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雖然心中有了猜測,但這一問被孟軻證實之後,心中仍然驚訝萬分。


    果然是老子!


    孟軻遇到的是老子!是道德天尊!太上老君!


    這不重要,太上老君將孟軻移至自己的界中,十有八九是為了證道,這點,與自己無關。


    重要的是,他為何將自己收入了界中,老君目的何在?


    發現如來將對自己不利,保護自己?


    如《西遊記》放入丹爐中操練一般,讓自己本領更強?


    發現自己有異於他人,存心試探?


    …………


    悟空猜測了許多想法,無一答案。而心中,第一次生出了一種裸露在人前的感覺。當初在如來掌心之時,悟空無論移到何處,總能感覺到頭上便有一雙眼睛緊緊盯著自己,而此刻,得知這界的主人竟是太上老君後,這種感覺更強。


    太上老君在西遊記中雖然貌似性情恬淡、與世無爭甚至軟弱可欺,但是,悟空絕不相信一個位列三清的人物會是等閑之輩,一個青牛精下界便能令諸多神仙束手無策,說不準還有多少神仙妖怪興風作浪是出自他的授意。


    悟空強壓住翻湧的心潮,麵色如常,仍與孟軻道:“如何說這是迷了心竅,難不成孟老有了後悔之意?”


    孟軻歎了一口氣道:“上仙,聽你話頭,你已知這人是誰,我亦知這人是誰。早知是他,我怎會立此賭約?”孟軻乃是大儒,求學一事,與仙家問道並無二致,亦是心如磐石。然他自被移至界內的那一刻,便知那曾與自己講出“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而又具備如此不可思議神通之人,便是那傳說中的太上老君,一顆爭勝之心已弱了許多。再加上在此地饑一頓飽一頓,又有虎力大仙三人攪擾,又有欺心國多年以來難改的積惡陋習,孟軻那顆求道之心幾近消亡,哪還管什麽輸贏,隻自己早日能出了此處便好。


    悟空笑道:“須知人有上下,道無高低,若堅信己道,豈能因勢強而退?”


    孟軻聽悟空語出不俗,眼睛一亮,道:“若上仙不嫌,稍後你我回草舍長談,可好?”悟空自然點頭應許。


    悟空施展胎化易形之術有些時候了,隻覺體內法力飛快流逝,他眉頭一皺,此刻若現出本身,恐怕孟軻心中生礙。


    他看了看虎力大仙三人,忽地想起一事,便厲聲喝道:“你三個,將頭抬起,我還有一問,若答得好,我便放了爾等,若答得不妥,便全殺了!”


    這三人忙抬起頭眼睜睜看著悟空,連眼睛都不敢眨。


    悟空道:“此天地間並無絲毫造化,爾等如何補充法力?速速講來!”


    鹿力大仙心中一動,原來這上仙是初來乍到的,居然連這都不知。既如此,他便是坐吃山空,待他法力耗盡,自然不是我等對手,到那時再擒他不遲。


    忙道:“回上仙,我等靠凡人積累造化——”


    “一派胡言,這裏有多少凡人,爾等又要修行又要施展神通,哪裏能夠?看打!”悟空亮出金箍棒,隻在鹿力大仙腿上輕輕一敲。


    鹿力大仙哪裏躲得過,“嗷”地一聲慘叫,斷骨之痛如何能忍。羊力大仙急忙匍匐爬了幾步,道:“上仙饒饒饒命,上上仙,饒饒命。我等其實,還還,還有一法。”


    悟空聽他說得吃力,便一指虎力大仙:“你來說!”


    虎力大仙見鹿力大仙慘狀,忙道:“上仙誤會,我兄弟他剛才尚未說完,除了靠凡人積累造化外,還有一個誦經法可生造化,造化一生,自然法力不愁。”


    悟空問道:“誦經法?我怎沒聽過,誦的是何經?”


    虎力大仙自懷裏取出一個金絲小囊,小心翼翼取出其中一張帛書,遞給悟空道:“便是此經,我兄弟三人修行,皆是靠著此段道經,絕無虛言。”


    悟空接過金絲小囊,料這三人也不敢撒謊,便道:“滾吧!”


