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困境之中,取得如此殊功,永曆帝竟發旨:“俟平、梧克夏,即與伯爵”,隻給一支紅蘿蔔,告知焦將軍日後取下平州、梧州,再賜伯爵。同時,永曆對身邊無尺寸之功的馬文翔等三人卻立賞伯爵,藉口是他們有“扈駕之功”,其實是“一起逃跑之功”。永曆此事做的真正混帳王八蛋,如說扈駕之功,焦璉鞍馬勞累,從桂林一直護送他至全州。未解征衣,又馬上星夜兼程趕往桂林浴血死戰,獲得大捷,兼有扈駕戰勝之功,而馬吉翔等人不過是跟從永曆左右,也就象幾個隨行太監跟身跟著,竟能輕易獲此高爵,不能不讓南明臣下失望。


    馬吉翔等人的封爵完全是劉承胤的意思,藉以籠絡這幾個近臣和他站在一條船上。果然,幾個人一齊勸諫,讓永曆帝移蹕武岡——劉承胤的老根據地,如此,劉承胤就完全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武岡位於群山之間,地勢逼狹,根本就是不什麽戰略要地。劉承胤、馬吉翔等人硬是挾迫永曆帝下旨,與眾臣一起轉移到武岡。這樣,永曆帝完全落入劉、馬的掌握之中。劉承胤進入自家地盤後,為所欲為,接連殺害了幾個與他意見相左的大臣,又隨意斬殺南明其他友軍的來使,並想廢掉永曆另立岷王為帝。


    “屋漏偏遭連夜雨”。湖南各地的南明軍紛紛落敗,孔有德清軍直向武岡殺來。劉承胤一麵騙永曆帝他已大敗清軍,一麵向孔有德暗中約降,準備獻上永曆帝為“見麵禮”。從近處逃回的一個宗室慌忙拜見永曆,告訴他清軍已在三十裏開外的地方。此話晴天霹靂一樣,嚇得永曆驚駭不知所為。幸虧孔有德怕劉承胤詐降,使得這個賣國賊不得不又再次返回武岡城剃掉頭髮“表決心”——恰恰這一來一往,給了永曆帝及其左右群臣一個機會。劉承胤的老母和兄弟又交出城門鑰匙,永曆帝才得逃出生天。清軍與劉承胤忙隨後追殺,幸虧參將謝復榮等五百多明兵拚死斷後,最後全部戰死,才保得永曆帝一行未被清軍追及。逃到半路,永曆帝遇到總兵候性帶領的五千多明軍,一行人又踅回廣西,到達柳州。


    桂林方麵,由於劉承胤派出的軍士與焦褳軍士發五生內鬧,李成棟派平樂和陽朔的清兵發動忽然進攻。多虧瞿式耜等人指揮有方,冒大雨與清兵殊死拚鬥,又一次大敗清兵,取得第二次“桂林大捷”。


    數月之間,永曆帝之所以能苟延殘喘,在廣西和湖南之間來回竄逃,主要是因為李成棟大軍在廣東遇到了大麻煩,一時間脫不開身。陳子壯、陳邦彥和先前在道滘大敗李成棟的張家玉一直糾集當地民眾,襲擾李成棟軍隊,與清軍多次在廣州附近周旋,極大地牽製了李成棟軍隊的主力。特別是陳邦彥,他率兩、三萬民軍由海路入珠江,聲言攻打廣州城,使得當時的清廣東巡撫佟養甲連發急書,命李成棟回援。這樣,在廣西四處竄逃的永曆帝才有機會擺脫李成棟軍的窮追不捨。張家玉也率民軍攻陷順德縣城,與回援的李成棟清軍打起了遊擊戰。


    陳子壯在南海起兵,本來已經約定花山義軍一起裏應外合攻入廣州,不料消息外泄,佟養甲和李成棟兩人聯兵,把三千多花山義軍全部活埋,並大敗陳子壯水軍。李成棟又趁勢引軍猛功陳邦彥,一路追擊,一直打到清遠,最終俘獲了這位對明朝耿耿忠心的書生,並把他淩遲處死。臨刑前,這位順德義士賦絕命詩:“厓山多忠魂,前後照千古。”


