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子偷眼看了一眼身旁的直江,在他緊閉的雙眼下方是勻稱的鼻樑,白白的、冷颼颼的,就好像剛才看到的被白雪覆蓋的山體那樣荒涼。


    突然,倫子產生了自己正和直江一起往北逃遁的錯覺,和直江一起消失在荒無人煙的北方的雪中,這種想法不停地緩緩驅使著倫子飛向漫無邊際的遠方。不久,在雪山的盡頭出現了津輕海峽,大海在斜陽下顯得昏暗蒼白。或許是逐漸遠去的半島上的香山顯得有些恐怖吧,倫子想起了在照片上奪人心魄的群山的模樣。


    又過了十幾分鍾,隨著“十分鍾後飛機將在千歲機場著陸”的廣播,飛機開始向右盤旋,降低高度,一穿過雲海便看到了蒼白的大海。前方,翻滾著白色波浪的海岸線越來越近,海麵剛一消失,白雪覆蓋的針葉林帶突然展現在眼前。北海道到了。好像看到窗外的一切似的,這時直江睜開了眼睛。


    “已經到了吧。”


    直江也透過窗戶往下看著,橫貫白色原野的一條黑色道路在上快閃過,樹和路都裏一直線。原本晴朗的天空到津輕以後開始轉陰,飛過海峽後陰暗得更厲害,遮住了冬日的太陽。


    “好像很冷咧。”


    飛機仍在降低高度,每下降一點,白色的原野就越近,可以看見道路和民房了,飛機向左盤旋,機首剛一轉過來就進入了著陸姿態,雪中的機場跑道越來越近,當稀疏的樹林跟視線高度一致時,感到有輕微的震動,突然減速產生的強風吹打著襟翼。當右側看到機場大樓時,飛機停住了。


    “到了。”


    直江起先站起身,去取放在座位上方櫃子裏的大衣,取下自己的後,又將倫子的取下交給她。


    “最好將領子豎起來。”


    “嗯。”


    剛一出到舷梯,寒風就猛烈地向倫子臉頰刮來。機場大樓在原野中聳立著,電子顯示屏上顯示著溫度為零下五度,風速為每秒三米。


    “路滑,小心。”


    “知道了。”


    走在前麵的人個個都縮著脖子走下舷梯,一下舷梯,為了躲避寒風,倫子縮著身子跟在直江身後。兩人到達劄幌的g賓館時已經過了五點,賓館夾在站前大道和道廳中間,外觀和內部都是素雅的茶色,很是協調統一。


    “雙人間的話還有……”


    “行。”


    直江在住宿登記卡上寫下了自己的姓名,又在旁邊寫下倫子的姓名。房間在六層,隔著積滿雪的道路可以看到對麵的大樓,可能是由於正月,大樓裏燈很少,車燈照she著路兩旁的雪牆。


    “那是白楊嗎?”


    倫子指著可以透過窗戶看到的大樓左首的樹林。


    “是的。”


    突兀的樹木好像要刺破昏暗的天空。


    “累了吧。”


    “不累。”


    倫子昨晚值班後一直作旅行前的準備,基本沒睡,可是或許是和直江兩個人在一起的緣故,也或許是來到不曾到過的地方旅行興奮的緣故,覺得不太疲勞。


    “洗完澡再去吃飯吧。”


    “你不去你母親那兒不好吧?”


    “回頭再去。”


    倫子接過直江的大衣,將它和自己的大衣一起掛到衣架上,然後走進洗澡間,放開了洗澡水。水放滿後,倫子從裏麵出來,發現直江正看著房間配送的晚報。


    “你先洗吧。”


    “嗯。”


    直江放下報紙,開始脫褲子,脫完襯衣後他說:“你不也一起洗嗎?”


    “我…”


    “一起洗吧!”


    “可是…”


    “來吧。”


    倫子跟著直江進了洗澡間。


    兩人洗完澡,來到賓館四樓和式食堂的鄉土料理廳吃飯時已經過了七點。或許是元旦晚上的緣故吧,大廳和食堂都很冷清,為數不多的客人幾乎都是全家一起過正月的家庭,兩個人的很少。街道和賓館都一片寂靜。螃蟹也好,蝦也好,鮑魚也好,北海道料理對倫子來說都很好奇和新鮮。被勸著兌水喝了兩杯酒,感覺略有醉意時,倫子和直江一起返回了房間。


    “你不回家不好吧?”


    倫子一邊拉上房間的窗簾一邊說。


    “我去去就回來……”


    直江仰麵躺在靠近門口的床上,突然好像想起什麽似的坐了起來,“能給我打針嗎?”


    直江離開床,從行李台上的包裏取出了注she盒。


    “就這個。”


    從盒子裏取出來的是小小的白色安瓿。


    “這是?”


