的兩個暗器彈射給原本的主人,左手一個寒冰斜斜地轟到地上。


    隻有幾秒,一個反彈力急遽從地麵暴起,借著這股力量,我身體再度騰空,往那股白光飛去。


    手一撈,那白色的暗器到了掌心,涼涼如雨滴,展開看時,真的是一滴水在手心晃蕩。


    程安德居然能把一滴水當暗器用!


    “好樣的!”遠處的雷年浩大聲喊道,吸引著幾個禁魔衛士也在網外圍觀。


    可是,雖然把暗器抓到手上,因為地下反彈上來的力量沒有很好掌握好,我的身體還在這股力量作用下,繼續往外飄去,一時半會兒不能很好停下來。


    不能像程安德有效控製到身體在空中飛飛停停,程安德常常因此評價我說雖然掌握到漂移術的用法,卻僅僅隻是入門水平。漂移術是否練成的判斷關鍵,就是在空中能否控製自己的身體自由地停歇或飄飛。


    “收住身體!”程安德聲音暴起。


    抬頭看看上空浮動的幻滅網,心中一寒,卻怎麽壓製也不能讓慣性飄逸的身體突然反向彈回。


    嚐過被幻滅網灼燒之苦的我,此時一籌莫展,無法控製的身體雖然以極慢的速度,但還是毫無懸念地飄向空中的大網。


    程安德嚐試用魔力把我拉回,可他練就的是對自身身體的控製,而不是對外裏的控製,幾次努力後都失敗了,眼睜睜看著我往網上撞去。


    任傳華更是急得罵娘,他熟悉的是格鬥術,對精氣的渾圓度要求比較高,對魔法的掌控僅僅屬於仙級。完全達不到隔空取物的巨大效果。


    其他人看熱鬧的人都驚得大喊大叫,把室內的人都驚動了。雷年浩幾個急得喊禁魔室衛士,衛士也無奈地瞪眼看著還在空中飄飄欲仙的我。


    “他娘的,你以為我不想救她!隻是從來沒有人幹這種事……”被雷年浩催促得火起,一個衛士罵道,撓頭搔耳,急得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用魔氣灌注到掌心,把力打到幻滅網上去!”


    書心的聲音陡起,所有的人頓時安靜下來,聽著他那飽含權威的指揮。


    人在危機之時自救是一種本能,書心的話如驚雷一般在我耳邊炸響,雖然從來沒有人對著一張空網發魔力,能成功反彈自己的身體,但我還是照著做。


    魔氣快速湧動到右手手心,對著近在眼前的幻滅網一噴。魔氣暴湧而出,全數擊到幻滅網上。可是,魔氣卻在網上毫無停留,全數穿過網孔,往外逸去。


    苦笑一下,沒有任何抱怨,徐徐閉上眼睛,咬著牙根準備承受那入髓的痛徹,順便把手捂著臉。


    “啊!”一聲短暫的驚呼聲傳進耳內。觀看的人和我一樣意外!


    我跟著那聲音顫栗了一下,感覺那灼熱的網已經貼近了我的皮膚,正慢慢滲入肌體,吞噬著剛剛因練級而冰涼的肌膚。


    就在想象的灼熱鑽進體內時,“嗤”地一聲細微聲響,模糊中,一道極勁的魔氣射向我頂空。


    驚訝地張開眼,一個極強能量團凝聚成青色雲朵,猶如蓋子般擋在我上空。從網上鑽出去的強勁氣流,突然遇到這雄渾的能量阻擋,一股氣突然反衝回來,從外麵的網眼反噴回來。


    這股極微力道射向我貼近幻滅網的身體,不過隻稍稍把我的身體推離網邊。


    正在大家屏氣之時,神跡般的事情就發生在大家眼前:我的身體飄飄悠悠地往下墜去。


    聽見程安德大大舒氣的聲音,旋即從他手裏彈射出一個魔繩,纏繞著我腳腕,徐徐地拉回地麵。


    “喔噢,書心萬歲!”眾人看著我安然站在地上,情不自禁的高呼。


    透過網眼,看見書心一絲笑意出現在那常常掛著漠然的俊臉上。


    “多謝前輩救命之恩!”我衝著書心笑一笑。


    “你自己救了自己,我隻是出手相助而已。”淡漠又回到書心臉上。他似乎習慣被捧,他在外麵的身份一定高貴或地位不低。


    程安德嗬嗬一笑,道:“我是急瘋了,那麽簡單的辦法都忘記了。你射出魔氣後,體內支撐你漂浮的力量自然減少了,在重心作用下自然就回到地麵。書心的魔力與你的魔力對抗,雖然不是正麵直襲,兩股不小的魔力作用下,部分魔氣還是會產生不大的反彈作用,讓你暫時脫離困境。妙哉!”


