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計是你哭起來太醜了,他下不了手。”


    吳晨表情鄭重:“也許吧。不過對我來說,那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幫助。”


    “讓你感覺人間自有真情在嗎?”


    “小司你怎麽了?”


    “沒,就覺得他是個大傻逼。”


    “哦。”


    “等等……你說是六月份的事兒?”拿出手機司寂翻聊天記錄,“你還記得具體是哪天嗎?”


    “22號。那天連羽生日。”


    還真是江邊野戰那天。怎麽就這麽巧呢。


    為了不讓工作室倒閉,沈洛深很快回去上班。營銷部的莉莉絲在最後一次探病時說,作為老闆,沈洛深必須盡早回到工作室第一線,憑藉美貌和毒舌征服所有男客戶。


    “那女客戶怎麽辦?”司寂好奇。


    “女客戶就靠小捲毛你啦。”莉莉絲雙手握拳在胸口揮舞,“fight!”


    fight你妹。


    不過講實話,司寂確實很有女性緣。不知是不是因為天氣幹燥得讓人急躁,他們家一個星期來了兩三個大媽,都是說媒的。人選有在銀行上班、家境殷實的蘿莉,有當公務員、大他兩歲的姐姐,還有個自己打拚,做家裝生意的女強人。


    這些斡旋當然都交給了無所不能的司媽媽。


    “再過年你虛歲就26了,”這天晚上,樓下的王姨來了,“我兒子在你這個年紀孩子都上幼兒園了,別不急,拖著拖著就晚了。”


    “我們家小司沒條件啊,”司媽媽犯愁了,十分惋惜,“他工資我都不好意思說,還沒五險一金,公司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倒閉了。


    “人還幼稚,就知道蹲家裏打遊戲,每天都要鬧半夜,一點上進心都沒有。”


    戰鬥力槓槓的。成功讓家裏消停了好一陣。


    躺槍的沈老闆對此無可奈何。十一月中,司寂被告知要和他一起去外地出差。


    “去哪兒?香港還是呆灣?”


    “葉縣。”沈洛深用剛拆石膏的手臂僵硬地虛抓住他的胳膊,“就我們倆。”


    第71章


    葉縣是秋城的下轄縣,車程四小時,有山有水有民俗。為人熟知的有人工桃花島、各種古遺蹟和極高的綠化麵積,是個搞生態旅遊的好地方。對葉縣的開發啟動時間不短了,其中秦橋送的公司經過艱難的談判,成功圈下了一片黃金區域。


    而前期15分鍾的宣傳片被沈洛深中標了。


    “時間不急,還要和電視台那邊借點人,我們先來放鬆放鬆,玩兩天。”


    縣城裏環境很好。幾年前修築完畢的環形公路連接著遊客中心和幾個重要景區。景區有的開放,有的還在雕琢中。兩人找到一家賓館,街邊巨大的宣傳欄上有少數民族載歌載舞的照片,還有古戰場、水庫、地下河的風景,看上去挺好玩。司寂看著介紹,沈洛深在一邊評論:“‘民族文化,全球視野’。現在人都吃這套。”


    “短途旅行挺好的呀,現在好多人都不能說走就走,附近有個好玩的地方多造福老百姓。”


    “嗯。能賺錢就是好項目。”


    來往路人裏有不少外地人,嘰嘰喳喳討論著要去哪裏成行。司寂吃飯時不停地翻手機找攻略,隻是資料寥寥。腦子一抽,他給秦橋送發了條簡訊:“秦總,求介紹葉縣。”


    “你在那邊?”


    “是呀,哈哈哈。”


    “和小深一起?”


