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甸土王心疑,對左右說:“這些人慢慢聚攏,不像是避難,倒像是想算計我們。”


    驚疑之下,緬甸土王派兵四出,圍攻剛剛抵達亞哇不久的永曆帝隨人。混亂中燒殺搶劫,不僅殺掉幾百南明隨員和大臣,還有數位大臣惶亂中自縊而死。


    四月份,緬甸一方派人來報,說芒漠方向有一支由鹹陽侯祁三升帶來的南明軍前來迎駕,請永曆帝派人出敕文阻止他們。


    馬吉翔氣惱,立即派手下的錦衣衛軍官攜帶敕令前往芒漠,命令祁三升退走。


    由於有皇帝敕令,祁三升不敢再往前行,痛哭後退走。他們之所以後退,是因為明明白白有皇帝敕令,如果不退,迎駕就變成了逼宮。


    而後,馬吉翔給緬甸官員數道永曆敕令,讓緬方發至各個關隘,實際是馬吉翔自擬,內容完全一樣:“朕已往福建方向進發。以後有一切兵來緬甸,都給我統統殺掉!”


    當其時也,李定國派出數部兵馬,在緬甸境內四處尋找永曆帝蹤跡。


    緬人各據險隘阻守,激使南明官兵殺心大起,千裏之內,焚掠攻殺。由於遍找皇帝不著,南明軍躁憤日甚。


    五月十日,永曆帝一行人方乘船行至亞哇城,隔河紮營。這地方原本先至的陸行明朝官員呆過,所以有現成的糙房十幾間,就成為永曆帝的“行宮”。


    至於文武大臣,皆自己率家人四處砍竹伐木,搭建臨時茅棚居住。此時的永曆帝,兵衛寡弱,每日僅有百名左右沒有武裝的士兵“守衛” “行宮”。


    隔了兩天,緬王派人送來不少土產品“進貢”。永曆帝心知肚明,也趕忙“回賜”不少金銀用品。土豆換黃金,如今不再是泱泱天朝找感覺,而是落難皇帝買安全。


    緬王當時之所以“禮敬”永曆帝,是因為對於殺入緬境的南明潰軍來講,永曆帝的敕令非常管用。所以,明帝倒成了土王自保的“人質”。正因為看正大明皇帝奇貨可居,緬甸土王更嚴加阻塞內外消息,千方百計阻撓南明軍隊找到永曆帝一行。


    雖被清軍擊潰,依南明軍的戰鬥力,在緬甸境內橫行,倒不是什麽難事。


    安頓下來後,緬甸不少婦人攜帶日用品和生活必需品進入南明君臣聚集的竹城,擺小攤,做買賣。永曆帝的隨行大臣們,皆恬然自安,再不穿官服,各個短衣跣足,挎籃提兜,坐在地上與緬甸婦人打情罵悄,砍價還價,樂得逍遙。


    弓弦一鉸送君王(5)


    不少官員掏酒買酒,大醉喧譁,豪賭狂博,全無天朝大臣的風範。


    為永曆帝一行充當通事(翻譯)的是個大理人,他私下對人說:“先前入關,如果大明君臣不棄兵器,還能有能力自衛。現在,他們身無寸鐵,又廢中國天朝禮法,看來是沒什麽善終的下場了!”


    庸庸碌碌中過了三個多月。八月十三日,緬甸土王派人招沐天波渡河議事。


    黔國公沐天波原本是緬甸宣慰司(土王的明朝官銜)上司,如今,他被緬兵強迫,椎髻跣足,以緬甸禮儀“參拜”緬甸土王,成為土王向各地土司顯擺的“道具”。同時,他還被告知,中秋將至,明朝君臣要給土王送禮。


    落難鳳凰不如雞。昔日沐天波富貴甲西南,緬甸土王日思夜想,弄個金山銀山也巴結不上他,如今,他卻落得要給土王下拜並遭勒索,真是奇恥大辱。


    回來之後,沐天波泣告眾人:“我不得已屈身下拜土王,忍氣吞聲,隻為保全皇上。如果我當時反抗,對方肯定加兵來害,希望諸公能理解我。”


