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會處理好?你知道她做了什麽?!”葉子秋再次發怒,差一點就把看到的那幕說了。因為太過激動,她接連發出一串咳,差點接不上氣。肖依雯聞聲跑進來,緊忙採取措施,半天,葉子秋終於平靜下來,肖依雯很不友好地瞪了江長明一眼,那目光仿佛在責問他,到底是照顧病人還是在添亂?


    看望葉子秋的人越來越多,沙漠所先後也來了不少人,江長明回國的消息已在所裏傳得沸沸揚揚,人們搞不清他為什麽突然回來,回來又為什麽不跟所裏人見麵?


    林靜然提著花藍走進來,她剛剛陪副省長周曉哲去北京開完會,一回到銀城,就聽說葉子秋住院,連忙告假趕了過來。四目相視的一刻,江長明和林靜然都有點不自在,仿佛有什麽疙瘩係在心上,看到江長明一臉憔悴,林靜然眼裏滑過一道複雜的內容。江長明熱情地跟她打招呼,林靜然卻像是在躲他,坐在床邊,滿是關切地問起葉子秋的病情。


    江長明有點受冷落,黯然走出病房,無聊地在樓道裏走來走去。肖依雯跟他打招呼,問他晚上能不能參加醫院組織的病人家屬聯誼會?江長明笑笑,說:“不必了,我這人不喜歡熱鬧。”肖依雯停住腳步,目光在江長明臉上停了幾秒鍾,忽然說:“要是我請你呢?”江長明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肖依雯像是有點失望,再沒說話,丟下他走開了。江長明望著她的背影,心想是不是傷了她的麵子?


    正怔想著,樓道裏過來一個衣冠楚楚的男人,跟護士打聽葉子秋住哪個病房。江長明一看是孟小舟來了,忙走進病房,想跟林靜然提個醒。誰知葉子秋正抓著林靜然的手,哭得恓惶。這兩天葉子秋的情緒很不穩定,尤其看到跟沙沙差不多大的女孩子,總要抓著人家問個不停。工作啦,有沒有處男朋友啦,要是一聽人家結了婚,臉上總會露出羨慕的神情。葉子秋曾經拿林靜然當自己的親生閨女看,當初林靜然跟孟小舟戀愛,葉子秋還委婉地表示過擔憂,後來兩人分了手,葉子秋反倒在林靜然麵前主動迴避起孟小舟來,生怕孟小舟三個字刺痛林靜然。今天大約是提起了沙沙,勾起了她的心事,這才把一肚子的委屈道了出來。


    江長明輕聲勸道:“師母,你不可以激動的,快擦把臉,又來客人了。”說著將目光對住林靜然,林靜然似乎從他的目光裏看出了什麽,剛要開口問話,門被輕輕叩響了。


    “是孟小舟。”江長明說。目光在林靜然臉上飛快一瞥,躲開了。林靜然起身,跟葉子秋告別。葉子秋有點不舍地抓住林靜然,眼裏盈滿淚水:“小然,有空多過來陪陪師母。”林靜然點頭,努力控製著沒讓淚水流出來。


    林靜然跟孟小舟在門口相遇,孟小舟臉上一喜,林靜然卻低下頭,從他身邊擠了過去。江長明尷尬地笑笑,跟孟小舟匆匆打過招呼,趕到樓下去送林靜然。此時正是下班時間,街上人流如織。林靜然一出醫院,腳步便變得飛快,像是在拚命甩掉什麽。江長明趕上她,在她身後喊了一聲她的名字。


    林靜然停下腳步,兩個人在人行道上傻望了好一會,林靜然才開口問:“啥時回來的?”


    “有些日子了。”江長明用模糊的語言答道。


    “如果不是師母住院,是不是打算一直瞞下去?”


