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鏗停住腳步。吩咐劉福,“你去著看文暄,若是他醒了,就侍候他先用膳,不用等聯。”然後對柳仕逸點了一下頭,“卿隨朕去禦書房。”


    劉福匆匆而去,柳仕逸跟著歐陽鏗來到距金殿不遠的禦書房。因為是密奏,歐陽鏗將屋裏的宮人全都打發出去,然後坐下,示意他可以稟奏。


    柳仕逸臉色蒼白,目光悲切,猛地跪倒在地,“皇上,案情牽涉臣的家人,臣懇請皇上免去臣的官職,另覓賢臣審理。”


    “起來說話。”歐陽鏗並沒有驚訝,也不感意外,對他的態度很溫和,“卿先講案情,再說自己的功過”


    柳仕逸遞上厚厚一疊卷宗。然後開始詳細敘述這些日子以來派人打探到的消息、搜集來的證物以及審訊人犯的供詞。歐陽鏗凝神細聽,不時打斷他,提出問題,待他解釋清楚後再繼續。


    直過了一個時辰。柳仕逸才做最後陳述,“綜上所述,當夜前住蔡家行兇的其實有兩撥人。第一撥目標明確,殺了蔡府護院、家主以及四房主人,卻並未驚動婢僕。


    第二撥隨後而至,將蔡府中人全部殺光,雞犬不留,然後將府中財物洗劫一空。也就是說,此案的幕後主使人至少有兩個。雖然仍缺少部分關鍵性證據,但昨日鄭向明的夫人得知其夫君被人屢次謀害,觀已命喪黃泉。悲憤之下提供了重要證言,指證當年京城有高官向鄭向明威逼利誘,迫使他不得不殺人頂罪,糙糙結案,這些年明裏提拔,暗裏下黑手,全靠鄭向明性子狡詐,在兩方之間盡力周旋,這才維持住微妙的平衡,不但沒有被害,反而平步青雲,升遷極快。鄭向明將當年的事原原本本地寫下來。與幾樣證物放在一起,托可靠之人保管,言明一旦他自己被害,便讓那人將東西送給其夫人,為他伸冤報仇,昨日鄭夫人將證供與證物全都交到臣的手中,進一步證實了臣的推想。當年指使兇手殺害蔡家滿門的人有兩個,一個是……太後的兄長,一個……便是臣的父親”說到這裏,他又跪了下去,痛心疾首地道,“臣職在司法,家父竟犯下如此大罪,實令臣無地自容,懇請皇上免臣之職,治臣之罪。”


    歐陽鏗禦案上的幾樣證物,心中翻江倒海,百味雜陳。


    當年,鄭向明在案發後本打算認真查案,並立即向朝中據實奏報,可京中的人比報案的小蔡霖還要先找到他。來人出示了一個信物,傳達了一個口信。鄭向明很機靈,當時堅持留下信物。不然就不肯聽命行事。當時事情緊急,無法向京城請示,來人無奈,隻得將信物留給他。鄭向明保存了十四年,現在不得不拿出來,以證明當年他所承受的壓力。


    當年找到鄭向明的信使有兩個,帶給他的信物也就有兩件,東西十分精緻,而上麵的圖案更有著特別的含義,別人無權佩戴。一件是鳳釵,一件是玉佩,前者代表皇太後,後者代表大司徒。


    當燕,如果去找當事人對質,他們完全可以推說飾物被人盜走冒用,所以當年的信使也放心地留給鄭向明,可歐陽鏗和柳仕逸一看就明白,幕後主使肯定是王家與柳家。


    歐陽鏗沒有理會柳仕逸的請罪,沉默半晌。才緩緩地道:“那時候,先皇後王氏去世,令姐是淑妃,位在貴妃與德妃之後,太後本來與聯的嬪妃均無深交,更沒有特別的喜好或反感。忽然對她青眼有加,定要聯立她為皇後,聯就有些奇怪,那時隻以為柳氏會做人,討得太後歡心,沒想剄……原來是你家與太師聯手,立下大功。”


    柳仕逸羞愧難當,跪在那裏垂頭不語。


    歐陽鏗抬眼看了看他,輕聲說:“起來吧。當年你還是還在,那些事與你無關,朕不搞株連。隻要你現在不徇私枉法,將此案的真相徹底查清,就是朕的功臣。”


    “陛下對臣恩重如山,臣絕不辜負皇上囑託。”柳仕逸感動得熱淚盈眶,重重地磕了個頭,這才站起身來。


    歐陽鏗將麵前的案卷推開,神情間已經恢復了冷靜,“現在案情已經有了重大進展,你打算怎麽做?”


    “按照常例,臣要拿問這些涉案人員。”柳仕逸微微皺眉,“可是,無論是太後還是家父,都是皇親國戚、朝廷重臣,一旦拿問,定會引起無窮風波,臣不知該不該爭,請皇上定奪。”


    歐陽鏗看著案上的翡翠鳳釵和和田玉佩,從齒fèng中迸出一個字“拿!”


