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門診部,在給等候已久的患者看病的同時,順便看一眼住院患者的病歷,當然了,如果有患者需要緊急治療的另當別論,一般情況下都是這麽看一下病歷就算完事兒了。那天,護士長一直想把從小橋和亞紀子那兒聽說的前一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告訴直江,可是不斷有人來看門診,一直到中午都沒有機會和直江說話。如果是說患者的情況,那麽即使當著門診病人的麵也可以直截了當地說,好在這種事情也算不上非常緊急。不過,喜歡散布小道消息的護士長倒是挺喜歡這些事兒的,表麵上是對住院患者進行管理,說的都是一本正經的事情,可事實上,她本人就充滿著多管閑事的好奇心。


    過了午休時間,瞅準了直江在看護中心出現的時機。護士長就把昨天晚上那件事情的始末告訴了直江。護士長說得就好像是她自己親身經歷了那件事情似的,然後問直江:“怎麽辦才好呢?”


    “怎麽辦才好?”


    直江反問了相同的問題。


    就這麽擱著行嗎?”


    “行吧。”


    直江好像一點也不感興趣,覺得很無聊似的站起身,拿起放在架子上的溫度表。


    “直江醫生,請稍等一下。”


    “怎麽了?”


    “請您好好地聽我說。”


    “我聽著呢。”


    “一個女病人。大晚上把男的引到病房裏,做了很可疑的事情,這還是住院做完手術才不過四天,這種事情要是讓別的患者知道可該怎麽辦啊?”


    “可是沒有人知道啊,不是嗎?”


    “可是…”


    護士長看著直江。卻說不出話來。


    “我覺得這不是有沒有人知道的問題,如果把這件事情就這麽擱著的話,不知道還會做出什麽事情來呢。”


    “那你自己去說不就完了嗎?”


    “這種事情,直江醫生您要不親自去說的話,我們都不好辦啊。而且,是不是提醒一下就夠了,我們也想昕聽花城純子的主治醫生您的意見呢。”


    “我沒有任何意見。”


    “您要說沒有意見的話…”


    “就是沒有意見。”


    直江把目光投向了溫度計。


    “那麽,直江醫生您的意見就是不用管,是嗎?”


    “沒錯。”


    這樣一來,護上長也有點生氣了,變得固執起來,就像是歇斯底裏要發作之前似的,帶有細小皺紋的眼睛裏露出異樣的光芒。


    “您要是這麽隨隨便便處理的話,那我隻好去院長那兒和他商量了。”


    “……”


    “昨天的值班醫生是小橋,他也很憤慨。您要是不處理的話,我就隻能親自去說了,這樣也沒有問題嗎?”


    “那是你的自由。”


    看到直江這樣的氣勢,護士長又把想說的話咽了下去,說:“這也是醫院管理上存在的根本性問題所致。”


    “你真是有閑工夫。”


    “你說什麽?!”


    聽到護士長刺耳的尖叫聲,護士們都停下工作圍了過來,看他們倆吵架。也許是由於興奮的緣故吧,護士長細長的脖子輕微地顫動著。


    “那個人變得如此不檢點,都是直江醫生你的責任。說她是什麽清純派、什麽良家婦女,這都是什麽態度啊,直江醫生你難道覺得這也算是清純嗎?”


    “不覺得。”


    “能成為女演員,真是一個不錯的好孩子,說這些話的難道不是直江醫生您嗎?看上去很清純,可沒想到全是裝出來的。”


    “這你就錯了。”


    直江轉過頭來說道。


    “哪兒錯了啊?難道做了這種事情,您還認為她很清純嗎?”


    “清純不就是一種演技嗎?”


    “演技?”


    “那個女孩子就是有讓人看上去很清純的演技,所以我才覺得她屬於清純派。”


    護士長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看著直江,臉上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


    “正是做了不好的事情,才更能顯出她平時扮清純的演技之高呢。”


    “演技什麽的,我不知道,也不懂。總之,不管怎麽說,這次的事情是她的錯。”


    “都已經連續住了那麽多天的醫院了,難得見一次男人,也設什麽不可以啊,又沒有給別人造成什麽麻煩。”


    “雖然您這麽說,可是花城純子是做完痔瘡手術才四天的患者啊,在這種情況下,做那種事情,難道您從醫學角度出發就不擔心嗎?”