    數天之後,李成棟又在增城大敗張家玉義軍。身中九箭的張家玉見勢不可挽,放棄了逃跑的機會,慷慨言道:“大丈夫立身天下,事已至此,焉用徘徊!”言畢,遍拜共同作戰的義軍將領,轉身投水而死。


    又隔數日,陳子壯也在南海被俘,拒不投降,也被清軍於廣州淩遲殺害。


    在廣東剿殺“三忠”(陳子壯、陳邦彥、張家玉)的過程中,雖然最終殺掉這三人以及數萬明朝義軍,但李成棟內心深處想必也不會不為所動:同是漢族血脈,同受昔日明朝食祿,二陳一張能夠以書生殘弱之軀作絕望無援之鬥,屢戰屢北,屢北屢戰,前赴後繼,不屈不撓,視死如歸。而反觀自己,堂堂七尺武將,手握重兵,為滿人鷹犬,屠戮殘殺,無數血肉同胞,在自己眼前慷慨壯烈而死。同為人子,不能不令李成棟心中有所感念。


    天良發現立意反正——李成棟廣州宣布歸明


    1647年,趁著李成棟軍在廣東平滅陳子壯等人,瞿式耜又把永曆帝從柳州迎回桂林。1648年二月(永曆二年),在全州駐防的郝永忠忽然率軍跑回桂林,報說清軍正一路追逼,勸永曆帝馬上逃往柳州躲避。由於郝永忠是李自成“大順軍”出身,他與明朝諸將之間關係一直不睦。此次回桂林,郝永忠部的糧食又一直欠乏供應,這位流賊出身的武夫氣惱之下,縱兵大掠,亂兵沖入皇宮府堂,不僅百官被搶劫得一幹二淨,永曆帝本人自己連龍袍也被搶走,光著屁股逃出城外。最後,他又於三月逃至南寧避難。


    幸虧郝永忠部隻是憤恨搶劫,沒有別的念頭。清軍殺到桂林時,瞿式耜又蒼惶應戰,恰巧南明滇、楚兩鎮兵將趕到,焦褳又聚集本部人馬,諸路明兵殊死戰鬥,竟又獲桂林第三次大捷。


    喘息絕望之機,南明君臣竟忽然又得到了他們做夢也想不到的好消息——江西總兵金聲桓、副將王得仁和廣東提督李成棟陸續宣布反正,重奉明朝正朔,反擊滿清。


    金聲恆是陝西榆林人,王得仁是陝西米脂人。兩人皆是明末農民軍出身,金聲恆號“一鬥栗”,王得仁號“王雜毛”,皆是萬人敵的猛將。金聲恆在明末降左良玉,是左良玉四十八營中最精銳的部隊。左良玉死,其子左夢庚降清,金、王兩人一起同劉良佐和高進庫進攻江西,並長期駐兵於南昌。這兩人雖是“賊”出身,但常“邑邑思本朝(明朝)”,平時宴飲之間,言及明朝覆亡,竟也常常泣下沾襟。


    恰巧清朝有個董禦史巡按江西,傲慢驕橫,向王得仁索要一個歌ji陪他晚上打炮。“得仁未即遣”,董禦史大罵:“我可以讓王得仁老婆陪我睡覺,何況一個歌ji!”聽罷此言,王得仁按劍而起,大叫:“我王雜毛作賊二十年,卻也知道男女之別,人間大倫,安能跪伏於豬狗之輩以求苟活!”於是他提劍直趨,寸斬董禦史,然後拜見金聲恆,兩人一起宣布反正。這兩人的兵卒數目相加共約十萬,又有良馬萬匹,甲械精好。一朝反正,天下震動。可見,歷史上許多重大事件,導火索往往是一件小事情,如果沒有董禦史的好色,可能金、王兩人隻存“恢復”之心,隨時而移,也就不會激起如此大的事端,最終極可能循規蹈矩,一直做大清順臣。董禦史揚言要睡王大將軍老婆,這下倒好,大腦袋、小腦袋一起變成碎肉渣片,被拋於地上餵狗,yin念一起,牽出無數因果!


    清廷四處調兵,佟養甲也命李成棟率軍入援正為金、王兩人急攻的贛州清將高進庫。此刻的李成棟不動聲色,靜觀時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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