    “有什麽可張揚的,又不是出去領獎。”江長明多少有點自嘲,他知道林靜然在生他的氣,他曾想過跟她見麵,可一連串的事弄得他根本沒那份心境。


    “怕是我這個人不值得你告訴一聲吧。”林靜然真是在慪氣,尤其是葉子秋告訴她江長明半夜去悲情騰格裏找沙沙,還把沙沙帶到他家住了一夜後,心裏莫名地就犯起了酸。


    江長明隻好實話實說,把回國後發生的事一件件道了出來。


    “就這些?”林靜然盯住江長明,目光有種剝開的意味。


    “這些還不夠?想不到一趟美國回來,生活中發生了這麽多變故。”江長明禁不住傷感。


    “怕是你想的東西被別人搶了吧?”


    “你這話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師母沒跟你說?”


    “師母的情況你都看到了,她能跟我說什麽?”江長明覺得林靜然話裏有話。


    “沒說就好,說了怕你就不這麽盡心照顧她了。”林靜然的話裏更是充滿了譏諷,弄得江長明一頭霧水。


    “小然,什麽話不能明說,何必要跟我打啞謎。”江長明明顯帶了不滿,他跟林靜然之間本就沒有什麽,一直坦坦蕩蕩的,林靜然今天的態度令他費解。


    “那好,是你讓我說的,聽了可別怪我。”林靜然像是賭氣似地一口氣把師母告訴她的事全說了出來。


    江長明呆呆地僵在那兒,不相信林靜然說的是真,可林靜然的表情告訴他,一切都是真的,而且就發生在他眼皮底下。


    沙沙跟羅斯上了床,而且就在她家。


    那天師母在幼兒園,因為一件小事沖新聘的一個幼教發火,老師鄭達遠突然離去後,師母的脾氣一天比一天暴躁,常常因小事動怒,跟以前近乎判若兩人。訓完幼教後,師母突然感覺頭暈,口幹舌燥,身體像是由不得自己控製。馬上意識到是心髒不對了,偏巧又沒帶藥,她便急忙讓自己的助手送她回家。剛打開家門,就聞見一股煙味。師母一生聞不得煙味,在家裏她是絕不允許別人抽菸的,為此老師鄭達遠常常工作到深夜才回家,一進門必先漱口涮牙,抽菸成了他們夫妻一生都沒解決掉的矛盾。


    一聞見煙味,師母心裏便有了疑,推拖著不讓女助手進門。女助手是個很負責的人,哪敢輕易走開,硬是將師母扶進家門,攙在沙發上,就忙著去找藥。正在這時,臥室裏傳出很誇張的一聲叫,那一叫驚心動魄,一下把師母的心叫了出來。她不顧一切跑進臥室,天呀,心愛的女兒沙沙正赤身裸體跟外國人羅斯在床上鬼混,而且,而且……那動作師母說不出口,林靜然更說不出口!


    師母慘叫一聲,當下就暈了過去。助手掰開她的嘴,硬把藥灌了進去。外國人羅斯在這方麵有經驗,一看師母抽搐的樣子,就知是心髒有了麻煩,顧不上穿衣,赤身裸體跳下床,給師母急救起來。助手被他的裸體嚇壞了,說了句交給你們了,就跑出了師母家。羅斯的急救起了關鍵作用,師母慢慢睜開眼睛,一觸到不知羞恥的羅斯,眼裏便冒出火。她用英語吼道:“滾——”


    羅斯這才知道自己這樣是不受歡迎的,穿上衣服離開了。沙沙整理好衣衫,出來給母親餵水,被母親重重一巴掌給搧愣了。


    “我白養了你,不要臉的東西,給我滾!”


    沙沙痛苦地別過臉,她都三十歲了,自己有權力處置自己的身體。母親這一巴掌搧得她心爛,所有對母親的不滿瞬間爆發,她呯地一拍門,跟著羅斯下了樓。師母掙紮著爬起來,爬到樓梯上,沖登登登遠去的腳步聲喊:“沙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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