    “她肯定是在自己身體允許的範圍之內做的吧,沒什麽可擔心的,”


    “你為什麽能這麽肯定地說出這種話來呢?”


    “一般來說,人總不會忍著自身的疼痛來做吧,好久都沒見男人了,也許見了反而覺得暢快呢。”


    直江笑了,護士長卻好像說了什麽粗俗話似的,皺起了眉頭。


    “哎呀,你就別那麽認真了。”


    直江說這話的時候,把目光投向了倫子,倫子站在護士長的身後,有些擔心似的一直在那兒站著。


    “我要去查房了。”


    護士長很不高興地沒有作答,倫子就代替她拿著查房的記錄本向過道走去。


    直江從看護中心所在的三樓開始,按樓層順序進行查房。三樓的病房有兩個大屋,從病房的等級來說,就是不用收取差額費的四等病房。正因為住院費比較便宜,所以房間裏亂七八糟。可能是一個房間裏住著六個人的緣故吧,櫃子裏塞滿了衣服以及飯碗、茶杯之類的東西,因為晚上照顧他們的人要睡在地板上,所以床底下還塞著被子和涼蓆。以前牆壁是亮堂堂的奶油色,可是這幾年,一直都在不斷地剝落。去年,醫院對部分牆壁進行了重新粉刷,可就是這兒被推遲了,結果到現在還沒有粉刷。男病人的房間裏,有的在牆上貼著漂亮女演員的海報,還有的掛著吉他。


    與花城純子住的特等病房比起來,簡直一個是王宮,一個是狗窩。可是住在這兒一點也不會覺得寂寞,同一個病房裏的人互相之間都很親切,不會找不到說話的人。在這點上,住在選種大病房裏也不是什麽壞事。


    在這四等病房韻靠窗處就是上野幸吉的床。剛住院時,由於持續原因不明的高燒,上野特別衰弱,被懷疑活不了多久了。然而在直江的治療下,對他進行了輸血,慢慢地有所好轉,現在已經能自己坐在床上吃飯了,不過因為腳走路還不穩,所以不能一個人上廁所。直江去查房的時候,上野正等著下午的輸血。他的手上全是皺紋,靜脈突出,鮮紅的血液輸進去以後,過了一會兒,連蒼白幹燥的皮膚也恢復了生氣,腦門周圍甚至還出現了一點紅暈。


    自從上野病倒之後,他妻子千代就始終不離他左右,雖然她長得很瘦小,可是身體好像還挺結實。直江查完病房正要出去時,千代追了出來。


    “我有點事情想和您說…”


    “什麽事情,夫人?”


    “嗯,醫院的事情……”


    千代好像很難啟齒,低下了頭。


    “等我查完所有病房,大約二十分鍾後,請到看護中心來吧。”


    千代很溫順地點點頭。


    查完了三樓、四樓和五樓,直江來到了六樓。等病房裏隻住著花城純子一個人。直江進去的時候,純予正坐在床上梳理頭髮,穿著粉紅色的睡袍,外麵裹著一個絲織的披肩。


    “怎麽樣?”


    “是要檢查吧?”


    純子把梳子放到枕邊的梳妝檯上,在床上把身子仰起來,因為她非常了解整個檢查的過程,所以都不用告訴她怎麽做,她自己就擺好了姿勢。


    直江稍稍彎下身子,用小鑷子把紗布取了出來。正是因為隔著一層紗布,所隊才不至於碰到關鍵部位。直江仔細看了看局部傷口,塗上消毒液,重新把紗布輕輕地塞了進去。就在把紗布塞進去的一瞬間,純於皺了皺眉頭,臀部也扭了一下。就這樣,完成了換紗布的整個過程。


    直江接過倫子遞過來的手巾,仔細地擦著每一個手指,邊對純子說“大便是一天一次吧。”


    “嗯。”


    “疼嗎?”


    “今天稍稍有點疼。”


    “每天都在吃軟化大便的藥嗎p


    “嗯。吃著呢。”


    “是不是還是很硬?”


    “有點兒。”


    “周圍的黏膜還沒有完全長好,所以大便時千萬不要硬撐著。”


    “傷口惡化了嗎?”


    “昨天晚上是不是動得過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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