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怎麽樣了?”倫子脫掉外套後,走到床邊問道。


    “隻是有點感冒而已。”直江的聲音還是有點不同尋常,話語中略帶一絲倦意。


    “量過體溫了嗎?”


    直江搖了搖頭。


    “為什麽,”


    “沒有體溫計。”


    “你也真是的。”


    倫子突然有一種想要抱緊直江的衝動。幾次按響門鈴,撥通電話,但最後留紿她的卻隻有等待,她徹底絕望了。當時倫子非常渴望自己的整個身體都能被直江吞噬掉,而這種衝動則並不是現在才有的。從昨天開始,準確地說甚至是在十幾天前就開始有這種欲望了。在等待的這段時間裏,倫子的身體裏燃燒著無限的激情。然而現在的倫子表現出的已不完全是衝動了。體溫計都沒有,直江就這樣躺了整整兩天。此時,她對直江表現出的是一種不分性別的憐愛。


    “為什麽……”倫子都不知該說些什麽好,隻是想說一些怨恨的話,緊緊地抱住他。隻要直江對地說句話,或者向她伸出手,倫子就會立刻撲上去,剛才到底有沒有女人和她同床過已不再是問題了。


    “餵。”


    倫子向前探著身子,將臉靠向直江。


    就在這時,倫子發現真江眼裏現出一種異樣的目光,這一瞬間,她突然覺得直江的眼睛在閃閃發光,但那不是金屬發出的那種耀眼的亮光、而是太陽落山前那種模糊的光亮。


    倫子再次從正麵審視了一下直江。玻璃窗戶緊緊地關著,屋內隻有那和煦的冬日陽光透過陽台上的白色花邊窗簾柔和地照she進來,在陽光的照she下,直江的臉色顯得像陶器般蒼白,臉上的肉卻像是被削掉了一樣,眼睛雖然睜著,可目光卻很遲鈍,給人一種很空虛的感覺。


    “你怎麽啦?”


    “啊?”直江慢慢地將視線轉向倫子,茶色的瞳孔裏印著倫子的表情。


    “你吃什麽藥了嗎?”


    “……”


    “還是吃藥比較管用。”


    倫子縮回了快要壓住直江臉的身子。


    “再休息幾天吧。”


    直江好像就等著倫子這樣對他說呢。立刻就閉上了眼睛。倫子展開毛毯的上端,將他肩膀也蓋好後,離開床邊,去了廚房。


    他剛才真的一直在休息嗎?


    盡管燃燒在倫子心中的衝動還沒有完全消退,可直江和別的女人在一起的那種不好的預感足已被排除,此時倫子的心情開始漸漸地平靜下來。倫子脫下西服,隻穿一件罩衫,開始刷洗那些被堆在水池中不鎊鋼架上的玻璃餐具,這裏如同自家的廚房一樣,非常熟悉。


    洗完水池中的那些餐具後,她又開始清洗堆在壁爐上的那些東西。直江平躺著,聽不到他睡眠的呼吸聲,整個臉都埋在枕頭裏,顯得很小。


    “他瘦了。”倫子像是看什麽稀罕東西似的,久久地凝視著直江,然後拿著那些玻璃杯走向水池。


    洗完餐具,又用笤帚輕輕地打掃了一遍餐廳後,她走進了裏屋。不知什麽時候,直江已經翻了身,這次他臉衝著牆。


    倫子把胡亂堆放在壁爐上的書整理好後放在托墓上,並把擱在床上的菸灰缸也放回了原位。地板上雖然鋪著厚厚的絨毯,可到處都是灰。要是直江不睡覺的話,她想把這屋子也清掃一下,現在惟有等他起來了。倫子將床上的報紙疊好,並撿起直江掉在床邊的褲子。


    大概是在睡覺前脫掉的緣故吧,全棉的內褲和襯褲團成一團扔在那兒。倫子將其撿起後一一疊好,又找了一遍床底下,看還有沒有東西掉在下麵。


    這時,突然發出了小的金屬碰撞的聲音,指尖碰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會是什麽呢…”


    倫子彎下身子,往床下望去。黑乎乎的床下有一個發著白光的東西,有一本厚書那麽大。倫子又摸了一下,為了確認一下是否和剛才的感覺相同,將它從床下取了出來。看上去像一本厚書的東西。原來是注she用的不鏽鋼盒子。


    “他在自己給自己注she嗎”


    醫生在自己家裏備有注she用的盒子這倒不是什麽稀罕事,倫子用習慣性動作將其旁邊的搭扣解開,打開了盒子。裏麵並排放著兩支三毫升和五毫升注she器,邊上散落著兩支開了封的藥水瓶。倫子拿起來仃細一看,原束是一毫升藥水瓶。


    “鴉片劑。”倫子讀著寫在藥瓶上的字。沒錯,確實是鴉片劑。


    倫子知道鴉片劑是種麻醉藥,而且是特厲害的鹽酸生物鹼。剛做完手術時不能用這種藥來控製疼痛,它隻能在膽結石發作或癌細胞擴散到神經後產生非常強烈的疼痛時使用。


    倫子回頭看了一眼躺在珠上的直江。他的臉像死人般蒼白,仍然還在睡著。


    是用了這種麻醉藥的緣故嗎?