    這三人如獲大赦,虎力羊力二人攙起鹿力大仙,也不敢施展神通,一步一步下了高台。


    孟軻道:“上仙請移步寒舍一敘。”


    二人回到鎮中,孟軻的宅子與其他人所住並無不同,是一座矮簷土屋,倒是寬敞的很。


    屋內桌椅案幾俱全,打造的還算精致。


    孟軻打開櫃子,自下廚間燒水,片刻工夫便為悟空泡了一杯香茶。


    悟空一喜,此間居然有茶,他端起陶杯,輕輕啜了一口,竟是從未嚐過的異香。孟軻道:“此間土地除五穀之外,其餘皆生長旺盛,品級上乘,可真是怪了。”


    悟空又飲了一口,咂咂嘴巴,道:“民以食為天。”


    孟軻點點頭,道:“這絕品好茶,卻不敢多飲,唯恐腹中饑餓。今日得上仙相助,得了許多白米,卻敢多飲幾杯了。”


    悟空見孟軻舉杯時一副若醉若癡的模樣,心中莫名又生出一番淒涼。


    悟空問道:“此地除了那三個道人來過,可還見過其他異常人物?”


    孟軻道:“沒有,食不果腹,便同鎮中人都稍有來往,莫說其他州府了。”


    悟空問道:“還有其他州府?距此多遠?”


    孟軻道:“也是聽人說的,據說遠在百裏之外。這欺心國方圓也有千裏,要我教化千裏之內百姓,怕是此生無望了。”


    悟空笑道:“不急不急。”


    孟軻忽道:“你說異常人物,我倒想起,有一猢猻,被眾人打得斷了氣,屍身卻無影無蹤,這也算一樁怪事了。”


    悟空笑道:“你適才說此界是教化之地,絕無殺戮出現,為何這猢猻又被打死?”


    孟軻道:“絕無殺戮,乃是指人,那猢猻雖能言能行,通了人性,卻總歸是隻畜生,豈能一概而論。”


    悟空聽了心中頗不舒服,卻也不與孟軻爭辯,又問道:“若有殺戮,便當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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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軻一怔,道:“相傳若有人一旦對同類動了殺心,便有‘禁殺’之聲在耳邊響起,他若仍舊不改,便立遭重懲。我從未動過殺意,也不知是真是假。”


    悟空點了點頭,他回想起通風曾和他說過,陣法之道中,有一種名曰禁製,乃是淩駕於陣法之上的約束之術。聽孟軻說,這‘禁殺’便似是一道統管此界的禁製。這類禁製應該不止一個,那五穀難生恐怕也是禁製之一。


    孟軻問悟空道:“你因何入此界?”


    悟空道:“我也不知,隻稀裏糊塗便進來了。”


    孟軻歎了一口氣道:“此地度日如年,我已不知自己進來多久了。”


    悟空道:“來的日久,可曾聽過有人出去過?”


    孟軻搖搖頭道:“沒有。不過旁人如何出去我不知,我自己卻知道該如何出去。”


    悟空道:“可是將這欺心國教化成仁義之國?”


    孟軻道:“正是!”他喝了一口茶,接著道,“我初來時躊躇滿誌,以為天下事在人為,而現在,嘿嘿,卻已再無昔年胸懷。”


    悟空笑道:“此事不難。”


    孟軻又驚又喜:“莫非上仙……”


    悟空道:“你且放寬心,待我睡上一覺再與你詳談。”


    孟軻疑道:“此界沒有白日黑夜,根本無需入睡、亦不知疲倦的。”


    悟空哈哈一笑,道:“任他無乾坤,我胸中存日月。”說罷毫不客氣,入了內室便倒在了床上。


    孟軻尚自坐在這咀嚼這句“任他無乾坤,我胸中存日月。”時而麵露喜色,時而凝神深思,時而滿麵愁容……


    悟空哪裏是去睡覺,自然是體內法力消耗過多,想要尋個地方打坐,尋找那收攏造化之術。他打開虎力大仙與他的金絲小囊。將這帛書展開,這帛書上密密麻麻寫的蠅頭小篆,幸虧悟空目力極強,否則難以辨清。


    帛書頂上寫著三個稍大的字——《玄珠錄》,是一卷少有人知的道學經文。“十方諸法,並可言得。所言諸法,並是虛妄;其不言之法,亦對此妄……”悟空依照上麵文字默念起來,雖不甚明其意,卻也覺得自己丹田處淡紫色造化光團微微旋轉起來。他心中甚喜,看來虎力大仙果然沒騙自己,既然有了生造化之術,自己便可自由施展神通,沒有了後顧之憂。


    不過造化雖生,卻極為緩慢,悟空念了半個時辰,法力隻回複了一絲,心下煩躁,便將這帛書扔在一邊。


    他心思一動,既然讀經能生造化,何不讀那《道德經》試試。於是他盤膝而坐,屏息凝神,心中默念起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這一念不要緊,便覺這造化光團如陀螺般飛轉,造化增長之速竟遠勝過在花果山水簾洞中。悟空忽地明白,此界乃是老君之界,讀他的《道德經》在此事半功倍,那自然暗合了造此界之大道。


    如此增長修為的絕佳機會怎可錯過,悟空再不想其他,隻在此潛心修習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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