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香要跟少奶奶告狀,少奶奶燈芯止住她說,誰摔的碗誰給我撿起來。芨芨立著個身子,雙手叉腰,兇巴巴瞪住少奶奶燈芯。下河院住的這段日子她受夠了眼前女人的歧視,已經掌握婆婆跟東家醜事的她更覺有理由給下河院一點顏色瞧瞧,逼急了她把醜事端到溝裏去。遂跳起來說,偏就不撿,有本事你把我們一家都攆走呀。這話分明帶了某種味兒,少奶奶燈芯再是明白不過,這女人不單心胸狹窄,更有股居心叵測的歹毒,白吃白喝不幹活倒也罷了,趁她坐月子整日打扮得花枝招展扭著風騷屁股在命旺眼前騷來騷去,軟嗲嗲的聲音貓叫春般早已讓院裏上下噁心透頂,今兒個若要不把她調教下來下河院就沒了規矩。


    去呀,喚二拐子跟仁順嫂過來。少奶奶燈芯不慍不躁地跟鳳香說。很快,新管家二拐子和奶媽仁順嫂站在了廚房裏,兩個人一看又是芨芨惹事,羞臊得抬不起頭來。


    今兒個當你們麵說句你們不愛聽的話,下河院還沒落到讓下人騎脖子裏屙屎的份,這碗飯要不趴地上舔幹淨你們誰也甭離開廚房。說完立到門口,背對著屋裏的人,強抑著一腔怒火不讓噴出來。


    人禍(9)


    屋裏響起二拐子暴怒的聲音。女人芨芨先是強著還嘴,挨了兩巴掌後歇斯底裏叫起來,好啊,既然你們六親不認,甭怪我抖出屎來臭人,下河院什麽地兒,老的霸著老的小的霸著小的合起來欺負我是不?我叫你們屎盆子扣翻天臭上八輩子。


    奶媽仁順嫂臉赤一道白一道羞臊得沒處放。二拐子除了拳腳沒一點辦法,隻能由女人長長短短把知道的不知道的全倒了出來,這些話,都是三年裏她從中醫李三慢和日竿子嘴裏聽到的。少奶奶燈芯掉轉身子,目光在芨芨臉上上上下下掃了幾掃,冷冷地問,野完了沒?女人芨芨看到少奶奶燈芯比狼還藍的目光,忽然打了個哆嗦。


    我今天幫你把家醜都揚出來,下河院是不幹淨,不幹淨的地兒還多著哩,就你婆婆那點事,我都不新鮮你還新鮮,虧你還花了那麽多心思打聽。少奶奶燈芯頓了下,再次盯住芨芨,你想聽麽,耳朵給我。說著湊過身子,臉貼住芨芨臉,還想知道甚,我都告訴你。芨芨讓她怪怪的聲音嚇得不知所措,神態怪異的少奶奶燈芯噴出來的鼻息更令她抖顫,正要扭開身子,少奶奶燈芯猛地伸手扭住她耳朵,手指上尖利的銅指甲錐子般刺進芨芨耳墜,疼痛立時讓芨芨豬一般尖叫。


    給我跪下舔!


    芨芨還想反抗,狠毒的指甲卻讓她狗一樣乖乖跪下,舔起了地上的飯。


    二拐子瞅了一眼,脊背立刻如刺刷刷了般疼痛難忍。


    如果到此也就罷了,二拐子不會為受辱的女人鳴半點冤,她是咎由自取,合該。少奶奶燈芯卻是氣瘋了,氣炸了,再也容不得女人芨芨在她眼裏出現。芨芨舔完飯,剛爬起身子,還沒把復仇的目光抬起來,就聽少奶奶燈芯說,來人,給我把那對騷尿泡毀了!


    早已等在外麵的糙繩男人跟木手子拿根繩子,三下兩下就將芨芨捆了,抬出去丟到她霸下的北廂堂屋裏,鳳香撕開芨芨衣裳,一對白晃晃的奶子彈跳出來,誰能想得到,正是這對不要臉的奶子,在燈芯坐月子裏意外地鑽進命旺的嘴裏,成了命旺天天夜裏念叨的寶貝。


    北廂房一片劇烈的抖顫中,女人芨芨堅挺雪白的奶子成了一片血汙,再也發不出誘惑男人的光芒了。


    整個過程中,二拐子一言不發,緊咬住嘴唇,像是把什麽往下咽。少奶奶燈芯真是恨死他了,要是他多少張口求點情,哪怕稍稍給她個台階,也就罷了,他陰住臉較勁的凶姿勢隻能讓少奶奶燈芯越狠地使勁。