    “麻醉藥。”


    直江解開領帶,挽起了襯衣袖子。


    “為什麽要注she這個?’


    “你已經知道了吧。”


    “……”


    “有些疼。”


    “啊……”


    “疼。”


    倫子手裏拿著安瓿,低頭看著坐在床上的直江。


    “你身體有哪兒不舒服呀?”


    “有。”


    “哪兒?”


    “你不用擔心,給我打吧。”


    直江將有注she針眼的、骨瘦如柴的手腕伸到倫子麵前。


    夜晚,直江開始縱情地yin亂起來,他要求倫子做出各種體位,一邊盯著倫子看,自己也漸漸進入狀態。倫子全身通紅,在直江的引導下擺出羞於說出口的姿勢,忍受著,不,從中途開始,反倒是倫子更為主動和**。或許是由於出來旅行後那種解放了的感覺,或許是由於有在雪夜做愛這一奇妙的想法,倫子細嫩白皙的胴體在不停地抽搐、抖動著,仿佛已經不是倫子自己,而是另外一個倫子在渴望著、縱情著。


    而直江也一樣,硬要倫子擺出令她害羞的姿勢,將臉埋到她那個部位。直江現在的樣子,全然沒有了白天在醫院看到的那種孤傲的表情,隻是一味地撣去黑暗,猛烈地**開來。


    一會兒折磨對方,一會兒被對方折磨,中間已經不知道誰是虐待者,誰是被虐者了。所有這一切既像是自私的,也像是情愛的,伴隨著這種難以名狀的喜悅,高cháo來臨了,不久就在高cháo到來的那一刻,兩個人同時精疲力盡了。


    頭髮蓬亂的倫子額頭微微滲出的汗珠,在枕邊檯燈的燈光下微弱地閃著光,再也沒有任何運動的物體了,隻有低低的空調聲亢斥著整個房間。房間裏,兩具裸體就像是停止魚鰭運動的深海魚一樣,悄無聲息,靜止在那兒。也不知過了多少分鍾,倫子忽然感覺身體失去了依靠,睜開了眼睛。由於瘋狂的情事和麻醉藥的作用,直江仍然聲息全無地睡著。


    倫子慢慢地抽出壓在直江腰下的手,穿上了賓館的睡衣。已經十一點了,雖然還不算深夜,但賓館卻靜謐無聲。倫子站到窗邊,拉開了窗簾。雪在黑夜中不停地下著,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下的,剛才吃完晚飯回來時還是晴著的。這麽看來,可能是在剛開始yin亂的時候下起雪來的。倫子用右手食指摸了一下玻璃,冰涼的感覺對於激情燃燒後的身體來說很是舒服。


    從夜空飄落的雪花在外麵燈光能夠照she到的地方狂亂地飛舞著,其他的則徑向黑暗落去。元旦的夜晚靜悄悄,沒有任何活物,偶爾有汽車開往賓館正門處,不久又從前麵不遠處左首出現,隨後消失在雪道中。


    晚上,直江最終還是沒有回家,雖然問過他不回家行不行,可直江更感興趣的是央求她打麻醉藥,隨即就開始情事。真對不住她母親啊。倫子瞬間產生了這一想法,但自己立刻又沉浸在令人眼花繚亂的喜悅中。


    又一輛汽車駛過,可能是因為在雪地上行駛,沒有一點聲響,從上往下看就好像是看著無聲的世界。沒有風,雪不太大,就像走夜路的男人那樣慢慢地、靜靜地下著。即便如此,如果一直下到明天早上,雪量也相當可觀。倫子看著入夜後雪中夜深人靜的街道,最後拉上窗簾,又再次一個人泡進了浴缸。


    第二天早晨,倫子起床時看了看枕邊的表,已經過了七點。直江還在睡。雖然隻有沙發前的檯燈發出微弱的亮光,但倫子還是醒了,固定每天早上都是七點起床,然後準備上班。這一習慣出來旅行時也沒有改過來。為了不吵醒直江,倫子輕輕地從被窩裏出來,透過窗簾的fèng隙往外看。正麵的大樓被朝陽映得鮮紅,樓下是一片銀白色世界。


    昨晚僅能看到黑影的道廳的庭院中,白楊和禦冬用的三角形鬆樹蓆子上也全都積滿了雪;新下的雪可能有二三十厘米厚。


    可能在睡覺時除雪車就已經來過,道路已經開闊了許多,有車輛通過。早晨出門的人嘴裏往外哈著自氣快步走著,車輛和行人的信號燈上也積滿了雪。眺望雪後的街道,倫子一點也不覺得厭倦。這一天直江起床已經十點了。雖然藥力早已消失,但他仍舊臉色蒼白,眼圈發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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