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後換了好幾個工作。在鄉下的小工廠做過事,也在港口專門供飯給工人吃的飯店裏,從早到晚的磨米一直都是一個人。我沒有交朋友也沒有人接近我。


    後來我在教會認識了平野夫妻。他們是虔誠的基督教徒。和他們比較熟了以後,就到五反田的咖哩屋做事。


    事件已經過了二十三年,但是信太郎和雛子還活在我心中。我一閉上眼,就看到坐著輪椅的信太郎,還有依偎在他身旁的雛子。很奇怪的,在我的想像中,他們倆的容顏就跟當時一摸一樣。


    他們倆一直對我微笑著,但我聽不到他們的聲音。就橡我第一次與他們相會,他們像極了是嵌在相框中的人。在那兒沒有風聲、沒有雨聲、也沒有鳥鳴,隻與像是灰色沙丘的風景連接在一起。


    渡邊淳一-->異戀-->終章


    終章


    從仙台布美子的葬禮回來後,鳥飼津三彥馬上就打電話到出版《玫瑰沙龍》的出版社。因為他實在很想讀這本書。


    但是出版社的回答讓人失望。對方說,雖然沒有正式絕版,但是很可惜的現在沒有存貨。一本都沒有。


    這家出版社是以出現代文學為主,是頗具規模的出版商。曾經擔任片瀨信太郎編輯的佐川已經超過了五十歲,現在擔任編輯主任。


    據布美子說,佐川以超出一般的熱情盼望著《玫瑰沙龍》的誕生。鳥飼想,如果布美子的印象正確的話,他家裏一定很珍惜地保存著《玫瑰沙龍》才對。同時鳥飼心中有著些許期待,如果能與佐川見麵的話醫學哲學研究醫學中的哲學問題的一門科學。哲學與醫,或許會知道片瀨信太郎的消息。他先打電話要求見麵,然後親自到出版社去。佐川很快地到接待室來迎接他。


    就像鳥飼想像的,佐川是那種沒有失去年輕時代熱情的男人。佐川說他看過好幾本鳥飼寫的書。他有其他不用功的年輕編輯學不來的那種真槍實彈的學問。鳥飼對他抱有好感。


    除了向布美子保證一生絕不說出去的秘密以外,鳥飼簡單地將來意說明。鳥飼說原本想寫一本矢野布美子犯罪記錄的小說,因為個人的理由而決定放棄。但是想見片瀨夫婦一麵,想親口告訴他們布美子病逝的消息。鳥飼一這麽說,佐川就大大地點頭。


    我見過布美子小姐一麵。對了,是因為《玫瑰沙龍》的事和片瀨夫婦見麵的時候吧,她也在場,臉是圓圓的,但是身材很瘦化的個別事物是實體的樣式,實體自身即是自身的原因,超,整體感覺相當纖細。我怎麽也想不到後來會演變成那樣。她過世了嗎?是這樣的嗎,是幾歲呀?


    “今年是四十六歲。”


    “四十六歲,還那麽年輕。”


    鳥飼點頭說:“現在還與片瀨夫婦有往來嗎?”


    “偶爾。”佐川說,“但是最多也不過是一年一次吧。他身體變成那樣以後就非常討厭出門。除非我登門造訪,他是很不容易出門來的。”


    “片瀨先生現在是在哪工作?”


    “短期大學的教授。是在鎌倉羅?”


    “是的。”


    “上下班怎麽辦?”


    “他夫人每天開車接送。”


    “雛子不是不會開車嗎?”


    “那是以前。”佐川笑著說。“事件之後,老師變成那樣,她就去考了駕照。現在可是橫衝直撞的,還超速被抓過呢。”


    “是嗎?”鳥飼笑著說。


    鳥飼調整坐姿,再一次向佐川說:“如果方便的話,請介紹我和他們認識。”聽了這話,佐川馬上將身體往前傾。“要是這樁事,我可以來想辦法。但是我沒有辦法向您保證片瀨先生會怎麽說。我想我還是必須好好向他傳達清楚。”


    “您是指?”


    佐川好像在考慮用詞,有一會兒沒說話。“我是指矢野小姐去世的消息。事實上他們三人的關係真的很微妙。片瀨先生、夫人和矢野布美子。現在我回想起來都印象深刻。他們三人感情真的很好,幾乎可以說好得超乎尋常。”


    “三人就像是《玫瑰沙龍》描寫的一樣。”


    佐川眼睛一亮,然後眼角有點潤濕。不仔細看幾乎察覺不到。“就像您所說的。您從哪兒聽來的?”