    “……”


    “我下午就到,給你們當導遊。”


    司寂猛地抬頭,看著沈洛深欲言又止。


    “怎麽了?”沈洛深拿筷子把麵條捲成一坨往嘴裏送,說是練習手臂的靈活度,挺心酸的,“又背著我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狗一般的嗅覺。


    果然,見到風塵僕僕的秦總時沈洛深立刻甩下了臉。天已擦黑,縣城被籠罩在橙粉色的薄暮中。住進司寂背著沈洛深定好的房間,秦橋送說要帶他們去吃本地特產。其間他不苟言笑,隻低聲介紹著這家店的菜色。了解得多了,司寂看他的角度又變了。他和老沈的相處方式很奇特,沈洛深說話故意犯渾,秦橋送則百鍊成鋼。一個踐踏對方的底線,一個身後抵著高牆。說不好誰更不對,目前看來,秦橋送的態度更加琢磨不清。像是犯過錯想要彌補,又像某種刻意無求地守望。


    司大燈泡不管了,隻管吃。在街上溜達了一會兒消食,回賓館已經不早了。跟爸媽報了個平安,伺候沈洛深洗臉,司寂倒在床上看著當地的綜合頻道。雞毛蒜皮的新聞總能平復心情,看著看著就困了。打盹時候他提醒自己衣服還沒脫牙還沒刷,不能睡。可撐不住。頭老是不自覺一點一點。抱著被子掙來掙去,他扭成一團。過了不久,當他腦袋正對著隔壁沈洛深床頭時,突然發現人不見了。


    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他仰躺在床,並沒有第一時間找人。恍惚間他夢見左言了。夢裏他和爹媽一起逛街,說到親戚家哪件趣事,笑得肋骨疼。高興歸高興,但總覺得有道目光注視著自己。他掛著來不及收起的笑容來回尋找,驀地在街對麵看到了左言。他落落寡歡,孤獨得像是路中央一塊石頭,無人問津。


    還沒分辨清他眼裏是羨慕還是哀傷,司寂就醒了。


    就不能再多夢一會兒嗎。這樣就可以像個小超人一樣,飛過綠化帶抱住他了。


    惱怒地撓著被子,司寂坐起來,怔怔回憶著夢中的細節。左言穿著黑色大衣和皮靴,低頭往前走。他隔絕著周圍的人和空氣,像是要一個人走完一道那麽長的街。


    司寂苦笑,翻身下床。這時周圍的聲音陡然清晰了。電視裏放著晚間新聞,嘈雜的女主持人介紹著葉縣即將召開的第四季度經濟工作調度會。躲到廁所放水,冷不丁又聽到牆那邊傳來奇怪的聲響。


    是男人的喘息。


    司寂臉頰發燒,罵了句我操 ,蹬好運動鞋,披上外套帶門走了。


    真不該把秦總的房間定在隔壁的。


    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遊蕩。走累了,坐上人力三輪,聽車夫邊慢吞吞地走,邊說著家裏和縣城的瑣碎。車夫問他去哪兒,他說隨便吧,找個能看風景的地兒。於是二十分鍾後,下車,遞給車夫一支煙,他盯著眼前的小片樹林,一臉懵逼。


    大概二百多米遠的地方有座橋。橋下是不知延伸到何處的堤岸。一邊有高矮不同的樹和糙地,另一邊有幾十間獨門獨院的平房。既來之,則安之。司寂順著橋走到中央,低頭看河。堤岸上影影綽綽有零星的人影,月光被打碎了灑在水波上。是挺美。繼續走。在枯黃的柳樹下隔幾米就有一張石桌幾把圓凳,找了一個坐下,屁股一涼,瞬間抖了個機靈。


    河對岸的燈火很美,糙叢裏有奇怪的小動物穿行。河風帶著和長江不太一樣的腥氣。影影約約地,他聞到一陣香,有點像桔子皮,但要濃烈得多。低頭使勁嗅了一會兒,他幹脆蹲下來拿著手機照。果然,球鞋踩到了一片金黃色的花。花朵很小,一簇簇挨在一起;重疊的花瓣散開,像個長了好多翅膀的小太陽。那香味就是花精散發出來的。


    鼻尖被野糙搔到,打了個好幾個噴嚏。抱著腿,他猶豫一會兒,給左言發去一條消息:“老左啊,我在葉縣看到了好香的花。”


    “什麽花?”