    經程安德一解釋,我才明白這個淺顯的道理。大家也跟著長籲了口氣。


    經過這場虛驚之後,程安德少不了聽見任傳華埋怨幾聲,可他總是嗬嗬一笑置之。


    此事後,我對書心的好感劇增。別看他總是冷漠著一張臉,可內心依舊是熱血滾動。


    每一天的時間都被程安德和任傳華分配得滿滿的,隻有淩晨才有時間對著一堆樹葉練習“吉動兵”口訣。這是姬華德一再叮囑之事!


    隨著魔法力的增加,對“吉動兵”口訣的微弱感受力終於顯現出來。口訣被啟動,雄厚的精氣從丹田內爆射而出,魔力亦不用驅使,乖乖地灌注入全身肢體內。


    口訣對體能和魔力的帶動力的確非常強悍!如果有機會,可以用口訣練級,來充實體能和魔力。


    可是,盡管如此,我依然無法如願地召喚出樹葉娃娃。姬澤恩帶給我的樹葉早已幹枯,麵對著沒有活力的樹葉,完全失去了召喚靈感。


    失敗感一次一次打擊著我的熱情和耐性。


    被關了半個多月了,沒有任何人過問,好像外麵的世界已把我遺忘。隻有姬澤恩定期的問候能帶給我真實存在感。


    忙碌中充實,不枯燥無味,被程安德撩撥起的上進心,如野草和野火碰撞在一起,燎燃著我的熱情,給了我無窮的動力!日子倒是過得艱苦而滋潤。


    唯一惦記的卻是家人和姬澤恩他們,尤其獨自一人時,孤獨會時常襲來。能支撐我快樂的源泉卻是稀少的幾張字條。每隔一周左右,打掃姑姑才會偷偷送來紙條:有爸爸媽媽的問候,有嬴宇浩他們的掛念,當然少不了姬澤恩自己的相思。


    從字條上得知,黃雨瑤變得很忙。她如今為姬華德私人工作,經常要出去搜尋情報。


    姬澤恩則在字條上告訴我:他每天都會淩晨在禁魔室外麵看我練樹葉,每天晚上他都會去海邊和“我”說會兒話,他深感孤單、無助。


    他的信總是盡量長,為了寫多一點,他的筆跡寫得很小。


    今天拿到的是他的第三封信。


    “我最最親愛的小傻瓜:今天我獨自回到‘我們愛的小屋’,這裏到處都彌漫著你留下來的氣息。我幾乎不敢呼吸,每一下不經意間的吸氣都會感到一陣疼痛,這些疼痛告訴我你也在思念著我!你比我更孤獨更感夜的冷意!我們之間的相處,因為無望的未來,總是顯得那麽患得患失。這些想法讓我總是害怕見到你恐懼無助的眼神——我多麽希望能給予你一個安全的世界!可我……——永遠那麽地愛你的人”


    這封信讓我的意誌消沉了幾小時。我讀懂了他的心,也讀懂了他的愛!這是讓人沉溺的愛,讓人悲傷的卻沒有可以憧憬的未來。


    體能和魔力在我不分黑夜白晝的練習中得到了很大的提高,雖然在狹小的空間中沒法做試驗,但體能湧動的感覺就像江河一樣奔騰不休,不像以前涓涓細流般似有似無,時強時弱。


    晚上,背部劇痛又爆發了。也許因體能的提高,這次我並沒有昏迷,而是在混混沌沌間就清醒過來。


    翅膀生長飛躍時間的跨度在拉長。不發作時翅膀好像不存在似的,也不妨礙我做事,我時常會忘記還有翅膀這回事。


    當然,我更加不會想起自己是被指定的天使。


    姬澤恩今天中午時分才趕來。我例行匯報翅膀紋由黑變淺時,我把玩在手上的一本書不小心掉在了姬澤恩的腳邊。


    他不動聲色地撿起來交還給我。


    我不經意瞄了一眼藏在書裏的字條,已被他不知不覺間取走了。


    “族群叫我通知你,明天上午九點要進行審訊,族群按照要求給你請了辯護律師。請你做好準備!”


    我默默點點頭。


    他臨走時還回頭用鼓勵的眼光望了望我,我衝他嫣然一笑,他才歎了一口氣緩步走了出去。


    要來的遲早都會來,就坦然去麵對吧!


    “前輩,我明天接受審訊。”我看著任傳華聳聳肩,以不在乎來掩飾自己的不安。


    任傳華神情有點高興,又有點落寞。程安德坐在一邊也沒有說話,似乎都提前知道了這個結果。


    “小瀧薇,冰窖做好了,記得每晚堅持練習。”程安德似有無盡的叮嚀,卻不知道從哪裏說起。


    庭院裏突然多了好多人,全都各自默默地坐在石凳上沒有吱聲。


    “大家別這樣,也許我…過不了審訊那關,又…回來了……”我歎了口氣,心情被這氣氛壓抑得沉重而傷感。


    夕瑪歎了口氣,說道:“這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孩子,人必須經曆苦難,才會明白上天賜予的珍貴。出去後別惦記我們這幫老家夥!孩子有孩子自己的天地!”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兩滴淚被甩進了土裏,瞬即留下兩個不明顯的濕痕。


