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燈光的緣故,三樹子的臉顯得特別蒼白。


    “很冒昧地把你叫出來,實在是不好意思,你可能嚇了一跳吧。”


    三樹子把雙手放在膝蓋上,點了點頭,她那柔軟的長髮從中間分開,一直垂到肩上。雖然真弓也長著一張娃娃臉,但是有些強裝堅強的三樹子還是看著更加稚嫩一些。


    “我要檸檬茶。”


    真弓向女招待點完飲料以後,將紙袋放在了靠過道一側的空位子上。因為真弓晚上的化妝一般都在一家她常去的美容院和頭髮一起做,所以她現在的妝並不很濃,不過,就算是這樣,也看著和普通人不太一樣,也許是因為做女招待這一行的關係吧,這種氣質很自然的就會表現出來。三樹子麵對著眼前這個和自己完全來自不同世界的女人,很小心地注視著她。


    “我不是什麽可疑的人物。有一次曾經把腳給扭了,去過你父親的醫院。”


    “是嗎?”


    三樹子好像終於可以放心了似的,點了點頭。


    “你和直江醫生是在那兒認識的嗎?”


    真弓雖然有勇氣將三樹子約出來,可是對她和佑太郎的關係卻說不出口。要是說出來的話,不但麵前這個清純的三樹子會非常吃驚,自己也會落個不好的下場。


    “你說要和我說有關直江醫生的事情,現在可以說了吧。”


    “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隻是如果你真的喜歡直江醫生的話,我想給你一些忠告。”


    三樹子往前伸了伸細長的脖子。檸檬茶被端了上來,真弓往裏麵加了一點砂糖以後,繼續說道:“你是喜歡直江醫生的吧。”


    三樹子在真弓的注視下,低下了頭,眼睛往下看著。她的眼睫毛是天然的,並不是裝上去的假睫毛,在她那蒼白的臉上可以看到睫毛的影子。


    “你不用怕難為情,有什麽說什麽就行了。”


    “可是……”


    “我明白了,你是喜歡他的。”


    “為什麽問這些?”


    “為什麽都沒有關係,你知道直江醫生嗎?”


    “直江醫生?”


    “他好像和你父親醫院裏的一個護士關係很好哦。”


    “那個人叫誌村倫子吧。”


    這回輪到真弓吃驚了,她根本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很溫順的姑娘,居然連這些事情都一清二楚,看來不能再對三樹子子掉以輕心了。


    “你知道這個人?”


    “聽醫院裏的人說的。”


    聽三樹子這麽一說,真弓想明白了。既然身為院長的女兒,經常能聽到關於醫院裏的一些傳言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想說的可不止是這些啊。”


    既然誌村倫子的事情三樹子早就知道,和她說這些也沒什麽效果,所以真弓展開了第二輪進攻。


    “你聽說過直江醫生有點不正常的事情嗎?”


    “不正常?”


    “是啊,他有時候會發瘋,做出一些變態的事情。”


    “他會做什麽事情?”


    “這還真不好說出口,比如脫光了衣服瞎鬧,赤身裸體的要喝咖啡等等。”


    “不會吧。”


    “真的,不騙你。”


    “是誰告訴你這些事情的呢?”


    “總之是有人這麽說的。”


    三樹子目不轉睛地看著窗外,過了許久,終於說道:“我不相信會有這樣的事情。”


    “就算你不相信,這也是事實啊。”


    “你告訴我這些事情到底有什麽目的呢?”


    “我剛才不就和你說了嗎,我隻是想給你一些忠告,所以和你說這些事情。”


    “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相信的。”


    看上去顯得很稚嫩的三樹子的臉上,露出了出乎真弓意料的堅定表情。


    “看來你也是相當倔強啊。”


    看著三樹子的這種表情,真弓忽然覺得有點憎恨眼前這個如此一心一意地愛著直江的小姑娘。


    “你和直江醫生發生過關係吧。”


    “有的話,你又想要說什麽呢?”