    司寂借著手電的光繼續瞅:“……呃,某種ju花?”


    “……”


    “哈哈,真的很像ju花啦。”他幹脆發語音過去,期待左言也能回一條,讓他在這片寂靜中聽到對方的聲音。“不過真可惜,你聞不到。”


    “你可以摘一朵,帶回來。”左言還是打字。


    司寂鍥而不捨,繼續發語音:“我才不辣手摧花,何況是ju花。”想想覺得好玩,後麵還跟了一串哈哈哈哈。聲音飄得很遠,驚起一片狗叫。


    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趕緊捂住嘴。司寂屏息凝氣,又蹲著往糙叢裏挪了挪。不是害臊。是這形象這姿勢實在猥瑣。


    “你很吵。這島上的人睡得早,估計被你弄醒好幾個了。”


    司寂猛地扭頭,太急,一屁股坐在了花叢裏。


    陡然迸發的香味太劇烈,沖得他頭暈腦脹。以至於不敢相信看到的景象。


    左言就站在兩三步外,雙手插在大衣裏,看著他。


    第72章


    司寂心是蘇的。剛剛在賓館裏做的雖然不是美夢,但竟然成真了。左言頭上頂著星辰,樹影像水波一樣,在他臉上潺潺地晃。


    “以前沒覺得你對花有興趣啊。”左言伸出手,司寂握住,直到站起身仍不肯放。他咧嘴笑著,心想如果不是太想你,我才不會找個這麽少女的理由騷擾你。


    可下一刻他突然覺得有點慌。剛剛太黑,這時他才發現左言身後竟有一雙藍幽幽的眼,水藍色的,猶如黑暗中一道冥火。他瞪著眼,好幾秒才看清那是一隻狗,純黑色的。


    有點像拉布拉多,但看起來狡猾得多。


    大狗看起來很興奮。它匍匐在地,嘴裏發出嗚嗚的歡叫,四條腿同時離地蹦到司寂身後。司寂沒反應過來,腰側就被戳了一下。他回頭想搞清楚狀況,卻被大狗給遛了;他轉身,大狗就跟著轉,壓根不給他逃脫的機會。


    腰窩到屁股上花香最濃的地方被嗅了好多下,好像還被舔了。他不得已又撲到圓凳子上坐下,縮到石桌邊,這才逃過一劫。大狗趴在它腳邊,表情失落,發出撒嬌般斷續的嗚咽。


    左言笑得直喘。司寂想揍他又不敢起身:“我操你還笑,我衣服褲子都快被舔濕了!”


    “它是喜歡你才跟你親近。”


    “咦,你認識這隻狗?”


    “嗯。”


    蹲下,左言撫摸著它背脊上的毛髮。它其實挺髒的,毛上覆著一層薄灰,左言撓著它的下巴,說:“大黑是這島上的野狗,好多年了,很親人。”


    兩人順著路往前走。大黑跟了他們一會兒,聽到同伴的召喚,便走開去垃圾桶那邊玩耍去了。路燈全熄滅了,兩人一路走到一片樹林邊,左言帶著司寂熟練地拐了好幾個小彎,來到一道小河堤旁。


    又順著石階往下,停在河邊。左言說我手髒,你幫我點支煙。司寂拿出煙盒的時候他笑了,說這是本地人自己做的菸捲,很沖,你能抽得慣嗎?


    司寂說小口抽沒問題,把點燃的菸捲送到左言唇邊。左言咬住,含糊地說:“這條河經常鬧鬼,不隻一個人看見過河中央的白衣女人。”


    “……你也見過?”


    “沒。我半夜裏偷偷跑來過,結果我弟哭著喊著說害怕,再厲害的鬼也讓他嚇跑了。”左言望著水麵,“還有個說法,你對著河麵大喊三聲‘喂,你敢答應我嗎’,就會有水鬼出來和你聊天。”


    司寂搓搓手上的雞皮疙瘩:“……好像很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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