    倫子不由地想起剛才進屋時直江的臉色,毫無目標的遲鈍眼神無疑正是注she完這種麻醉藥後的症狀。有時會給那些難以忍受疼痛的患者注she這種麻醉藥,所以倫子很了解其症狀。


    可直江醫生為什麽也……


    如果是疼痛難忍的病,那倒不用說了。可是像感冒這樣的病根本就不需要打什麽麻醉藥,更何況是兩支。再劇烈的疼痛也不過隻用一支,隻有經常打後中毒的情況下,才偶爾用兩支。


    難道是…


    就在這一瞬間,倫子不敢再想下去了,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她的腦海。


    如果是吸毒成癮的話……


    倫子將手裏的盒子放在地板上,開始觀察直江。蒼白的臉頰上薄薄地長了一層鬍子,但看上去卻顯得很黑。不會是真的吧?為了能從這瞬間的想像中走出來,倫子立刻將盒子放回到床底下,像是看到了什麽可怕的東西似的。早知如此還是不知道的為好,一種看了不該看的東西似的不安感襲上心頭,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什麽無法挽救的事似的。


    倫子手裏拿著疊好的報紙,輕輕地站起身。就在這一瞬間,腳尖又觸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


    “又會是什麽呢?”


    倫子收住腳,朝腳下望去,在被子的一端有一個發著白光的東西。她蹲下身子,將其撿了起來。原來是一個鑲有金邊的耳環,之所以看上去閃閃發光, 是因為鑲金邊部分在外麵。 “好像還是有人


    這時,直江依舊還在睡著。


    屋裏沒有任何聲響,除非豎起耳朵聽,才能隱約聽到從陽台上傳來的街上嘈雜的聲音。難道連呼吸聲都被麻醉藥給吞噬掉了嗎?直江沒有發出絲毫睡眠的呼吸聲。


    倫子手裏拿著那個耳環,一直在旁邊坐著。


    就這樣,又過了一小時,直江才醒過來,這時已經快四點了。睜開眼睛時,直江很驚訝地看著倫子,過了一會兒,仿佛才明白過來,於是慢慢地坐起身。


    “睡醒了嗎?”


    “嗯。”聲音和平常一樣,很低沉,不過很清楚。


    “哪兒不舒服嗎”


    “哦,沒有。”


    “你還記得我剛才來這兒時的情形嗎”


    直江像是在證明自己的記憶似的,點了點頭。


    “是院長夫人和護士長讓我來看你的。”


    “……”


    “我怎麽回話好呢?”


    “就說我說的,沒事。?


    直江環視了一下床的四周。這時,倫子馬上將煙和菸灰缸放到了直江的膝蓋上。


    “真的是感冒了嗎?”


    直江點燃一支煙。


    “沒什麽別的病吧?”


    “……”


    “是非用麻醉藥不可的……”


    此時,直江的表情稍稍動了下。


    這之前,倫子每天都能見到直江。有時白天下班後,晚上還要見麵,一天就能見兩次。像這次隔了一整天直到第二天才見麵,還是頭一回。雖說隻是兩天沒見麵,直江今天的臉色看上去很不正常。原本蒼白的臉顯得愈加蒼白。而且眼睛也深深地陷下去,平常總是冷冰冰的表情中充滿了一種令人難以揣測的不安。


    “喂,你最近好像瘦了。”倫子抬頭看了看坐在床上尚未完全清醒的直江,說道。


    “你不用擔心了。”


    直江不太高興地望著窗戶,手中的菸灰燃了很長,馬上就要掉下來了,倫子看到後趕快將菸灰缸放到菸灰下麵。


    “這是請內科醫生開的感冒藥。”說著,倫子把印有東方醫院的藥袋放在床上。


    “現在就吃嗎?”


    “不,不用了。”


    “除感冒外,如果哪兒還有不舒服就請告訴我。你自己是醫生,應該懂吧。”


    ”你哪兒不舒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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