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袊子的情緒有逆轉的危險。


    “我都知道的。”


    風野拍了拍袊子的肩膀安慰道。正想起身時,有人在身後打招呼。


    “風野君。”


    風野吃驚地回過頭去,一位高個男子笑嘻嘻地站在那裏。是出版旅遊雜誌的紀行社的主編田代。風野給這個雜誌寫過地方鐵路沿線的旅行記。但是,現在沒有工作上的直接來往。


    “很久沒見了。住在這家旅館嗎?”


    風野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田代朝衿子那邊瞟了一眼。


    “我今天來的。你認識她嗎?”


    風野順著田代的目光看見一個女人正朝有隔斷的位子走去,但是並不認識。


    “我來介紹一下吧?”


    “吉井女士。”田代向那個女人喊道。


    “這位就是最近寫了不少報告文學的風野先生。這位是吉井靜乃女士。”


    風野以前就聽說過吉井靜乃這個名字。她是大阪的女散文家,寫了很多關於旅遊、烹調方麵的文章。年齡有五十多歲,皮膚細膩,相貌端莊。看她和田代在一起,大概是因為工作到京都來的。


    “在下風野。”


    風野低頭彎腰行了個禮。吉井也客氣地回了個禮。耳聞吉井脾氣怪異,可是看上去並不像傳聞的那樣。


    “您今天是有工作?”


    “明年要拜託風野先生寫連載,請多關照。”


    田代替風野做了回答。“好,再見。”田代向風野揮了下手,同時又看了衿子一眼。


    那二人離去後,風野又在衿子對麵坐下。衿子要了一瓶白蘭地。


    “今晚上來個一醉方休。”


    “你現在就醉得不輕啊!”


    “醉了又怎樣?”


    衿子的情緒似乎突然惡化,風野小心地觀察衿子的臉色。


    “你就是懦夫。”衿子狠狠地咽了一口酒。


    “懦夫?”


    “欲蓋彌彰!”


    劈頭蓋臉的這通指責,使風野感到莫明其妙。


    “不知道為什麽嗎?我來告訴你。為什麽不把我介紹給他們?”


    “不是你太太,不敢說,是吧?”


    “不是的。”


    “在你心目中,我是那種女人。我算看透你了。”


    袊子說著,把剛斟滿的一杯白蘭地一口氣喝幹。


    的確,沒有介紹袊子是不合適。但是,介紹了也不合適。當然,如果是過從密切的朋友倒也沒什麽。可風野與那個主編也就見過兩三麵,跟那個女散文家還是初次相識。怎麽也說不出口“她是我相好的。”不過那個主編很敏感,大概也明白這裏邊的關係。


    “我不過是你的情婦而已!”


    “我根本沒那個意思啊。”


    “不用說了,設用!”


    袊子喝了一杯白主地,又讓服務員倒酒。


    “別喝了,該走了。”


    風野站了起來,袊子卻一個勁兒地晃頭。


    “要走,你一個人走,我不走。”


    “走吧,太晚了。”


    “天剛黑,急什麽?”


    風野有些手足無措。要是換個普通酒館的話,可以硬把她拉走。再說那邊還坐著主編和吉井呢,從他們的位置上正好把這邊看個清楚。讓他們看見拉拉扯扯的,就丟人了。


    “反正先離開這兒,再換一家吧。”


    “你怕那兩個人看見吧!”


    “哪兒的話。”


    “他們向你老婆告密就麻煩了。”


    “他們不是那種管閑事的人。”


    “哼,不是太太就是不行。”


    “不對的。當了太太,得不到愛,又有什麽用?”


    “無論得到多少愛,連向朋友介紹都做不到,那不更慘嗎?”