    審訊這天,我換下禁魔室的衣服,把自己的連體衣和西裝換上。服裝和妝容都會直接影響到一個人的自信。


    如果有足夠自信,會讓自己更處於無敵境地。


    審訊庭就在禁魔室的右側。對外它有單獨的一個大門,門上有一個族群的圖騰。對於關禁在禁魔室的人,則被側門帶入。


    姬華德是今天的主審。他手握族長權杖,威嚴地環視著下麵的人群。


    他的出現無形中少了一層壓力,多了一點點不確定的信任。


    陪審是寇文德族尊。以前我沒有特意留意此人,任傳華口裏總是提到他,今天不免多看他兩眼。


    今天的寇文德身穿白色豪華暗紋綢緞,外麵是一件緙絲刺繡和五彩翟紋滾邊盤領的淺土黃長袖裙袍,它們被土黃色金屬護腕收在袖口,顯得貴氣十足!


    注意到我的眼神,寇文德目光溫和地射來。但穿入那幽深的瞳孔,我卻看到一抹驚詫和忌憚。


    內心莫名一凜。婼羌族群的兩個族尊都好特別!當然也包括作為族長的姬華德,單獨相處時,我居然在他眼眸中也看到這一抹莫名的憚意。


    下麵一排分坐著李魯泰、金閩浩、梅堡浩和姬澤恩四位族總,他們是作為此次的評審團成員。


    姬澤恩失去了原有的十足自信,略有萎靡地坐在那裏。他對本審訊過程不看好?內心不免有點擔憂。


    右邊是評議團:由族群的十位天人、天女前輩組成。今天並沒有程安德嘴裏的長老出現。


    也是,我就一個小人物,我的事怎能驚動那神秘的長老們呢。


    自己的事都必須依靠自己!逆天之力必須掌握在自己手上!


    左邊是參與席,上麵有我家人、親戚、朋友和家族的前輩。我還看見了脫了製服的媯漢彬,一臉的緊張。


    最頂上的觀眾席上也是人滿為患,坐滿了老老少少的族人,有認識也有許多不認識的人。


    我的進入讓本來安靜嚴肅的審訊庭掀起了些許不安分的因素,細細的議論聲此起彼伏。但在姬華德的眼神下,逐漸沉寂下去。


    “現在審訊開始,請大家起立祈禱!”姬華德威嚴的聲音響起,宣告了審訊的開始。


    後麵一個專門負責審訊庭的祭師司儀帶頭宣讀祈禱詞,所有的人垂手恭敬地跟著念讀,和音齊整,奇妙而莊嚴、肅穆地環繞在審訊庭。


    族群為我請了一個辯護人。一個年老的白發老者,資曆應該不低。


    可這位老者一次都沒有和我交流過,我遲疑著要不要把自己的自由和命運交給這位陌生人的手裏。


    “被告,你是否同意李舫華律師幫你辯護?”姬華德問道。


    “我請求我自己辯護,李律師協助。不置可否?”


    法庭內頓時議論紛紛。姬澤恩臉色驟變,旋即憂鬱地蹙著眉。


    姬華德也不動聲色地皺了一下眉,但一閃即逝,他用目光征詢大家意見後,終於同意我這一請求。


    介紹完主審、評審團和評議團成員後,又征求了我的意見。我表示沒有異議。


    正式的審訊開始了。不知道什麽命運等待著我。按照任傳華對族規的闡釋,光打傷三名衛士這一項罪名就足夠判刑十多年了。


    付幽主孔西泰代表幽網宣讀了控狀書,大概意思是說:在某年某月某日,發生了什麽事。對我的第一條控罪是:在東方大廈打傷了五名衛士;第二條控罪就是我擅自使用法器,造成三名衛士嚴重凍傷。他念完控狀書後,就正式進入詢問環節。


    “林瀧薇,你對孔西泰付幽主所宣讀的控狀書裏的內容認同嗎?”姬華德大聲向我問話。


    “尊重的族長、評議團前輩和各位領袖,我完全不認同孔西泰付幽主提出的控罪。請容許我申訴!”


    “請你先說明情況。”


    “事發那天早上,我接到我部門主管傑克經理的任務,去東方大廈辦事,剛把車開進車庫,就預感到那裏有三十多名衛士……”


    “請等一下,你確定是三十多名衛士?”姬華德打斷我的話,看樣子梅堡浩似乎故意隱瞞了這一點。


    “我確定是三十六名,因為之後我們還有一些身體碰撞。”


    姬華德臉上陰沉,不動神色地射向孔西泰,孔西泰卻神色坦然地看著他。


    孔西泰在控狀書上,完全沒有提及另外二十多名的衛士。是有意漏掉,還是無意中疏忽?作為處理情報的幽網來說,這種錯誤不應該也不可能發生!


    這奇怪的審訊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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