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魚餌不給已釣到的魚。風野初識袊子的時候,常帶她去六本木、赤阪的高級餐館。其實,本來經濟並不寬裕,風野有一次充闊氣,請袊子吃壽司飯,吃著吃著擔心付不起飯錢,就假裝上廁所,在裏邊清點錢包裏的錢。


    2


    跟那時相比,風野已改變了許多。


    最近一次在外邊吃飯,還是找工作間那次時,在回來的路上去六本木吃的烤牛排。


    倒不是風野捨不得餵餌料,隻是因為關係親昵之後,不知不覺間服務水平下降。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愛情的降溫。實際上較之從前,愛得更加深沉。這意味著已不是那種下高級館子的表麵化行為,而是一種深層的東西。


    不過,僅僅口頭示愛,女人是不答應的。女人會要求男人拿出行動來。


    今天這頓飯當然不是那樣深思熟慮後的結果。


    近來,袊子常和年輕男子一起飲酒、散步。不願甘拜下風的風野想,有必要與袊子在外麵吃頓飯,正好明天是星期六,於是立即付諸行動。


    另外,騷擾電話、開了膛的玩偶海豹的確也搞得袊子有些神經過敏。因此,風野也想找機會安慰安慰她。


    兩個人在新宿西口會合後,一起去了飯店。在一家地下法式西餐廳落座後,袊子打量著四周問風野:


    “為什麽一下帶我到這麽豪華的地方來?我心裏不舒服。”


    “就是請你吃頓飯嘛。”


    袊子翻開了大得幾乎罩住上半身的菜單。


    來回看了幾遍,才點了個拚盤和生牡蠣、清羹汁。主菜點了葡萄酒燉小牛肉。服務員倒上葡萄酒後,風野伸出酒杯,拎子麵帶笑容,迎上去輕輕一碰。桌子的蠟燭形電燈亮了,優雅的鋼琴聲在餐廳裏流淌。


    若明若暗的燈光下,袊子依然綽約動人。雖然穿著並不華貴,卻落落大方,帶她來這種高級餐館實在應當。


    “這麽好的女人,絕不能撒手。”風野又一次提醒著自己。


    “你跟別人都去什麽地方吃飯?”


    “我從不跟別人吃飯啊!”


    “比如說年輕男子。”


    “去燒雞店或者更便宜的地方。”


    風野聽了滿意地點了點頭。袊子像忽然想起什麽似的:


    “我想搬搬家。省得怪電話騷擾。”


    “搬次家可夠折騰人的。”


    “我寧可累點也不想神經衰弱。”


    服務員端上生牡蠣,袊子一邊在牡蠣上擠檸檬汁,一邊接著說:


    “我想搬到井之頭鐵路沿線或東橫鐵路沿線。”


    “那,離澀穀很近啊。”


    “是啊,從澀穀可以乘地鐵就到公司了。”


    的確,那樣的話,袊子上班近多了。可是離風野家和工作間就遠了。


    “新宿號稱是年輕人的街區,我們這個年齡不太適宜了。”


    “澀穀還不是一樣?”


    “可是澀穀沒那麽熱鬧吧?”


    風野也覺得新宿過份喧囂,也理解袊子要搬家的心情。


    但是,風野感到,真正原因並不在於此。討厭的玩偶海豹,不說話的騷擾電話等等隻是個藉口,實際上袊子是想改變生活方式。


    “不會是想搬了家找個人同居吧?”


    “我會幹那事嗎?怪人!”


    看著袊子嗔怒的表情,風野放了心。


    “搬家的開銷可不小哇!”


    “我想幹脆買一套公寓房。”


    “你有那麽多錢嗎?”


    “我媽媽給我一筆錢,不夠的部分我向公司借。”


    “你是不是早就盤算過買房了?”


    “我的年齡可不小了!”


    說實在話,風野不反對待子買房。現在的公寓每月租金就八萬日圓。他曾對袊子說過,與其付這麽貴的房租,還不如用按揭的方式買套房。


    但是,真提出買房了,話又得另說。


    現在的公寓,風野也付了部分房租。因此,盡管房是袊子租的,風野卻覺得有一半是自己的。然而,袊子買房的話,如果風野不出些錢援助,就得不到那種屬於自己所有的實感。


    當然,如果把平時給袊子的錢用於按揭款,也就等同於給了援助。但是,風野認為那起不了太大作用,可能的話真想代付全額購房款。可是,經濟上又做不到。


    “買房的話,找合適的也不容易吧?”