    三樹子說話的語氣裏帶著挑釁的意味。


    “果然是有啊……”


    看上去從容不迫、微微點頭的真弓,其實非常狼狽。三樹子這麽一心一意的對待直江,一定是因為他們有過肉體關係。真弓和直江都已經全脫光了衣服,做到了那份兒上,可最後還是沒有越過那條線,真弓一直以為那是因為直江站在自己的立場上,替她考慮才沒有和她發生關係,一直以為直江雖然喜歡自己,但是最後還是忍了下來。可是,如果直江和三樹子發生關係的話,這種想法就變得很可笑了。和院長的情人發生關係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可是和院長的女兒發生關係難道不是更加大逆不道的事情嗎?


    由於直江沒和自己卻和眼前這個看上去還是個小姑娘的三樹子發生了關係,真弓感到非常氣憤,甚至感覺受到了莫大的屈辱。


    “我曾經去過直江醫生的公寓。”


    “那怎麽了?”


    “我在那兒,和他一起睡在同一張床上。”


    雖然腦子裏並不是這麽想的,可是真弓卻源源不斷地說道。


    “直江醫生全身赤裸,跪在我的腳下,央求我一直留在他身邊。”


    三樹子默默地注視著一直在說話的真弓。


    “直江醫生的事情,我是最清楚不過的了。”


    雖然沒有和直江發生關係,可是在看到他發狂的一瞬間,真弓的心已經交給了他。可是現在,發狂的卻是真弓,她越說越來勁兒:“直江醫生,恐怕已經忘了和你的事情了吧。”


    “不會的,沒有這樣的事兒。”


    “你好像很有自信啊。”


    “我明天就要和直江醫生見麵了。”


    “你一邊和直江醫生見麵,一邊卻還要去相親。”


    “相親……”


    三樹子的聲音顯得有點難為情,不過,她馬上就說:“我不會去相親的。”


    “一邊借著不去相親的理由,一邊卻想被直江醫生抱在懷裏啊。”


    “這種事情,沒有理由讓你來教訓我。”


    “怎麽沒有啊?”


    “就是沒有。”


    周圍的顧客看見兩個美女互相怒目而視,就都停止了說話,看著她們。真弓發現周圍的人都在看著自己的時候,稍稍緩和了一下語調:“其實,我是你爸爸的情人。”


    “什麽?爸爸的情人? ”


    真弓微微笑了笑,點點頭。


    三樹子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不,或者說是她不願意去相信這是真的。她已經忘了是在哪兒,怎樣與真弓告別的,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正一個人走在從澀穀車站通向道玄坡的路上,四周是來來往往的人群。


    由於正趕上下班時間。所以人行道上人來人往,車站前學生們的叫喊聲、附近商店的招呼聲以及車輛的噪聲混雜在一起,營造出一種熱烈的氣氛。


    三樹子不知道該去哪裏,隻是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著。她想盡快離開混雜的人群,避開混沌的噪音,一個人好好靜一靜。可是,不管走到哪裏。都是人,想逃也逃不開。在上了斜坡以後的十字路口,三樹子終於打上一輛空車。


    “請問您去哪裏了’


    上了車以後,司機問她。


    “這個……”


    她不想回家,也不想去朋友家裏。隻是想一個人待著。


    “請您直走。”


    “您這麽說,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啊。”


    “那就去橫濱。”


    三樹子在瞬間做出了回答,當然,去橫濱並沒有什麽目的,隻是因為橫濱距離較遠,在到橫濱之前的這段路上,至少她可以一個人待著。


    三樹子用雙手接住上衣的領口,靠在了窗子上。十二月的天空已經黑了下來,霓虹燈交織閃爍。三樹子一邊看著,一邊安靜地想著問題。


    那個女人真的是爸爸的情人嗎?


    三樹子的腦海裏浮現出真弓那圓圓的、可愛的臉蛋。雖然談不上是美女,可是也許男人就是喜歡這樣的女人。不過在三樹子看來,這個女人簡直就是夜叉,就是惡魔。


    三樹子覺得自己的爸爸不可能和那個女人有什麽瓜葛。她隻是說自己叫真弓,是爸爸的情人,別的什麽也沒有說。從什麽時候開始,在哪兒認識,現在住在哪裏,都沒有說。


    從外表上來看,她好像在晚上的風情店裏上班,也許就是在那兒認識的。也許他們的關係也就僅限於此。這樣的話,就沒什麽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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