    看你硬還是我硬!她在心裏說。


    夜裏,二拐子出其不意地摸進西廂房,一下子抱住了燈芯。這是他當上管家後第一次向燈芯發起進攻。他也是氣瘋了、氣炸了,再想不出別的法兒。燈芯讓他的舉動驚愣了,一時忘了還擊,任他的嘴在臉上亂親亂咬,二拐子伸手掀開衣襟的一瞬,愣著的燈芯才醒過神,一把打開手說,你吃了豹子膽了。二拐子說,你打壞芨芨,我就得睡你。


    燈芯咬牙說,你不怕我喚人廢了你。


    二拐子徒然地笑笑,怕我就不來了,我熬了三年,熬夠了,不想熬了。


    燈芯跳下炕,亮出明晃晃的剪子。二拐子隻一下就奪了過來,擰住女人胳膊,我再跟你說一遍,你不要太欺人,兔子急了還咬人,我二拐子的耐心是有限的。說完一把搡倒燈芯,轉身出去了。


    燈芯僵在屋裏,眼裏一片空茫。


    更深的悲哀籠罩著二拐子。


    盡管在燈芯麵前耍了威,可心裏,還是不由得怕。


    二拐子其實是一個最沒脊梁骨的男人,這種男人弄點小事兒還行,弄大事,不行。二拐子為此痛恨自己。他真是羨慕管家六根,要是有他一半狠惡問題也就簡單了。


    在女人燈芯身上,二拐子算是嚐盡了苦頭。再加上東家莊地,二拐子直覺麵前橫了兩座大山,饒不過去。


    女人給了他甜頭卻又牢牢地為他關上了門,這讓二拐子陷入欲罷不能的尷尬境地。他曾無數次想過要強行壓倒女人,把那夜的感覺找回來。可一觸到東家莊地的目光,二拐子堅硬的心便萎縮成一片。這個老男人以無比刻毒的目光摧毀了他的一生,隻要那目光輕輕朝他一掠,所有的底氣瞬間化成沮喪,令他懊喪得抬不起頭來。


    二拐子至今還記得東家莊地摧毀他的那一天,那是一個陽光暗淡、空氣裏彌散淡淡腥味的秋日的下午,沒人一起玩的二拐子孤獨地站在下河院,八歲的他已懂得惆悵,他不敢動院裏的一糙一木,稍不留神屁股就成了別人撒氣的地兒。屠夫爹死後跟著當奶媽的娘進了下河院,沒想竟連娘也顧不上疼他。這個下午院裏的人都忙打碾去了,二拐子呆呆站了許久,想到娘幹活的廚房去玩。剛到廚房窗下娘的叫聲就響出來,一聲連著一聲,很緊,很急迫,二拐子嚇壞了,心想娘一定是累倒了。廚房門打裏扣著,二拐子不敢貿然敲門,為進廚房他挨了不少打,娘安頓千萬甭到廚房找她。娘的叫聲弱下去,不一會兒又響起來,像是被啥纏住了,掙不開。二拐子扒到窗口想探個究竟,誰知東家豬一般的肉身子正壓在身娘上。東家醜陋的身子從此便植進腦子裏,怎麽也揮不走。


    人禍(10)


    八歲的二拐子找出爹宰豬用過的刀子,心想東家莊地醜陋的身子要是再敢壓在娘身上,他就學爹宰豬一樣插進他肥滾滾的肚子。終於等到一個院裏沒人的下午,聽到廚房再次發出娘被擠壓出的聲音,二拐子提著刀撲進去,瞅準東家肥碩的屁股捅進去,原想東家會發出豬一般的嚎叫,娘定會幫他要掉肥豬的命。誰知挨了一刀的莊地轉過身,一把捏住他脖子,從屁股上拔下的刀子滴著血水,八歲的二拐子讓殷紅的血嚇壞了,東家莊地將血刀輕輕擱他臉上,說,你敢戳我,信不信我一刀剜下你眼珠。說著手一用力,二拐子接不上氣了,求救的目光伸向娘,誰知娘望都沒望他一眼,邊提褲子邊罵,你個挨千刀的,是不是跟你爹一樣不想活了。東家莊地在娘的罵聲裏得到鼓舞,刀子反覆在他臉上蹭,直把血都蹭幹淨了,兇狠的目光瞪住他,說,往後再敢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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