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學家俞樾在《曾滌生相侯六十壽序》等文中極力推崇曾國藩,但他的弟子章太炎則一反老師之所為,在《檢論》中極力貶斥曾國藩,說:“曾國藩者,譽之則為聖相,讞之則為元兇,要其天資亟功名善變人也。始在翰林,艷舉聲律書法以歆諸弟;稍遊諸公名卿間,而慕聲譽,沾沾以文辭蔽道真;金陵之舉,功成於歷試,亦有群率張其羽翮,非深根寧極,舉而措之為事業也。”“死三十年,其家人猶曰‘吾祖民賊’,悲夫!雖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改也!”孫中山在《〈太平天國戰史〉序》中,更明確地說曾國藩是“不明春秋大義”的“漢不肖子孫”。自《漢jian劊子手曾國藩的一生》刊出後,曾國藩更聲名掃地。文章認為,“曾國藩那一套反革命本領,隻能暫時摧殘太平天國一類的初期的幼稚的革命,想搬運來以破壞久經鍛鍊的中國人民的民主主義革命事業,就決無成功的可能了”。


    曾國藩的事功、文學,雖已成為過去,其功過是非,難免會智仁各見。但是,他注重道德修養,並時時以品德上的進步惕厲自己,這麽一種積極向上的風格和態度,無疑是值得後人借鑑和學習的。


    第二部分:學 問為學之道——吾人為學 最要虛心(1)


    ◆原文


    為學之道,不可輕率評譏古人。惟堂上乃可判堂下之曲直,惟仲尼乃可等百世之於。惟學問遠過古人,乃可評譏古人,而等差其高下。今人講理學者,動好評貶漢唐諸儒,而等差之。講漢學者,又好評貶宋儒而等差之。皆狂妄不知自量之習。譬如文理不能之童生,而令衡閱鄉會試卷,所定甲乙,豈有當哉?善學者於古人之書,一一虛心涵詠,而不妄加評騭,斯可哉。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讀


    學問之道,不可輕率地去評價或譏笑古人。隻有在堂上的人才能評判堂下之人的曲直是非,隻有孔子才能評判百世。隻有學問遠遠超過了古人,才可以譏評古人,排列古人的高下位置。現在講理學的人,動不動就喜歡貶評漢唐時的儒家,並排列其高下次序。講漢學的人,又喜歡貶評宋儒的高下。這都是狂妄而又不自量力的陋習。就好比文理未通的童生,讓他去閱讀衡量鄉試的考卷,他所確定的高下次序,怎麽會恰當呢?善於學習的人應該對古人的書籍,逐一虛心誦讀,而不去妄加評論,這樣做才是恰當的。


    ◆原文


    吾人為學,最要虛心,嚐見朋友中有美材者,往往恃才傲物,動謂人不如己。見鄉墨,則罵鄉墨不通;見會墨,則罵會墨不通。既罵房官,又罵主考;朱入學者,則罵學院。平心而論,己之所以詩文,實亦無勝人之處;不特無勝人之處,而且有不堪對人之處。隻為不肯反求諸己,便都見得人家不是。既罵考官,又罵同考而先得者。傲氣既長,終不進功,所以潦倒一生而無寸進也。


    餘平生科名,極為順遂,惟小考七次始售。然每次不進,未嚐敢出一怨言,但深愧自己試場之詩文太叢而已。至今思之,如芒在背。當時之不敢怨言,諸弟問父親,叔父,及朱堯階便知。蓋場屋之中,隻有文叢而僥倖者,斷無文佳而埋沒者,此一定之理也。三房十四叔非不勤讀,隻為傲氣太勝,自滿自足,遂不能有所成。


    京城之中,亦多有自滿之人,識者見之,發一冷笑而已。又有當名士者,鄙科名為糞土,或好作詩古,或好講考據,或好談理學,囂囂然自以為壓倒一切矣,自識者觀之,彼其所造,會無幾何,亦足發一冷笑而已。故吾人用功,力除傲氣,力戒自滿,毋為人所冷笑,乃有進步也。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讀


    我們從事學問,最要虛心,曾經見到朋友中有資質很好的人,往往悖才傲物,動輒就說別人不如自己。見到鄉墨,就罵鄉墨不通;見到會墨,就罵會墨不通。既罵房官,又罵主考官;還未入學的人,就罵學院。然而平心而論,他自己所作的詩文,也沒有什麽超過人家的地方;不光沒有超過人家的地方,而且還有無法讓人看的地方。隻是因為不願意看到自己的短處,所以就光看到別人的不足。既罵了考官,又罵與他一同考試而先中的人。傲氣長後,就不會有什麽進步,所以就一生潦倒而已。


    我平生於科名之事上極為順利,隻是小考時考了七次才中。然而每次不中,未曾說過一句怨言,隻是為自己在考場上寫的詩文太差慚愧而已。至今想起來,仍有如芒刺在背的感覺。當時我不敢口出怨言,這件事你們問父親、叔父、朱堯階就可以知道。因為考場之中,隻有因為文章太差而僥倖得中的人,絕對沒有文章寫得好而被埋沒的,這是理所當然。三房十四叔並不是讀書不勤,隻是因為太傲氣,自滿自足,所以沒有能中。


    京城中也有很多自滿的人,有見識的人知道了,也就對此發一聲冷笑而已。又有那些自認為是名士的人,鄙視科舉,如同糞土一般,有的喜歡作古詩,有的喜歡講考據,有的喜歡談理學,氣焰囂張,自認為壓倒了一切,而在有見識的人看來,他們所做的事,沒有多少有價值的,也隻值得發一聲冷笑而已。所以我們這些人讀書用功,要努力除掉傲氣,戒掉自滿,不要被人冷笑,然後才會有進步。


    第二部分:學 問為學之道——吾人為學 最要虛心(2)


    ◆原文


    天下凡物加倍磨治,皆能變換本質,別生精彩,何況人之於學?但能日新又新,百倍其功,何患不變化氣質,超凡入聖!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讀


    天下所有的東西隻要花力氣去磨製,都能改變它的本質,而成為別的精彩的東西,更何況人追求學問呢?隻要每天接受新的道理,花百倍的功夫,又擔心什麽不能變化自己的氣質,超凡入聖呢!


    ◆原文


    處人處事之所以不當者,以其知之不明也。若巨細周知,表裏洞徹,則處之自有方術矣!吾之所以不能周知者,以不好問,不善問耳。


    ——引自《曾文正公全集》


    ●解讀


    人們處理問題不夠恰當,是因為沒有把道理搞清楚。如果對事情的大小、內外都一清二楚,就自然會有好的處理辦法。我所以對事情的大小內外不能遍知,是因為我不喜歡問、不善於問的緣故。


    ※詳解


    從事學業,是中華民族的優秀傳統和習慣,這個習慣,不僅存在於士大夫之家、耕讀之家,即使貴為天子,也無法不去遵行。劉邦在臨終前諭告太子的文書中,表達了他對太子學識淺薄極為不安,告誡太子要立誌治學,處理朝政要自己親自動手,不要使人代勞,要尊敬老一輩開國元勛:


    “吾遭亂世,當秦禁學,自喜謂讀書無益。洎踐阼以來時方省書,乃使人知作者之意。追思昔所行,多不是。


    “堯舜不以天下與子而與他人,此非為不惜天下,但子不中立耳。人有好牛馬尚惜,況天下耶。吾以爾是元子,早有立意,群臣鹹稱汝友四皓,吾所不能致,而為汝來,為可任為事也。今定汝為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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