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月光微微照亮了屋子, 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靜靜躺在床上。小姑娘有一張漂亮的鵝蛋臉, 又長又翹的睫毛在臉上投下兩個小扇子一樣的陰影,熟睡的模樣可愛又安靜, 這世上手藝最好的工匠也做不出這樣漂亮的瓷娃娃。


    像是在夢裏感知到什麽,她翻個身往旁邊鑽了鑽。沒有找到那個依偎了幾十年的熟悉的懷抱,她微微蹙眉,悠悠醒轉。


    小姑娘睜開一雙帶著霧氣的桃花眼,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身旁,不開心的嘟了嘟唇, 坐起身來:“奇怪,夫君去哪......”


    目光無意間落在自己的手上,她的話音戛然而止。纖細又柔軟的小手, 分明是自己小時候的模樣。聞人笑愣在原地,過了許久,腦中冒出一個難以置信的念頭。


    掀開被子, 翻身下床,來到鏡子麵前,看清鏡子裏那張稚嫩的臉,她像是受了什麽驚嚇,倒吸一口冷氣, 呆呆地盯著鏡子裏的自己。


    現在大約是秋天,夜裏風有些涼。聞人笑穿得單薄,打了個噴嚏。她掏出一張帕子,擦掉眼角沁出的幾點淚珠。看見帕子上有個小小的“福”字, 她又是怔怔地眨了眨眼。


    “公主?”


    門外響起輕輕的敲門聲,有人喚了她一聲,然後推門進來。聞人笑轉過頭,是玉羅。玉羅年齡比她大些,這會兒大概是十歲的模樣。見她下了床,擔憂道:“公主,您怎麽醒了?可是做了噩夢?”


    “沒有,”聞人笑由著玉羅給自己披上衣裳,在桌邊坐下,“玉羅,能不能與我說說,今年是個什麽年份啊?”


    看著玉羅有些奇怪的表情,聞人笑目光閃了閃,微微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我睡糊塗了,醒來覺得很多事都記不清。”


    “這樣,”玉羅歪了歪腦袋,微笑著看向迷糊的小公主,“如今是崇元十二年,您六歲。”


    聞人笑趴在桌子上點點頭,想起帕子上那個字,她又問道:“我的封號是什麽?”


    見她連自己的封號都忘了,玉羅又忍不住輕輕笑起來:“您的封號是福光公主。您出生時天降祥瑞,替大夏帶來了馬鈴薯種子和紅薯種子,從此百姓豐衣足食,陛下親自替您取的封號,福光公主,福氣的福。”


    不是伏光。聞人笑癡癡地捧住自己的臉,“好難聽。”


    玉羅:“???”


    此時的聞人笑已經接受了這件事,自己真的回到了小時候。這樣怪力亂神的事情,她卻一點都不害怕,反而覺得有些新奇,躍躍欲試著想要弄明白為什麽許多事變得完全不一樣。


    習慣性地隨口問了句:“駙馬呢?”


    “駙馬?”玉羅一怔,忍不住笑出了聲,“公主,能否與奴婢說說,您想要個什麽樣的駙馬?”


    “我,”聞人笑噎了噎,知道自己說了傻話,“哼。”


    抬頭打量一下這間屋子,她腦中忽然劃過一個念頭,“這裏是含光殿。”


    “是呀,”玉羅點頭,“公主您住了六年的含光殿。”


    聞人笑愣在原地,不知想到什麽,慢慢紅了眼眶。母後是在她六歲這年的春天去世的,沒過多久她便出宮開了公主府。如今她仍然住在含光殿,是否......


    “母後呢,母後在哪兒?”


    玉羅看著公主著急的模樣稍微有些不解,不過還是溫柔地與她解釋:“皇後娘娘自然是在鳳儀殿。”


    聞人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我要去找母後!”


    鳳儀殿。


    聞人笑邁著小短腿,蹬蹬的跑進皇後的臥室。臥室裏早已聽到消息的皇帝和皇後二人正靠在床上,含笑等待著自己的寶貝女兒。


    “母後!”聞人笑用力一蹦,撲進皇後的懷裏,“我好想你。”


    皇後怔了怔,抱住女兒,忍俊不禁,“這孩子,不是白天才見到嗎?”


    雖然這樣說著,她還是十分歡喜地將聞人笑抱在懷裏親了兩口。一旁的崇元帝微擰著眉看著這一幕。嫉妒。


    過了一會兒,聞人笑在皇後懷裏撒嬌打滾,歡喜得過了頭的模樣似乎提醒了他什麽,目光驟然變深。


    日子忽然就變得這樣美好,雖然沒有嚴謙,但是母後仍然活得好好的。宮裏少了許多人,上一世的賢妃和貴妃連帶著二皇兄和三皇兄也消失了,人人提起帝後都要讚一聲鶼鰈情深、神仙眷侶。


    聞人笑在這樣的日子裏像隻歡快的小魚,興奮地遊了許久,終於決定與崇元帝攤牌。


    明亮的大殿裏,父女二人相對而坐。小姑娘臉上是與年齡不符的嚴肅,看上去反倒格外可愛,崇元帝伸手捏了一把,有些樂。


    “父皇,”聞人笑認真地開口道,“你也回來了吧。”


    崇元帝早知道她猜到了,笑著逗她:“回來?怎麽回?回到哪兒?”