    事已至此,仍舊迂腐的禮部官員上疏劾泰沐天波“貪生辱國”、“有失大臣禮儀”。


    永曆帝覽疏,又可氣又可笑,均“留中不發”。如今皆為案上肉,還亂鬧鬧搞內鬥,真不知如何收場。


    對於永曆帝來講,中秋佳節,他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不僅僅是復國無望,他本人還患上了嚴重的腿病,傷口感染,日夜呻吟不停。內痛加心痛,這位末代皇帝怎一個慘字了得。


    皇帝如此悽惶,jian臣馬吉翔和太監李國泰絲毫不理會,與數位相好天天酣歌飲酒豪賭。特別是綏寧伯蒲櫻的居所,緊挨永曆帝“皇宮”。他的房子成為眾人賭博的聚集處,大呼小叫之聲,吵得永曆帝根本睡不著覺。


    大怒之下,皇帝派從人挑掀了蒲櫻茅糙棚的頂子。


    一群人並不在意,縱博肆喊如故,聲響比以前更劇了。


    永曆帝無可奈何。


    八月十五當天,即使聽見茅糙棚內永曆帝因腿瘡不斷發出大聲呻吟,馬吉翔、李國泰二人好心情一點不減,他們叫來隨駕的梨園子弟黎應祥演戲給他們看。


    黎應祥是個戲子,此情此景也傷心,他(或她)泣言道:“皇上龍體有病,行宮近在咫尺,此時此地,臣子安肯忍心演戲歡娛。雖死,我不敢奉命!”


    馬吉翔等人勃然大怒,他和弟弟馬雄飛等人乘醉而起,用馬鞭亂抽黎應祥,打得對方鮮血淋漓。


    沒隔幾天,馬吉翔、李國泰麵見永曆帝,嚷鬧哭窮,索要“俸祿”。永曆帝這個氣,聲嘶力竭喚來典璽太監李國用,讓他把“皇帝之寶”弄碎分給眾臣。


    李太監叩頭,表示不敢奉詔。


    馬吉翔、李國泰不由分說,從李國用手中搶過皇帝大印,當著永曆帝的麵,鑿碎黃金印,分份而去。


    秋收之後,緬甸人送來數擔新穀,皆為馬吉翔截留,私分給他關係好的人。


    隨駕總兵鄧凱出麵叱責,竟遭馬吉翔及其手下一頓暴打,竟被打成跛子。


    永曆帝在緬甸的一切詳細行止,皆出於兩本筆記,一本是《也是錄》,一本是《求野錄》,這兩本書,皆是這位被打傷的總兵鄧凱本人所寫,可稱是“親歷記”,所以史料價值非常高。


    由於鄧凱在記敘中不是以第一人稱“我”來記述,後來學者又有很多人不懂古漢語,往往把這兩本書混同於一般的野史和小說。


    龍落淺灘遭蝦戲——永曆帝在緬甸的最後歲月


    李定國磨盤山之敗後,身邊殘兵隻有一千多人。他發檄四方徵調南明殘軍,皆無人響應。


    一行人在雲南邊境地區兜轉非常辛苦,兵無糧,馬無糙,淒悽惶惶。


    這時候,南明的慶國公賀九儀一部自廣西南寧渡江而至。這部明軍在先前戰鬥中損失不大,他們與李定國會軍後,明軍人數一下子達萬餘人,軍威復振。


    李定國指揮這隻大軍攻拔了孟艮(今緬甸景棟)。由於這裏糧多地饒,一時間吸引了不少潰敗的明軍殘部來投。


    本來在軍力有所恢復的情況下,李定國又犯下錯著,杖殺了慶國公賀九儀。原因很簡單,清廷秘密派人來招降,賀九儀接待來人。實際上,他本人並無真正降清的打算。否則,他也不可能迢迢遠道從南寧跑到緬甸來會李定國。


    李定國之所痛下殺手,根本原因還是門派問題,因為賀九儀是孫可望的老部下。


    賀九儀被殺,其部下寒心,頓發怨言,不少人攜械出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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