    話說到這份上,任何解釋都無濟於事了。


    “我走了。”


    風野不再拖延,起身向出口走去。衿子拖拖拉拉地終於也跟了出來。


    兩人上了電梯到六樓,回到房間。


    已經十二點多了,四周非常安靜。進屋後,風野靠窗前坐下點燃一支煙。衿子默默地對著鏡子梳頭。


    “真是不像話……”風野在心裏念叨著。


    去再高級的地方,吃什麽山珍海味都不能保證與衿子的關係不出現問題。即使一時親密無間,用不了多久又會發生爭吵。


    為什麽會是這樣,實在令人沮喪。但是,細想一想,因為一直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所以才沒有持久的安寧。


    對於衿子所求,隻要不正式結婚,是永遠滿足不了的。這個問題不解決,靠旅行之類的小手腕安撫,其效果有限。


    “有什麽辦法?”風野又對著窗戶嘟囔了一句,突然聽到關門約聲音。


    回頭望去,鏡子跟前已不見了衿子。


    “餵……”


    風野站起來喊了一聲。浴室傳來嘩嘩的放水聲。或許衿子是想通過洗浴減輕煩惱吧。


    風野疲倦地躺在床上,立刻想起給家裏打電話。


    估計不會有什麽事,但就怕萬一。


    不過,從這裏打出去,不小心再讓妻子問住就很可能露餡。


    怎麽辦?打電話,隻能趁衿子洗澡的空當兒。


    風野毅然拿起話筒,撥動號盤。從房間可以直撥東京。先撥0再接著撥東京區號即可。


    浴室裏不時地傳出輕微的水聲,看樣子,衿子不會立刻洗完。


    電話立刻通了,振鈴響五六次仍沒人接。妻子不可能不在家,大概是已經睡下了。風野沒有放下活筒,又等了幾秒鍾,妻子出來了。


    “是我呀。”


    “噢,你在什麽地方?”


    “大阪。有什麽事嗎?”


    “圭子有點感冒,別的沒什麽事。”


    “是嗎?我知道了。”


    “你在哪個旅館呢?”


    “旅館?是家便宜旅館。”


    “有急事往那裏打電話行嗎?”


    “夜裏電話好像不太好打進來,所以,我才給你打出去的。明天我會再跟你聯繫的……”


    風野小心翼翼地答道。妻子卻突然問道:“你不是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吧?”


    “真的就你一個人嗎?”


    “這還用問?”


    這時,浴室那邊的聲音突然大了一些。風野慌忙捂住話筒,又鬆開手說:“好,我掛了。”


    “有急事的話,可別怨我。”


    “明天我再打給你。”


    在風野撂下電話的同時浴室門就開了,袊子穿著浴衣走了出來。


    “你幹什麽呢?”


    “剛給編輯部去了個電話。”


    “真的……可這次又不是出差。”


    “不是談工作,有件事需要先打個招呼。”


    袊子將信將疑地坐在鏡子前,往臉上抹化妝水。


    “我也洗個澡吧。”


    風野站起來,袊子沒有理他。


    似乎又辦了件蠢事。多餘打那個電話。這有點類似犯罪後,犯人又跑回犯罪現場看動靜的那種心理。就算是有什麽急事也不能及時應付,更何況夜已經這麽深了也不可能有什麽事。再說,即使有事耽誤一天半天的也不至於就怎麽樣了。自己沉不住氣,多此一舉,弄得兩頭生疑。


    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袊子仍然有些不高興的樣子。一方麵是喝醉了酒,一方麵是洗澡後有些疲勞。換了睡袍後,就上了床。風野也累了,但是出了一身汗隻好洗了再睡。出浴室後,發現袊子已經睡著了。


    難得的京都之夜,也沒有相互說些悄悄話就睡,未免遺憾。把酣睡中的袊子喚醒,又於心不忍。


    風野從冰箱裏取出啤酒。喝完以後也上了床。


    風野很快也昏昏入睡了。


    翌日清晨,風野醒來後,看到一束陽光已透過窗簾的一邊she入室內。


    枕邊的手錶時針指向七點。夜裏屋裏溫度較高,有點難受,但還是睡著了。


    袊子在風野身邊,呼吸均勻地睡著。趁袊子翻身時,風野用腳尖碰了她一下,但是沒有醒的跡象。由於袊子的低血壓,早上醒了一下起不來,臉色晦暗,情緒低落。要是現在叫她起來,肯定要惹她不高興的。


    看著袊子的睡姿,風野感到一陣躁動。


    風野試探著企圖把袊子的臉扭向自己,但袊子卻不動,於是又用力去搬,“我不要”,袊子囁嚅道。


    從窗簾邊she入的光線使袊子的額頭奇異地凸顯出來,風野盯著看了一會兒,把手插入袊子的胸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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