    聞人笑眉頭一皺,不開心了:“父皇!”


    崇元帝低低的笑出了聲,“怎麽樣,回來這幾天,笑笑過得開心嗎?”


    “開心,”聞人笑誠實地點點頭,“如果我的夫君也在,我就更開心了。”


    六歲的小姑娘一本正經說著“我的夫君”的模樣把崇元帝逗樂了,其中又夾雜著一絲鬱悶:“這輩子你就別惦記他了,父皇給你找個更好的。”


    “父皇!”小姑娘急得眼睛都要紅了,“我隻要嚴將軍!”


    皇帝摸了摸鼻子,不情不願道:“你還小呢,以後再說。”


    聞人笑嘟著唇打量他許久,眼珠轉了轉,露出一絲狡黠,“父皇,如果您不讓兒臣去找嚴將軍,兒臣不知道什麽時候,可能突然就想與母後講一講賢妃娘娘,再講一講貴妃娘娘......”


    意識到女兒在威脅自己,崇元帝怒得一拍桌子:“嘿,你這熊孩子!”


    聞人笑捧起自己的臉,笑眯眯地看著他,“父皇,我還未與你計較呢,給我取了個這樣難聽的封號?”


    “難聽嗎,”崇元帝顯然愣了愣,“多喜慶啊,比原來那個好聽。”


    第二天清晨。


    聞人笑早早地便起了身,穿戴打扮好,來到崇元帝住的地方堵門。


    “笑笑怎麽來了?”


    皇帝伸手將她抱起來,她便摟住他的脖子不肯再下來,“父皇,我要與你一起去上朝。”


    “嘖,”崇元帝意識到她打的是什麽主意,頓時不開心了,“祖宗規定了,女子不得踏入朝堂。”


    見他還來這一套,聞人笑有些無語,索性拿那個難聽的封號堵他的嘴,“父皇,我可是有福之人,祖宗不會有意見的。”


    低頭打量女兒幾眼,很快就發現她打扮得十分仔細,模樣可愛極了,顯然早早地就起來準備。崇元帝心中莫名有些不爽,一邊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臉蛋,一邊說道:“瞧你現在這小豆芽的模樣,時遠哪能看上你呀。”


    聞人笑嘟了唇,大大的桃花眼泛起幾分水光,控訴道:“父皇!”


    崇元帝急忙安撫,一邊抱著她往外走,一邊賠笑哄道:“朕的女兒這麽可愛,他一看必定就移不開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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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倒是句實話。聞人笑窩在父親懷裏,眼睛亮晶晶的充滿期待。


    朝堂上等候了已經有一會兒的眾臣跪下行禮,抬頭就看見崇元帝抱著個漂亮的小女娃走進來。不由齊齊怔住。


    無需多想,他們就知道這是誰。陛下的掌上明珠,愛若珍寶的福光公主。帝後二人將公主藏得嚴嚴實實,大多數人無緣得見,於是就有那大膽又好奇的人偷偷朝崇元帝懷裏瞟。也有那心思古板的老人家,腦中冒出女子不得踏入朝堂的規矩,似乎想說些什麽,又將話咽了回去。這位公主是大夏的福星,造福了千千萬萬百姓,這朝堂她想踏便踏。


    崇元帝抱著聞人笑直接走上了高高的階梯,坐上龍椅,於是聞人笑的視野一片開闊。像是無形之中有某種牽引,她隻需一眼就就找到了站在後排的嚴謙。


    身形挺拔而剛毅,像一棵鬆樹。他的個頭比起她上輩子見到他時要稍微矮一點點,似乎也沒有那麽強壯。微微狹長的眼眸讓他的神情顯得有些陰沉,卻掩蓋不了少年風華正茂的朝氣。


    聞人笑托著腮,看得呆住。好好看。好喜歡。


    崇元帝低頭看一眼懷裏顯然犯了花癡病的女兒,微不可察的冷哼一聲,站在下方的眾臣頓時感覺到一股無名的壓力。


    嚴謙感覺到兩道目光同時落在自己身上。一道是皇帝銳利的視線,另一道目光明亮又熾熱,帶著微微的暖意。大概是錯覺,他這樣想著,又垂下眸,安靜的站在那裏。


    大殿裏剛剛商討完一件事情,安靜下來,崇元帝身邊的內侍總管催了句:“有事啟奏!”


    這實在是非常太平的一天,文武百官都沒什麽事可奏。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聽到一道稚嫩又清脆的聲音說道:“父皇,兒臣有事要奏!”


    小公主天真又可愛的模樣讓不少人輕輕失笑,崇元帝也是如此。他摸了摸女兒的腦袋,溫聲問道:“笑笑有何事要奏?”


    聞人笑的目光落在嚴謙身上,伸手指了指:“父皇,兒臣喜歡那個小哥哥。“


    眾臣:“......”


    崇元帝:“......”


    嚴謙並未意識到聞人笑說的是自己,仍然沉默地站在那裏。感受到一道道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他微擰了眉,似有所感,抬起頭來。


    遠處高高在上的那個小姑娘看不清麵容,一雙明亮得會發光的桃花眼卻忽然撞進了他心裏。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還沒有完結,隻是我需要一天梳理一下情節。插播一條番外,希望你們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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