    “從矢野布美子那。”鳥飼說。


    就像鳥飼預料的。佐川家中保存著兩本珍貴的《玫瑰沙龍》的初版書。鳥飼一說想到舊書店一家一家找,看有沒有辦法買得到,隻是很費時間,佐川就說將兩本的其中一本贈送給他。


    幾天後,就收到了佐川寄來的《玫瑰沙龍》。就像布美子形容的,封麵浮著透明的薔薇花形。是一本很美很厚的書。


    一麵往下讀著的鳥飼,覺得布美子說的一點都不假也不誇張。就像是所看到的和所描述的一樣,《玫瑰沙龍》簡直是布美子和片瀨夫婦愛情悲歡離合的縮影。是摻雜著很濃鬱的情色場麵的散文似的小說。就像是他們的故事。


    讀完那本書花了三天三夜。這三天之間,鳥飼的睡眠時間合起來不過六小時。在讀的時候,他一直想著布美子,想著這位原本決定把故事隨著自己的死一同埋葬的女性,卻在最後向他說出一切。她說的每一句話,就像是眼前的書一樣。他讀著小說哭了起來。這恐怕是生來的第一次。


    鳥飼打電話向佐川道謝。佐川說,我向片瀨先生商量,但是不怎麽樂觀。好像片瀨先生不太願意與人見麵談有關那事件。


    他希望鳥飼再等等看看情形。鳥飼也隻有如此。一個禮拜之後,他又接到了佐川的電話。


    “對不起。”佐川說,“沒幫上忙,我打電話給他,看他願不願意改變初衷,但是沒辦法。他似乎不想再想起那件事。當然包括矢野布美子的事。他說什麽都不想知道,那已是過去的事。”


    鳥飼沒有放棄。他向佐川要了片瀨夫婦的住址,寫了一封信給他們。


    矢野布美子因得了子宮癌享年四十五歲。因為某種因緣際會,臨終前我在她身邊。我想向兩位傳達她的遺言,所以請一定讓我有機會見見您。


    在信尾記上了自己的住址和電話。但是沒有勉強他們一定要回信。過了一個禮拜,過了十天都沒有下文。


    他又再寫了一封信。這封要比上一封長。


    布美子臨終前說,她最喜歡您們了。她拜託我隻要把這句話在死後傳達給你們知道。我尊重她的遺誌,所以如果日後您想知道布美子的事的話,請不要客氣與我聯絡。他加上了這麽一句。


    打著寫實小說家招牌的人的信或許會讓人有戒心。擔心這點的鳥飼很誠實地把自己接近布美子的前前後後都寫在信上。他最後寫著,原本是要寫她的犯罪記錄,但是她什麽也沒有細說就留了這麽一句話與世長辭。


    但是還是沒有片瀨夫婦的消息。連一張明信片都沒有。時光飛逝。鳥飼因其他的工作忙得不可開交,但是沒有一刻忘記布美子向他說過的話。等到夏天接進尾聲,進入十月時,出版社的佐川來了電話,問想不想知道有關片瀨先生的事。烏飼想起來佐川幫他這麽多忙,結果自己不但沒有向他報告事件的發展,連寫明信片請安都沒有。鳥飼簡單地報告了最新的進展,然後對自己的疏忽表示歉意,想請佐川吃飯。佐川說恭敬不如從命就答應了。


    晚上七點,等佐川下班後,他們約在佐川指定的餐館見麵。那是下著雨帶點冷意的晚上。佐川比約定的時間晚了一點到。他說著雨下得真大,然後脫了外套,從口袋中拿出了一隻白色的信封。


    “我想您或許會有興趣就帶來了。是在片瀨夫婦家門前照的。”佐川這麽說,要鳥飼打開信封。信封裏是一張很普通的彩色照片。在滿是蒼鬱茂盛的綠色庭園中,有一對男女。輪椅上的男人白髮蒼蒼,看著鏡頭。女的彎著腰把手放在男人膝上蓋著的毛毯上,隻有臉微笑著往前看。


    “是片瀨夫妻。”佐川把被雨遊濕的皮包放在櫃檯的角落說,“是三年前照的。那上麵有日期對不對?我去看他們時,正好身上帶著照相機,在準備告辭的時候照了這張照片。”


    日期是一九九二年五月三日。佐川利用黃金周的休假,到鎌倉片瀨夫婦的住處登門造訪時照的照片。


    在夫婦的正後方有木製的門柱,那後麵有屋頂的車庫裏停了一部白色的轎車。一株粗大的談色桃花樹和門柱並排。那株樹延伸的枝幹另一頭,可以看到一棟兩層的木造樓房。因為很遠所以看不清楚。


    除了開著粉紅色的桃花樹,沒有其他鮮艷的植物。長著茂盛枝葉的樹木將四周復蓋,使周圍都有點暗暗的。在樹葉間流泄的陽光,說明了那是一個晴朗如洗的日子。


    “比以前較為發福了些。”鳥飼說。


    “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異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日]渡邊淳一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日]渡邊淳一並收藏異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