    柳仕逸立刻抱拳躬身,神情堅毅地說:“臣遵旨。”


    第45章


    太師王品儒乃太後兄長,在朝中任太司空,執掌群臣奏章,下達皇帝詔令,並理國家監察事務,職司考察官員、彈劾貪官汙吏、對皇帝及皇子皇孫的不當行為及時讕言,以正朝綱。大司徒柳誠乃皇後生父。是朝中首輔,協助皇帝總理全國政務。


    二人與大司馬白楚並列三公,地位極高。忽然同時被廷尉衙門拿問,頓時於震驚朝野。


    說是鎖拿到案,其實並沒有披枷帶鎖,柳仕逸親臨太師府與父親的府第,請他們到廷尉衙門喝茶。待兩人到了他的衙門,將兩位一品大員羈押在衙門問話王品儒與柳誠都勃然大怒,拒不合作。王品儒痛罵柳仕逸“沽名釣謄。假公濟私”;柳誠怒斥“逆子”。罵著罵著,兩人又互相指責,王品儒罵柳誠“父子勾結,裝腔作勢,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柳誠罵王品儒“栽贓嫁禍,托人下水,卑鄙無恥,其心可誅”。


    他們在廷尉衙門吵得天翻地覆,消息很快便傳進宮中。太後怒極,摔了手中的茶杯,皇後更是恨得砸了殿中的數隻花瓶。當慈寧宮和坤寧宮的總管同時奔向幹安宮時,蔡霖從昏睡中醒了過來。


    歐陽鏗安靜地坐在正殿另一側的花廳處理奏摺,劉福在一旁侍候。晏九始終守在寢宮裏,按時給蔡霖灌下湯藥,為他擦去額上沁出的冷汗。其他宮人都輕手輕腳地做著自己的事,不敢弄出半點聲響。


    看到蔡霖醒來,晏九連忙上前去扶他起來,小心翼翼地讓他靠在床頭,侍候他洗臉漱口。初五和臘八動作麻利地打著下手,拿靠墊,兌熱水,端銅盆。


    兩個小太監一溜煙地進進出出,並設有出聲,可歐陽鏗也感覺到了那無聲的異動。他放下手裏的摺子,起身出去,徑直走進寢宮。


    蔡霖連雙唇都沒有血色,眼睛便顯得更大更黑。他靠在錦墊上,抬眼看著歐陽鏗坐到麵前,便輕輕地笑了笑。


    歐陽鏗撫了撫他的額,再握住他的手,關切地問:“怎麽樣?好些了嗎?”


    “嗯。”蔡霖無力地說,“好多了。”


    “醒過來就好。”歐陽鏗溫柔地笑道,“先吃點東西好不好?”


    “好。”蔡霖如往常般溫順,顯然對皇帝仍是一如既往地信賴。265249


    歐陽鏗的心裏像有針在紮,一突一突地剌痛。看著蔡霖年輕卻毫無生氣的臉,他嘆了口氣,移坐到床沿上,將蔡霖摟進懷裏。


    蔡霖靠在他的肩頭,額前的一絡亂發輕掃著皇帝的下頜。他渾身都帶著藥味,有淡淡的苦澀,還有一絲奇異的香,漸漸撩撥著皇帝的心。歐陽鏗俯下頭去,輕輕吻住他柔軟的唇。


    蔡霖順從地張開嘴,讓他的舌尖伸進采。歐陽鏗本來顧忌著他身子弱,不敢太過熱情,可很快便沉醉下去,漸漸壓下去,覆蓋在他身上。蔡霖也有些情動,立刻感覺頭暈日眩,隻能閉上眼睛,對他的動作本能地回應。


    歐陽鏗離開他的唇舌,順著他尖削的下頜一路向下,吻過他的頸項。停在他單薄的胸口。蔡霖的中衣已在剛才的纏綿中被拉開,那個奇特的硃砂印記在蒼白的肌膚中若隱若現,更增魅惑。歐陽鏗一見便覺腦中嗡嗡直響,欲望之火騰地燃起,一瞬間便間便瀰漫到全身,令他難以自製,幾乎失控。


    屋裏還有晏九,他垂頭站在床邊,眼裏滿是矛盾,最後終於咬著牙跪下,沉聲道:“皇上,蔡大人病體虛弱,恐難以承受恩澤,請皇上體恤。”


    宮中不能喧譁,太監宮女都習慣了柔聲說話,他這時雖然努力鼓起勇氣,聲音卻仍然不算太大。歐陽鏗沉浸在蔡霖壓抑不住的呻吟中,全身滾燙,熱血沸騰,根本就沒聽見他在說什麽。


    晏九那一勸已是鼓足所有的勇氣,見皇帝置若罔聞,一時不知該怎麽辦,跪在那裏不知所措,既擔心又惶恐。掙紮了好一會兒,他才下了決心,打算再度勸誡,可是已經遲了。


    一本錦被蓋著床上交疊的兩人,那劇烈的起伏已經說明了一切。皇帝愉悅的低吟、粗重的喘息與蔡霖斷斷續續的呻吟有節奏地交織在一起,再出言阻止已沒有任何意義。


    薑九沉默了一會兒,悄悄起身,為他們放下紗帳,然後退出殿外,輕輕地關上殿門。


    初五與臘八捧著膳食進來,疑惑地走到他身旁,還沒詢問,便聽到從寢殿內轉出的歡好之聲。兩人便明白了,滿臉憂慮地看了看晏九,卻也隻能默默地站在那兒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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