    “其實,二子玉川就有一處還不錯。”


    對這個地名風野覺得比較陌生,記得是在東京與川崎交界處。


    “一居室一千七百萬日圓。陽光充足,周圍也安靜。”


    “多大麵積?”


    “比現在住的公寓,客廳和廚房要寬一些,我一個人足夠了。”


    風野對“一個人”感到十分別扭,閉上嘴沒說話。


    “從車站走四五分鍾就到,離商店街也近。到澀穀不過十四五分鍾。”


    “已經決定了嗎?”


    “我媽說她要來跟我一起看房。”


    對袊子所想,風野從來都心中有數。袊子想幹什麽時,肯定要找他商量。所以,風野想當然地認為,購房這種大事,拎子肯定事先會找自己商量。


    “這麽說,你早就考慮好了?”


    “早也不早,我覺得付房租太不劃算。”


    “你該早些對我說啊。”


    “哎,早跟你說了,你又能幹什麽?”


    風野被問得無話可說。袊子有她的道理,風野既沒有掏錢買公寓的實力,也沒有放棄家庭與袊子同居的決心。


    “我隻是自己的事自己做罷了。”


    “可讓你這麽一說,我真……”


    “行了。我不想讓你為難。”


    “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


    真把話說明了,風野下不來台;而不說明,風野卻耿耿於懷。風野心裏不舒服,拿起餐刀一邊切肉一邊問衿子:


    “買下房以後,準備一直住在那裏嗎?”


    “那還用說,買了不住,幹什麽買呀?”


    “分期付款得拖十年、二十年的。”


    “是啊,最少也要十五年。”


    如果用十年以上的時間,付清購房款,就意味著這段時間內必須一直在公司上班。


    也就是說,衿子不準備結婚嗎?衿子仍將保持與自己的關係嗎?無論怎樣都說明一點,即衿子將繼續上班保持獨身。


    對風野來說,最理想不過的就是衿子現在獨身一人。可是一想到衿子要按揭購房,卻不由得生出些許憂慮。


    現在,風野顯然內心很矛盾。一方麵希望衿子這輩子不嫁人,另一方麵又覺得,讓衿子一個人這樣下去,自己又像在幹壞事。如果衿子本人願意的話,好像與自己無關。但是,實際上讓衿子獨身不嫁的還是自己,這個責任該由自己承擔。


    “你買了公寓搬過去以後,咱倆的關係會怎樣呢?”


    “怎樣?”


    “現在這樣行嗎?”


    “那你想怎樣呢?”


    “我當然不想分手了。”


    “那還不是老樣子?”


    衿子拿起餐刀切下塊肉,似乎像是在說別人的事。


    風野還是摸不清衿子的真意。看樣子,衿子買房並非是要改變現在的生活方式。雖然她有年輕的男朋友,卻也無意與風野分手。這對風野來說還是可以接受的。但是,一想到好像是讓女人出錢買房,自己去住,心裏就覺得不自在。


    “哎,老沒出去旅行了,想不想?”


    風野想變個話題。難得來一次高級餐館,淨說些過日子的事情,不是太沉重了嗎?!


    “你怎麽突然這麽和氣可親啊?我可消受不起呀。”


    “怎麽是突然?不一直是這樣的嗎?”


    風野認為剛才對袊子是很周到的,卻沒意識到那隻是心裏的自我感受,在行動上並沒有表現出來。


    “京都我很久沒去了。”


    “好,就去京都。今年氣溫高,還趕得上看紅葉。”


    “真的帶我去嗎?”


    “定在下星期周未怎樣?我先預約旅館。”


    袊子喝了一口葡萄酒。


    “跟你一起旅行已經是幾年前的事了吧?”


    “今年春天剛去了箱根嘛。”


    “那可是當天就回來了啊!”


    “長崎那次是去年秋天吧?”


    再怎麽說關係親密,如果一年隻一起出去旅行一次,那麽與別人一起出去當然在情理之中了。


    “那我還得買旅行箱,外套也該買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如此之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日]渡邊淳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日]渡邊淳一並收藏如此之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